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晚上的

這話從江忱嘴裏說出來,帶著一點輕佻的語氣,被車內封閉的氛圍渲染,立刻變了個味道。

似欲拒還迎……

“…………”

葉眠想:剛剛怎麽沒直接把她創死?

粉身碎骨渾不怕,她要留個清白在人間。

安靜兩秒。

葉眠緩緩坐直了身體,深吸了一口氣後,微笑著說:“我不是那個意思,你知道的,剛剛是車太晃了。”

江忱也不知道是真信了還是怎麽樣,手搭在方向盤側,眼睛卻落在後視鏡上,嘴角似乎還帶著隱隱的笑意。

“嗯,就算是吧。”

什麽叫就算是吧?

葉眠別開臉,她發現江忱真的變了,以前是暗戳戳的撩,現在說話是明晃晃的勾引。

她怕再說兩句,她就真的是了。

甚至開始默默在心裏盤算,以江忱的身下,她得什麽時候才能富到可以包養他的地步。

算了半天得出結論。

大晚上的還是不要瞎做夢了。

回到樺園後,江忱停了車。

現在是晚上九點,樺園外已經沒有行人了,每家每戶亮著燈火,路燈格外孤獨的聳立在道路上,撒下一地光。

葉眠自知該走了,今天發生的事情過於多了,她得好好消化,拿起皮包,對江忱說了句:“那我就回去了,你路上注意安全,開車慢些。”

她沒聽到男人的回應。

便伸手拉把手,想開門。

卻發現車門上了鎖,還沒打開。

她懵懵得扭頭看江忱,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僅僅隔著一個中控台,江忱已經側過了身子正對著她,深沉的目光裏全是似笑而非,聲音溫和似風:“你還沒說呢,你剛剛問我要什麽東西?”

江忱夏季的夜晚說不上炎熱,車內的空調呼呼冒出冷氣。

可葉眠仍然覺得,這一年的夏天還是太熱了。

熱的讓人控製不住心跳。

熱的讓人心慌意亂。

她握緊手中的包包,覺得原先想要說的話完全開不了口,三四個念頭從腦海中劃過,卻都被她摁滅。

她笑了笑,“我還沒想好,之後再跟你說。”

而江忱盯著她,那雙眼睛因為夜色濃厚,沒了平時那種壓迫感,溫柔又帶著文氣,“是嗎?是沒想好,還是又不想說?”

這麽平靜的語氣,卻像是一隻叵測的巨手,探究的劃過葉眠沒一寸肌膚。

不同以往的輕輕放過她,而是認真的想要知道,她要什麽。

葉眠搖頭,現在這種氛圍,不適合說那種奇怪的話。

月亮羞答答的鑽進雲翳裏,把白雲照的清晰,冷氣裹挾著男人的冷清氣息試圖吹起她的長發。

江忱手撐在中控台上,微微湊近了一些,瀲灩的眉尾輕輕抬了抬,斯條慢理地說:“葉眠,告訴我?你想要什麽?”

突然的近距離,讓葉眠更加心顫,她把手指貼在手機屏幕上。

她想要什麽?

歹意起來的時候,她想要的無非就是江忱。

可理智恢複的後,她又想要江忱平安。

半晌,她忍著顫意開口:“也沒什麽,就是……要個承諾。你不是在國外嗎?我想你以後別做違法亂紀的事情。”

她頓了頓,看似不經意得又補充道:“當然,在國內也不可以,殺人放火什麽的,都別幹。”

這個答案來得有些意外,卻又有跡可循。

江忱以為,少女估計是被今天的陣仗嚇到了。

才會認為他在幹什麽不法的事情。

好笑地看著少女的臉,正斟酌著措詞。

卻又聽見少女說:“任何人或者任何事,都不足以讓你搭上自己的餘生,你的生命……真的很寶貴。”

葉眠想說的話就是這個。

隻是在剛剛讓人臉紅心跳的氛圍下,不適合講。

她會像今天下午一樣,忍不住心澀、懼怕那個不久後的未來。

她的慌張的驚恐沒能逃過江忱的眼睛。

事實上,江忱想起的還更多一些。

少女腳踢混混時,那專業的格鬥術幾乎如同電影一樣眼前回放。

江忱驟然抬眼,視線在她的臉上巡視。

兩人的目光暗暗交錯。

少女因為這句話變得有些頹然,眼睛微微紅著,閃爍的眼神,和漲紅的臉,空調風重,把她發尾輕輕吹動。

她承接不住江忱的目光,呼吸一滯,先偏移開視線。

半晌,江忱低頭垂眼,溫文爾雅地笑道:“好。”

他格外能察覺人的情緒。

卻不忍少女難過。

似為了緩解氣氛,他把手托至下巴處,格外妖孽地說了一句:“我還以為,特意搶著買單,是有什麽別的要求。”

葉眠眼神閃動,臉不紅心不跳的說:“也不是沒有,你讓說嗎?”

江忱輕笑,暗處的手輕輕動了動,而後自然的按下開鎖鍵。

“哢噠”一聲。

副駕車鎖打開。

葉眠懂他的意思,拿著包包就要下車,“我先走了,拜拜,你一會到地方了跟我說一聲。”

打開車門,微微的晚風把她的裙擺微微吹起來,熱浪席卷腳腕。

在關上車門的時候,她聽見車窗傳來一聲淡淡的呼喚。

“葉眠。”

“還有一年。”

“我會回來。”

沒等葉眠回頭,車子緩緩倒退,她從前車窗裏,看見江忱目光始終落在她身上,燈光明晃晃的跳躍在他眼中,漫越在暮色裏,克製又綿綿溫柔。

——

深夜。

牆上的鍾表指針指向兩點。

葉眠的臥室早就熄了燈。

溫暖的被窩裏,蓬鬆的枕頭上,還殘留著她睡前噴下的香水,一切都是那麽剛剛好。

是江忱送她的那瓶,也是那麽久以來,她第一次使用。

少女躺在被窩裏,鼻尖嗅著香氣,呼吸卻沒有意料之中的平緩。

黑夜裏,她睜開眼睛。

渾身都是懶羊羊的,心髒卻強有力的跳動著。

她很讓自己快快睡著。

可大腦活躍的不像話。

睡不著,根本睡不著。

除了枕頭上的香氣讓人心煩意亂。

今天下車時江忱講的話,也讓葉眠忍不住一直去想,去揣度。

心髒某一處不自覺的捏緊又放鬆。

甚至讓她有點喘不過氣。

一年。

是他們畢業的時候。

可他為什麽特意要跟她說呢?

還是說——

這是在讓她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