第67章 公子如玉
馬車停在書院門口時，還有二刻鍾才開考。
她已經提前讓蘇婉顏換好了丫鬟的衣服，低頭跟在芷瑤身後，又讓人送了一封信回去交給陸老夫人。
畢竟突然失蹤了一個姨娘，屆時闔府上下到處找，萬一再鬧到衙門去報案可就麻煩了。
陸夢榆那日是見過蘇婉顏的，她見蕭無玉身後突然多了一個丫鬟，認出來是誰之後，瞬間睜大眼睛捂住了嘴。
蕭無玉豎起手指，“噓。”
陸夢榆點點頭，玉姐姐竟然將堂哥的妾室帶出來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是她還是乖乖地閉上了嘴。
陸聽寒對於不感興趣的人通通臉盲，根本沒發現多出了一個人，他不用考試，已經直接去鴻苑報到了。
芷瑤和蘇婉顏作為蕭無玉的丫鬟，將她的行李搬去了書院安排的廂房。
蕭無玉則同陸夢榆一道往考場行去。
弘文書院的入學考場設在最外麵，男子十間靠左，女子兩間靠右，每間考室可容納四十人。
陸夢榆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了進去，蕭無玉朝她比了個加油鼓勁的手勢，就轉身出去同別的夫子聊天了。
這次湘苑的考生有七十人，鴻苑三百九十人，鴻苑錄取的比例不到四成，湘苑略微高一些，雖然不能和春闈會試相提並論，但競爭依舊很激烈。
“鐺！鐺！鐺！”
重錘響了三聲，意味著考試開始。
蕭無玉手執一根教鞭，背在身後，逡巡於女子的考室之間。
突然，她餘光鎖定在某處，一名考生先是抬頭看了一圈，見她沒有注意自己，迅速低下頭，遮擋住的那隻手縮進衣袖，鬼鬼祟祟地拿出了什麽東西。
蕭無玉裝作沒看見，從另外一邊繞至後門，悄無聲息地走到那人背後。
陡然間，教鞭點上她的背，那名考生頓時嚇得一哆嗦，瞬間把東西藏了回去。
蕭無玉俯身湊近她耳邊，放低聲音，嚴厲道：
“你，跟我出來。”
沈琉璃一臉驚慌失措，咬了咬牙，頹然擱下筆，垂頭跟在蕭無玉身後，出了考室。
蕭無玉將她帶到室外的一角，居高臨下地盯著她。
“拿出來。”
沈琉璃嬉皮笑臉的抬眸，朝她露出討好的神情。
“玉姐姐在說什麽？我不明白。”
蕭無玉冷笑一聲，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沈琉璃掙紮不過，被從衣袖中搜出一個掌心大小的冊子來。
“膽兒肥了啊，竟敢夾帶小抄！”
沈琉璃見事情敗露，膝蓋一軟，“咚”的一聲跪下去，死死抱住蕭無玉的腿，哭得梨花帶雨。
“玉姐姐你行行好，饒我這一次！我再也不敢了！”
蕭無玉想甩開她，卻被抓得更緊，頓時恨鐵不成鋼，怒道：
“你知不知道考試作弊是什麽下場？若是在春闈會試，一經發現，立刻枷銬示眾，取消資格終生禁考！湘苑入試雖沒那麽嚴苛，但今年，你已經沒資格再考了，跟我去見苑長。”
沈琉璃見她當真一點情麵都不給，心如死灰。
若是鬧到苑長升平公主那裏，就更沒有轉圜的餘地了，她作勢要往牆上撞，被蕭無玉一把攔住。
“幹什麽！”
“去年我就沒考上，這次要再取消資格，娘親和爹爹肯定會打斷我的腿！與其成個殘廢，不如現在就死了一了百了！”
蕭無玉扶額歎氣，這長樂郡主沈琉璃是建安侯沈堯的掌上明珠，沈家和賀家交情不錯，小時候沈家兄妹常來將軍府玩，與蕭無玉和賀家兄妹都是熟識。
估摸著，她是看這次的學正換成了蕭無玉，以為能蒙混過關，才如此膽大妄為。
“你先起來。”
沈琉璃不依不饒地跪在地上，雙手揪住她的衣擺。
“我不！你要是不幫我，我就不起來！”
蕭無玉把衣角從她手中拽出來，作勢要拿教鞭往她身上抽，沈琉璃一個激靈立馬彈了起來。
蕭無玉一手背在身後，一手執著教鞭，輕點在她腰上。
“站直了。”
沈琉璃一臉苦大仇深地看著她，抹了一把淚，還想再辯解兩句，突然止住了聲，眼神越過她，朝蕭無玉身後望去。
室外立著一棵葳蕤茂盛的杏樹，一陣春風拂過，杏花搖墜枝頭，花瓣紛飛，在半空中掀起一陣花雨。
蕭無玉聽見一陣抽氣聲從考室內傳出來，她側頭，透過洞開的窗戶看進去，一眾嬌俏的貴族小姐們連試也不考了，齊齊抬頭望著一個方向。
蕭無玉行了兩步走過去，將教鞭在窗棱上敲了兩下。
“都在幹什麽！坐回去！繼續考試！”
部分人乖乖坐回了原位，可仍有幾個大膽的，像是根本沒聽見她的話，繼續伸長了脖子向外望。
蕭無玉憤怒地轉過身，朝那個方向望去，她倒要瞧瞧，到底有什麽好看的！
然後，她也跟著，徹底怔愣住了。
那飄花如雨的杏樹之下，施施然立了幾人，皆身著朝服，雖氣質迥然，但皆是身姿英挺，風采卓絕。
舉手投足間，矜貴優雅，眼眸流轉處，顧盼生輝。
潔白的花瓣沾染在肩頭鬢邊，更添了幾分風流恣意，恍然間，仿佛周遭盛景都為之失了顏色。
可歎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見她轉身，幾人亦齊齊朝蕭無玉投來目光。
她今日穿著月白色鑲青蘭滾邊的書院服製，腕間套著束袖，墨發簮以白玉，手中執著教鞭，眉目冷冽，頗有一股禁欲的氣質。
隻因隔得遠，她遙遙聽見，那其中一人同旁低聲問道：
“這是湘苑新來的學正？倒是覺得有些麵熟。”
當中一人輕笑一聲，回道：
“那你不如，問問陸兄她是誰。”
“殿下莫要打趣下官了。”
那人拱手朝蕭無玉一禮，鳳眸沁著淺笑，溫潤如玉。
“公主殿下安。”
正是幾日都未曾見麵的陸銘遠。
聞言，剛才出聲詢問的公子，並左邊一人，皆同陸銘遠一樣，朝她拱手行禮。
而剩下的兩人，一位清俊儒雅，神色溫和地向她點頭示意。
最後一人，桃花眸中幽深一片，看不出什麽情緒，但射過來的眼神卻將她生生攫住。
蕭無玉垂眸，微微一福。
“二皇兄，宣王殿下，幾位大人安。”
她深吸一口氣，抬眸直視著眼前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