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你撒謊

蕭無玉精神不濟,早早睡下了。

正昏昏沉沉間,忽然感覺有人站在她的床邊。

她猛地驚醒過來,黑暗中,陸銘遠無聲息地立在那裏,盯著她的眼神,十分不善。

她坐起身,“你幹什麽?大晚上的來我房間幹嘛?”

“你那隻鳥呢?”

蕭無玉打了一個寒戰。

“散養的,不知飛哪兒去了。”

“我記得,它是綠身紅眼,是不是?”

蕭無玉淡定回道:“是。”

“去水月庵,你帶它了嗎?”

“沒有。”

陸銘遠掐著她的脖子猛然朝後一撞,蕭無玉脊背一片火辣。

“你撒謊。”

“陸銘遠,你又發什麽瘋?”

掐住脖頸的拇指,在咽喉處上下撫摸。

“是你用那隻鳥,把柔兒引過去的。”

蕭無玉抓住他的手,不停地捶打,“佑安不都說了,那是她做的!”

“柔兒親口告訴我,她是被一隻綠身紅眼的鳥引過去,而你的鳥,恰好長這樣。”

“山裏那麽多鳥,長得相似有什麽稀奇。”

他俯身過來,指腹用力摁下去,蕭無玉被扼住呼吸。

“那鳥的喙,尖利無比,連我都被它傷過。是你,指使它啄瞎了那尼姑的眼。”

掌中人發不出一點聲響,纖細瑩白的脖頸,隻要稍一用力,就能捏碎。

他看見她的眼角淌出了一滴淚,他傾身吻過去,嚐出了濃烈的苦澀。

那一抹苦,侵蝕舌尖,久久不能褪去。

陸銘遠的手微鬆了一絲,幽深的眸,攫住她蒼白的臉。

“為什麽,要這麽做?”

蕭無玉劇烈咳嗽著,沙啞著聲,雙眼有些模糊。

“是她們......先害我......”

“她們?”

“你的母親,妹妹,妾室......全都要害我!”

蕭無玉拚命要推開他,手腳卻仍是虛浮,她嘶啞著喉嚨控訴,眸中洶湧的恨意讓男人愣了一瞬。

“好端端的,婆婆為何非要提議去水月庵?佑安為何要一己擔責,還不是受了程雪心的威脅不敢將她們供出來。而你的好妹妹,從被關進柴房開始,就對我恨之入骨!”

“她們每一個人,都巴不得我身敗名裂,被你掃地出門!”

陸銘遠看著她,眸中的寒意,冰凍三尺。

蕭無玉抬眼直直望著他,眼眶已紅得滴血。

“若我不自救,那昨夜被淩虐的人,就是我!”

他用力握著她的肩,手背都攥得泛白,“那你為何不來尋我?我可以護著你!你為什麽非要毀了柔兒的清白!”

“尋你?你護著我?”

蕭無玉像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陸銘遠,你說的話,你自己信嗎?!”

她低聲笑著,臉上全是嘲弄。

“我從前沒有求你護著我嗎?你哪次不是偏向她們?!現在反倒來指責我,你的心是鐵做的嗎!我就非得要伏低做小任由她們欺淩,還不能還手是不是?!”

“那是從前。我說了我後悔了,我要你做我的人,我會不管你的死活嗎?”

“好,那我問你,若昨夜是我被失身淩辱,你會怎麽做?”

“我會殺了李潭。”

“之後呢?那副殘破的身子,你還會要?你隻會以此為由休了我。”

“玉兒!你就是這麽看我的?”

“你想我怎麽看你!陸銘遠,你隻會欺負我,羞辱我,你難道,還想要我,回之以愛嗎?”

眼淚抑製不住淌出來,順著臉頰滾落,滴墜在手背,衣襟,暈開一團蒼涼。

“我不是聖人,不會以德報怨。我也有心,不願任人踐踏。”

她深深呼吸著,被掐過的咽喉,像刀片劃過般,膿腫疼痛。

“我若在這府裏一日,便和她們水火不容。”

蕭無玉扯著嘴角,眼中是仇恨,是絕望,更是失望。

“你若要替你妹妹報仇,盡可殺了我。”

她抓著他的手,再次握住自己的頸脈。

“看,你手指輕輕一動,我連掙紮都來不及,即刻便能解你心頭之恨。陸銘遠,你動手吧。”

男人的手,明顯顫抖起來。

陸銘遠承認,他被她拿捏了,他曾想放在心尖的人,被他親手折磨成恨他的模樣。他想後悔時,早已麵目全非。

他緩緩鬆開手。

“我不會殺你。”

陸銘遠轉過身,背對著她行出去,手臂的傷口被撕開,衣袖沾著血,滴落在腳下,踩出深深淺淺的殷紅印記。

我怎麽舍得,殺你呢。

蕭無玉仰頭栽進枕褥,還在輕聲咳嗽著。

她蒙進被子裏,縮成小小的一團。

翌日清晨,程氏正在佛前誦經,陸銘遠靜靜站在她身後。

程氏回過頭,“遠兒?沒去上朝?”

“還不到卯時,母親禮佛,很是勤勉。”

程氏笑了笑,“不勤勉些,怎能向佛祖顯示誠心呢。”

她想起身,陸銘遠卻沒有去扶,仍是直直立著。

程氏心中咯噔一下,伸出的手滯在半空,葉管事趕緊過去將她扶起來。

“夫人當心。”

陸銘遠掃視了他一眼,“我有些話,要單獨對母親說。”

葉管事低著頭,眼底卻有一抹潛藏的恨,“那我先告退了。”

佛堂裏,隻剩母子二人。

“遠兒要和我說什麽?”

“以後,不要再招惹蕭無玉。”

程氏將佛珠往案上一拍,“你這說的是什麽話!我何時招惹她了,哪次不是她頂撞我,是我大度,才沒跟她計較。”

“水月庵的事,最後是柔兒吃了虧,母親。”

陸銘遠看著她的眼神,猶如一潭死水。

“你們鬥不過她,收斂些,對誰都有好處。”

程氏呼吸急促起來,他知道了......

陸銘遠將佛珠放進她手裏。

“拜佛要心誠,佛渡有緣人,不渡,心邪之人。”

言畢,便轉身行了出去,程氏腿一軟,倚靠著香案才沒有摔下去。

葉管事急匆匆跑進來,“夫人,沒事吧?”

程氏搖頭,“他知道了,遠兒知道是我們做的。”

葉管事握住她的手,“知道了又怎樣,你是她母親,他不敢以下犯上對你做什麽出格的事。可是柔兒的仇,我咽不下這口氣。”

程氏拉著他,“不要輕舉妄動,說到底,是我自己害苦了女兒。”

葉管事壓住怒火,歎了一聲,扶著她回了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