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街市賣馬

天空晴朗,陽光燦燦,江水闊闊,往來船隻多於鯽。

白玉天身穿白衣,手牽黑馬,閑步來到渡口,幾經張望,欲尋得一艘大船過的江去。

忽見一孩子從擁簇的人群衝了過來,三兩步跑到白玉天的身邊,朝白玉天的臉蛋與腰間的桃木劍看了一眼,極為激動地問道:“你是白玉天大哥哥嗎?”

白玉天吃驚之餘,笑答道:“怎麽,你知道我?”

孩子聽後很是歡喜,一拜在地,大聲喊話道:“徒兒史星雲拜見師父!”不容白玉天答話,連續磕了幾個響頭。

白玉天甚是奇怪,等孩子抬起頭來,見其臉蛋兒清秀,雙眼靈動,跟衣服上的血漬極不相稱,好聲問道:“小朋友,我們素不相識,你怎麽硬生生喊起我師傅來了?”順手將孩子牽了起來。

史星雲微笑著答話道:“前天晚上,一位姓趙的大哥哥說,你比他長的英俊,會收下我做徒弟,讓我來這渡口等著你,我就在這渡口等著你了。”

白玉天道:“一位姓趙的大哥哥,他有名兒嗎?”

史星雲答道:“我沒問他,不過他說了一句話。”

白玉天道:“什麽話?”

史星雲道:“他哈哈大笑道:‘這兩句話說的好。我趙玉恒在江湖上聽過千百遍,有福同享的家夥大有人在,有難同當的人卻寥寥無幾。咱們走罷!’”

白玉天道:“趙玉恒?他為什麽指引你來拜我為師啊?”

史星雲道:“我見他本領高強,想跟著他學一身本事。他卻說他殺人太多,罪孽深重,不配跟我這種小朋友大俠同行。還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跟著他隻會學壞,還是不跟著他的好。我說我真的想學一身本事用以保護好我姐姐,為民請命,他就推薦我來拜你為師了。”

白玉天微微一笑:“人小誌大。你跟他有什麽交往嗎?”

史星雲道:“也沒什麽交往。不過前天晚上,他在我姐姐待的那個鳴翠院尋樂子,跟鹽幫的一群鹽梟打了起來,好像受了傷,我送他出的院子。後來他送我一個大元寶我沒有要,他就稱呼我為小朋友大俠。”

白玉天道:“沒要好,要了反而不美。”

史星雲問道:“為什麽要了反而不美啊?”

白玉天道:“一個貪財的人容易出賣人,他為了不被人出賣行蹤,大有可能會殺了你。”

史星雲問道:“他很壞嗎?”

白玉天笑答道:“他甘願冒著被人出賣的危險選擇放過你,還指引你來拜師學藝,算是個知恩圖報的人。不亂殺無辜,還懂得知恩圖報,不算特別的壞吧。”

史星雲道:“你願意收我做徒弟嗎?”

白玉天笑答道:“不願意。”

史星雲很是難受地問道:“為什麽啊?”

白玉天笑答道:“你都是小朋友大俠了,自是老朋友大俠來收你做徒弟。我才二十出頭,不是老朋友大俠,自然不能收你做徒弟,頂多可做個大哥哥。”

史星雲見白玉天沒有收他做徒弟的意思,又知道好男兒從不強人所難,於是說道:“那我拜你為大哥,你幫我找一位老朋友大俠做師傅好不好?”

白玉天道:“沒有問題。”

史星雲很是歡喜地問道:“他本領強嗎?叫什麽名字?”

白玉天想了想,笑答道:“本領強的很,江湖綽號,黃河一劍。”

史星雲從書裏聽過,中國就兩條大河,黃河與長江,那人竟能受用“黃河一劍”的大名,自是本領高強來著,可不能錯過了。於是輕握拳頭,將小手指送向白玉天,高興道:“那我們拉鉤,騙人是小狗。”

“好!”白玉天跟史星雲拉了拉鉤,將史星雲放上馬鞍,朝渡口那裏的一條大船走去。

史星雲見著前邊那寬廣的江麵很是害怕,白玉天問其故,史星雲答道:“不知道這一去,我什麽時候才能見到我姐姐,也不知道再見到她時,她過的好是不好,是不是以後真就不認識了。”

煙花之地,姑娘們全憑年華吃飯。幸運者,被人帶走從良,從此隱姓埋名,沒有了過往。不幸運者,花萎人去,從此一生孤苦,乞丐不如。

白玉天見史星雲的眼神裏全是親情,為之高興,也為之難過。高興的是,一個人要是連血親都可以不認,那要他去認領其他的情感定是先想到收費,那又何來俠之大者為國為民。難過的是,自己的包袱裏就那麽點銀子,若全拿來幫那個姑娘贖身,自己豈不要一路喝西北風北上。

史星雲見白玉天表情凝重,不知何故,問道:“大哥哥,你怎麽哪?”

白玉天小聲問道:“若是想幫你姐姐贖身,需要多少錢啊?”

史星雲答道:“去年有位客人出了一百兩要贖我姐姐,我姐姐沒有答應,老鴇立馬坐地起價,變成了二百兩,那人嫌貴,便打消了贖我姐姐的念頭。”

白玉天道:“你姐姐為什麽不答應啊?難道她不想走出那院子?”

史星雲道:“我姐說,那人都五十來歲了,她才十六七歲,等她長大了,那人早老了。與其守一輩子活寡,還不如再等等,看看能不能碰見個年齡相當的好人兒。”

白玉天打住腳步,微笑道:“你姐真有些孩子氣,怎就不知道先出來了再說。就算日後過的不幸福,不還可以改嫁嗎!”

