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眠別怕我救你
等畫稿細細描完後,她把紙張鋪開。
上麵是一棟煙雨中的小樓,從大槐樹的視角,一個清瘦的少年站在小樓廊下,眉尾還有一道細細的傷口,他嘴裏咬著紗布,纏繞在手心裏。
十分寫實的畫風,拓印到紙上卻又缺少幾分真實性。
葉眠靜靜地看著,用指尖去觸碰,呼吸著炭筆與紙張散發的木漿灰碳味。
至暗的內心打開了一道裂縫。
上一世的事情,有很多她已經記不清了。
葉眠很少會去刻意回憶,隻知道江忱在那一份的記憶中占比微小。
卻在這一世占據了絕大多數的位置。
關於江忱的那些回憶,每個場景,每一處細枝末節,她都能記得一清二楚。
但是等了兩天,江忱也沒給她發一條消息,那個剛加上的微信,毫無生氣顯示著係統原始信息。
【我已經通過了你的好友請求,現在快來聊天吧~】
天氣忽然的轉涼,感冒頻發。
周末一過,接觸到人群。
秦菲菲和王香先後都得了重感冒,兩人都是本地人,為了不傳染給葉眠,她們都回家了。
葉眠一個人住在空****的宿舍,也不覺得害怕,隻是第二天起床的時候,她頭腦混漲的,連睜眼都覺得費勁,喉嚨有種被糊住的撕扯感。
外麵是陰天,宿舍光線昏暗,葉眠幹啞著嗓子,就著冰冷冷的水吞了一顆藥,依然不舒服。
她拿出手機給輔導員發了一則請假信息。
坐在**等輔導員批假後,又沉沉的陷進被窩裏。
空氣似乎都停止流動了。
四周安靜的環境讓葉眠的五感放大,任何一絲絲的聲響都變得清晰可覺,卻又因為藥效變得意識昏昏。
耳邊的手機電台播放著助眠小橋流水聲,播了十多分鍾後,切換成了心理學的有聲課程。
電台的女性聲音溫柔,帶著一絲絲噪點感,迷迷蒙蒙地傳進葉眠耳朵裏。
“——三島由紀夫說,人生就是靠著不斷遺忘,才能活的下去。”
“——那麽你有沒有被遺忘過的時候呢,今天帶大家體驗的是一節心理師催眠小課程。”
葉眠皺眉摸過手機,想要切換至別的內容,視線卻被聲音內容的標題所吸引。
《催眠,喚起遺忘的記憶》
葉眠愣了愣,下意識覺得這怎麽可能,手指把界麵劃至評論區,想看看別人是怎麽說的,卻沒有意料中全是的差評。
【布妞:一點都沒有被催眠是怎麽回事?】
【be:確實挺催眠,想睡覺。】
【景妹兒:數到1的時候,我哭了,謝謝。】
【鳥鳥:看到鏡子裏有女鬼!】
【廢墟裏的人:記起了二十幾年前的人和事,就像放電影一樣,可記得又有什麽用呢?】
褒貶不一。
葉眠想了想,把手機放到枕頭上,點擊開始播放。
試試看,說不定呢,挺有意思的。
而且主播的聲音很好聽。
“——你準備好了嗎?”
“在開始催眠前隻有一個注意事項,你需要讓自己處於一個安靜的環境,如果你感覺到緊張或是抗拒,我會一直給你勇氣和鼓勵。”
“催眠是建立在我們兩個信任的基礎上,請你相信我,現在,開始閉上眼睛……”
那則聲音像流水一樣,伴隨著鳴鳴的鍾聲響起,確實讓人放鬆了下來。
葉眠跟隨著指引閉上眼睛,放鬆肩頸,放鬆頭皮。
意識昏昏間,葉眠仿佛真的在眼前看見了一幕畫麵。
她恍惚了一秒,想起身,卻覺得身體不允許,想讓她繼續看看。
分不清在夢裏還是現實,又或者是她真的被催眠了。
身邊沒有一點聲音了。
那個畫麵越來越近。
是一個很黑的雨夜,
她看見一個少女遊走在大街上,頭發淩亂,身上的衣服被扯開,淩亂不堪,衣袖上還有破洞。
一看就是被人欺負了的樣子。
她一瘸一拐的走到牆角邊上,光著白淨的腳,蹲下抱住了自己的身體。
不知道是幾月份,街道上一個人都沒有,她看起來似乎很冷,身體微微顫抖著,哽咽的抽泣聲被大雨蓋過。
說不清是什麽心情,莫名的,葉眠開始心疼這個女孩子。
然而很快,她叫看見街角邊上站著一個人,十分熟悉。
葉眠想控製意識過去看看,視角卻像被釘子定在原地。
很快,那人從無光的至暗處走進雨幕裏,頭發被雨水打濕,蓋住了眉眼,但僅僅隻是一瞬間,葉眠就認出了是誰。
江忱。
那個人是江忱。
他走到少女身前,半蹲下去,把外套蓋在少女身上。
少女顫了顫,緩緩抬頭,一張臉上布滿了淚痕,嘴角溢著鮮血,五官和葉眠的沒有差別。
葉眠幾乎要尖叫出聲,渾身上下打著冷顫,詭異的畫麵刺激著她的神經。
她聽見江忱的聲音自腦海裏傳出來,“葉眠,別怕,我帶你回去。”
“葉眠”用盡全身的力氣在掙紮,她看起來崩潰,無力,又絕望,嘴長得很大,發出的聲音卻微弱。
“江忱,我真恨不得我立馬就死掉。”
“江忱,我看不到光了,他毀了我。”
“江忱,如果活在這個世界上要承受這種痛苦,我真的不想再活了。”
葉眠各種看著這一幕,渾身已經麻了,似乎被負能量包圍,她已經完全感同身受了這種悲傷。
“江忱”低眸看著少女,把她背到背後上,任憑少女像一隻受驚的貓,撕咬在他肩上。
他背影高瘦,走路時脊梁挺的很直,像是從來沒有為誰彎過腰,這一次卻彎的很徹底。
少女哭腔淒厲,“我真的不想活了。”
雨水劃過他高挺的眉骨,直鼻尖,再劃至下顎,葉眠似乎能清晰看見他咬緊的後槽牙,麵上的肌肉緊緊繃著。
冷清地聲音如同惡鬼一般寒涼,“葉眠,別怕,我救你。”
雨幕中的線條戛然而止,葉眠視線停留在原地,隨後畫麵一黑,葉眠猛的睜開眼睛。
陰沉的涼天,她額頭居然貼上了一層細細的冷汗。
意識渙散。
耳邊依然縈繞著那一句。
“葉眠,別怕,我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