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
大概是昨晚發生的事情讓她很社死,她現在看見這則來電,心裏隻有惶恐。
短短幾秒鍾,她開始揣測自己昨天是不是趁著醉意發酒瘋,把江忱罵了個狗血淋頭。
急促的鈴聲像一張張催命符,不接就像是肇事逃逸。
這會兒她真希望天上下幾把斧頭劈死她算了。
這叫什麽事兒啊嗚嗚嗚嗚。
她起身走到落地窗前,酒店鋪設的地毯很厚實,她光腳踩上去不會覺得冷,盤腿坐在貴妃椅上,接起江忱打來的語音電話。
先開口的是他,冷清微沉的聲音傳來“睡醒了嗎?”
葉眠倏然把聽筒貼近耳朵。
心裏忽然覺得異樣。
此時的他聲音從很遠很遠的國外傳來,實時的傳進她的耳朵裏,帶著電流的細小變化,既陌生又熟悉。
葉眠滿腦子都在糾結她昨天晚上做了什麽,隻是簡單回複了個:“嗯。”
江忱:“自己去的酒店?”
問這個做什麽,葉眠不解,但仍然回答:“還有我兩個室友。”
江忱問:“頭疼嗎?”
“有點疼。”葉眠心想這是什麽意思,昨天她看起來很醉?
於是慌忙說道:“江忱,我昨天是不是說了點什麽?你可千萬別當真,我喝多了。”
“嗯?”他好像笑了一下,“你昨天說什麽了?”
葉眠沒想到他會直接問,腦子直接卡殼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想跟江忱說的話太多太多了。
沉默半晌,她真誠發問:“我不知道,我喝多了,那你能不能跟我說說,我說什麽了?”
“可以。”江忱的聲音如海邊反複來襲的浪潮,每個字起浮都帶著溫和的繾綣。
“你說,溫城下了初雪。”
葉眠點點頭,“嗯,還有嗎?”
那邊傳來了男人的低笑。
“你說初雪要許願,讓我今天給你買杯蜂蜜茶。”
“……?”
“還說讓我給你買點水果和早餐。”
“……?”
“所以,我來給你實現願望了。”
還沒等葉眠反應過來,江忱已經說了:“好了,洗漱洗漱吃了早餐回學校吧。”
葉眠潛意識裏覺得哪裏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她看了手機一眼,通話已經掛斷了。
外麵的雪光把一切都照的無比亮,世界是銀色的。
買早餐?
怎麽買。
她眨了眨眼睛,溫城酒店那麽多,這人知道她在哪個酒店嗎?
——
洗漱的時候。
葉眠看了眼時間,還以為已經特別晚了,沒想到也就才早上八點,秦菲菲這會兒肯定還在睡覺。
她不用著急出去。
隻是滿身都是酒氣讓她覺得很不舒服。
幹脆直接洗了個澡。
洗完澡後,她剛出浴室門鈴就響了。
葉眠起身開門。
來的居然真的是酒店前台,穿的一身緊身製服。
隻不過他手裏拿著一套木質的食盒,看見葉眠就笑:“您的外賣,我幫您拿上來了,用餐愉快。”
酒店裏隻開了兩盞小小的射燈,葉眠嫌外麵太亮了刺眼睛,拉上了窗簾。
她坐在桌邊,看著食盒裏的蜂蜜水、豚骨烏冬麵,和一盤水果果切,陷入了沉思。
隨後,她拿起手機拍了一張照片,發過去給江忱。
【好眠:這是你讓人送來的嗎?】
夜已深,美國此時是晚上,連風都陷入了睡眠,房間裏安靜得像空氣停止。
江忱半椅在**,手邊放著筆記本電腦,上麵顯示著一堆紅綠線條,許是手機消息通知太吵人,他摘下眼鏡揉了揉鼻梁。
低頭拿起手機,解鎖屏幕,打開那張圖片,掃了一眼後,回複她。
【江忱:嗯,快吃。】
還真是。
葉眠不可置信的看著手機。
按理說一個人再怎麽聰明,也不能遠在海外還能知道她的酒店地址吧?
【好眠:你怎麽知道我住在這個酒店的?】
對麵沉寂了一會兒,聊天框頂顯示著“對方正在輸入中”好半天才有消息過來。
【江忱:可能是你昨天跟我說的。】
葉眠眨了眨眼睛,腦海中閃過什麽,忽然笑了。
終於是抓住了他的把柄。
她想了想,幹脆不打字了,發了一條語音過去。
“你可能不太清楚,我昨天喝醉了,是我室友把我扶回來的,酒店的名字我是一個字也沒看到。”
“所以,不存在我把酒店地址告訴你的情況,江同學,你這撒謊技術不高明。”
江忱單手拿著手機,少女的聲音傳進耳朵裏,他垂眸笑了笑,窗外的夜色在他眉眼中閃爍,有一絲絲迷蒙到不可告人的情緒在心底緩緩流動。
他按住語音錄製鍵。
“好,我下次注意。”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冷清,沉沉地毫無情緒。
葉眠瞪圓了眼睛,這叫什麽話?還下次注意?下次還騙她唄?
想了半天,她彎了彎眼角,又發送語音。
“那是怎麽知道的?”
【江忱:視頻的時候,枕頭角落有酒店名字。】
葉眠起身往後看,果然看見了酒店的名字繡在角落,不大不小,但挺引人注目的。
還沒等她回複,江忱的消息又來了。
【江忱:以後喝醉了住酒店,別給別人打視頻,不安全。】
葉眠萬般情緒驟然湧入胸口。
最起碼可以肯定的是,盡管她的喜歡被人看出來,又被拒絕,可江忱還是對她很好。
她沒有在他的語氣中讀出來任何的煩擾與不屑。
葉眠無端的鬆了口氣,拿起食盒裏的蜂蜜水淺嚐了一口,甜滋滋的味道在嘴裏化開,因為宿醉的頭痛仿佛也被一點一點的帶走。
那些遺憾和躁動不安的心緒好像變得沒有那麽重要了。
一切回到了剛開始的樣子,她隻想努力讓自己和父親過得更好,然後避免江忱出事。
——
當天夜裏,江忱無端想起了那個男人死前的畫麵。
就在溫大的衛生間裏。
那個男人人不人鬼不鬼的跑到窗戶上逼他:“你給不給我錢?我是你親爸爸,你難道要看著我去死嗎?還是你因為你媽媽在怪我?”
他隻是看著,看到了男人滑倒的全過程,卻沒有伸出手。
他反複思量著距離,如果他當時就伸出手,那個男人可能還有命活。
可是他沒有。
月光灑在四處,他自嘲地笑了笑,溫潤的眉眼沒有一絲感情。
他是怪物,還可能是個殺人犯。
他這種人,永遠不能算做是最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