史星雲道:“那不行的。我姐說,人活一口氣,樹活一張皮。既然選擇嫁給他,就當是心甘情願,就當從一而終,不能隨意半路反悔,被人說三道四、評頭品足一生。”

白玉天道:“那在妓院裏討生活,就沒人說三道四了嗎?”

史星雲道:“我姐說,她為了養活我還有她自己,到那裏討生計是生活所迫,被人說三道四是應該的,可以做到不聞不問。要是得了他人的恩情,還對他人不忠,敗壞他人名聲,被人說三道四是極為不應該的,不能受領。”

白玉天笑了笑,牽著馬往回走,感覺道路兒極為結實,加快了腳步。

史星雲問道:“你不過江了嗎?”

白玉天道:“帶著你姐姐一起過江吧。”

史星雲道:“你有那麽多銀子嗎?”

白玉天道:“沒有。”

史星雲道:“那怎麽帶上她啊!池州地界很講法治的,不能強買強賣。”

白玉天道:“將這批馬賣了就是了。”

史星雲道:“一匹馬能賣一百兩銀子嗎?”

白玉天笑答道:“頂多五十兩吧。不過加上這把劍就夠了。”

史星雲道:“你這把桃木劍值五十兩銀子嗎?”

白玉天道:“頂多一兩銀子。不過加上這身力氣就行了。”

史星雲道:“隨意傷人是要坐牢的,那可不行。”

白玉天笑答道:“我沒打算打人傷人,頂多發發牢騷,損壞一些家具什麽的。”

史星雲道:“那還行。那我們去賣馬吧,我以後有錢了賠你。”

白玉天道:“你知道到那裏去賣馬嗎?”

史星雲道:“不遠處有個是驢馬市場,不過那裏的人精得很,你不能被他們忽悠了。”

白玉天見史星雲人小鬼大,很是歡喜,在他的指點下,朝驢馬市場尋去。

一陣步子邁過,一頓飯的功夫過去,兩人一馬來到驢馬市場。

好些馬販子見到白玉天手上的馬兒肩高五尺、長丈二、黑亮一身、顧盼生輝、神駿非凡,甚是歡喜,叢了過來,問長問短個不停。想買出不起價,不想買又舍不得這麽好的貨色,真是來時兩眼金光,去時一步三回頭。

大宋缺馬,更缺好馬,特別是西北戰亂,戰馬千金難求。白玉天雖一介武夫,但也走南闖北一年多,對馬兒可顯擺身份自是知道的。不管是誰,不管說的多好聽,不管是真想買,還是假想買,一口價,五萬錢。大多數人不知西北正在打仗,更不知朝廷對戰馬可謂是夢寐以求,總覺得買了這匹馬販賣過江掙不了多少銀子,看了也當沒看,移步離開。

史星雲見無人願意接受五萬錢的價格,朝白玉天說道:“哥,要不稍微降點,四萬錢也行。”

白玉天笑答道:“一分貨一分錢,隨意降價就是說自己的貨不好,不僅委屈了自己,也委屈了這麽好的一匹馬。五十兩,貨真價實,童叟無欺。”

史星雲道:“可他們就是出不起這麽好的價錢,死死堅守是沒錯,就怕時過境遷。”

白玉天道:“是對的,就當堅守到底,若因為他人不合理的需要就有所鬆動,不智。”

史星雲道:“那我們就堅守到底,守得雲開見月明。”

一五十來歲的長者走了來,圍著馬兒看了又看,看完一圈又一圈。圍著馬兒轉了兩三圈後,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須,一邊暗自悶笑,一邊問道:“後生,你這馬兒五萬錢賣不賣?”

白玉天笑答道:“不知先生看它那裏值五萬錢?”

長者道:“於我大宋來說,這馬兒值不值錢,就看它能不能跑。這馬四蹄高而堪實,定能日行六百,若是放到戰場上去,定是迅疾如風,破敵千裏之外。”

白玉天道:“長者慧眼,一眼就能看出我大宋缺馬,更缺戰馬。若是先生誠心相買,可四萬錢出手給老先生。”

長者笑道:“你不一直喊著非五萬錢不賣嗎,今兒怎麽降下來了?”

白玉天道:“對識貨者降價,是為了讓他轉手時多掙一個,對不識貨者降價,就是貶低了自己的貨物。好貨可以降價出售,但不可以貶低出售,這是對好貨的尊重。”

“好。一口價,四萬五千錢,好貨值得尊重。”長者歡歡一笑,從衣兜裏掏出四兩黃金五兩銀子,歡歡喜喜遞到白玉天的手上,歡聲道:“這馬已是我的了。”

白玉天收好銀兩,朝長者抱拳道:“老先生慢走。”

長者溫溫一笑,跨上馬背,揚長而去。好些馬販子見著長者喜樂的背影,不停地搖頭,歎息有聲:“哎!六萬錢的馬,四萬五賣了,虧大了。”

史星雲聽過,有些氣餒,小聲道:“哥,我們是不是吃虧了啊?”

白玉天笑答道:“有什麽吃虧的,人家為掙錢而來,哪能不讓人家掙到心滿意足。況且他看似掙了這麽多,可錢沒到手,誰能保證他就沒吃虧。掙到了手的錢才是錢。”

史星雲道:“哥,馬都是他的了,錢不是掙到手了嗎?”

白玉天道:“現在西北戰事吃緊,朝廷四處求購戰馬,若遇見個黑心的官員收購馬匹,又到那裏去掙那十五兩銀子,不虧本就算好的了。”

史星雲道:“哥,你給我介紹那個師傅有你這般好的本事嗎?”

白玉天摸了摸史星雲的腦袋,笑答道:“都說薑是老的辣,本事定是高過你我的。”

史星雲歡歡一笑,牽著白玉天出得驢馬市場,朝鳴翠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