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還童
聽過胡清竹等十多人的呼喊聲,蔣龍威一個擺手,韓四通、湯顯聖、丁氏雙雄等人帶頭收起了手中兵刃,場地上的氣氛為之一新,不見了殺氣,趨於平和。
明智上人見胡清竹眼神清亮,求生之念頗為強烈,同著古槐、五柳兄弟等人走了過去,輕聲說道:“胡清竹,太史公曾有言,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究其原因,不過是因為他們用死追求的東西不同罷了。你們今日死裏逃生,希望是涅盤重生,做回少時的自己,嫉惡如仇,恩怨分明,信諾守約。”
胡清竹朝明智上人、五柳兄弟恭恭敬敬一個禮拜,答話道:“前輩放心,一諾既出,自當九死無悔。從此往後,在邪惡麵前,寧可站著求死,絕不跪著求生,做回少時的自己,熱血滿腔。”
柳一金道:“男子漢大丈夫,存活於天地之間,聚浩然正氣於一身,生之可貴,死不可畏。若生而不得其道,死而不得其法,活著也是死了,白來世間走此一遭。”
嚴鯤說道:“我等隻要一息尚存,絕不再與邪惡為伍。”
陶鑫之說道:“生,爭當豪傑;死,化為鬼雄。”
其他漢子見嚴鯤、陶鑫之表明了心跡,爭相效仿起來,豪言壯語一句接著一句,恰如珍珠掉落玉盤,清脆動聽,沁人心脾。
蔣龍威兩耳聽過,兩眼看過,極為震驚。
隻見胡清竹、嚴鯤、陶鑫之等人的笑臉簇擁在一起,好如一片百花齊放的花海,姹紫嫣紅,千姿百態。有的皮笑肉難笑,有的肉笑骨難笑,有的骨笑心難笑,有的心笑魂難笑。
見著這五花八門的笑臉,蔣龍威的心裏一時五味雜陳,但很快就調整了過來,不以為意。他知道,江湖人士四海為家,沒有幾人不是先天不足,勢單力薄;後天失調,孤朋寡友。一旦遇到強勁敵手,猶如一朵傲立枝頭的花兒,被暴風驟雨一番吹打,身不由己地掉落,浸泡在洪流中,違心違願地散盡芳香,隨波逐流一路,最終見到宿命的盡頭,化為淤泥,臭味難聞。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好似實情,道盡世間辛酸;好似借口,搪塞一切不如意,給自己求個寬恕,向他人求個原諒。
五柳兄弟見事情有了結果,發覺肚子餓了,朝草棚走了過去,被楊懷陵等鏢師禮遇著坐了下來,喝過一杯茶水後,朝明智上人喊道:“李亦儒,傻站著幹什麽,吃飽了好趕路。”
蔣龍威歡呼一聲:“大家請入坐,吃過午飯,繼續趕路。”同著妻子攙扶著明智上人朝茶棚走了去,以示對長者的尊重。
酒菜米飯上桌,眾人就坐,酒杯斟滿。
有道是,曲木拉直中還彎,養狼當犬看家難。鷺鷥墨染黑不久,烏鴉粉刷白不鮮。蜜餞黃連還是苦,強摘瓜果少有甜。善人不做惡人事,惡人難結善人緣。
剛經曆了一場大戰,死傷數十人,人心就是再大度,再不計前嫌,也需要個氣氛融洽,相互磨合時。
為求活躍氣氛,蘇真兒接受明智上人的提議,一歌一曲撫心靈。隻見櫻桃小嘴一張,清甜之聲跑了出來:“異鄉物態與人殊,惟有東風舊相識。”
眾人舉杯,一口盡飲,讚不絕口。
酒杯斟滿,蘇真兒唱道:“昨日沽酒尋知己,今朝知己踐約來。”
眾人舉杯,一口盡飲,耳悅口爽。
酒杯斟滿,蘇真兒唱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言語投機不嫌多。”
眾人舉杯,一口盡飲,心曠神怡。
酒杯斟滿,蘇真兒唱道:“口飲一壺結交酒,腹藏一衣帶水心。”
酒過三巡,歌聲停,蔣龍威端著酒杯站起身來,敬向全場,朗聲說道:“諸位,濁酒一杯了恩怨,相對一笑泯恩仇。讓我們將往昔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全都浸泡到酒水中來,一口飲下,通過腸胃化為屎尿,給匡扶正義的美好意願澆水施肥,使其茁壯成長,一舉鏟除屠龍會那個邪惡組織,讓江湖武林重歸太平。請!”
眾人聽後,嗬嗬大笑,喜笑顏開。
湯顯聖端起酒杯,起得身來,大聲喊道:“諸位,俗話說得好,不打不相識,交情越欲真。讓我們共飲此杯,生死相托,笑傲江湖。”
身為武林中人,笑傲江湖,誰人不想。除了明智上人、古槐、五柳兄弟、黃道庭、樂嘯天、淨隱道長、江氏三雄、張天昊等人端坐不動,其他如韓四通、段文通、丁氏雙雄、胡清竹、嚴鯤、陶鑫之等人相繼起身,共同舉杯,一口盡飲杯中酒。
蔣龍威放下酒杯,一個拱手禮走起,道:“諸位請坐!”
眾好漢們還之以禮,就坐,拿起碗筷,吃喝起來。
隨著往來的酒杯相碰撞,入肚的酒水相交融,眾人了卻過往恩恩怨怨,拋棄昔日是是非非,言語越說越投機,情意越交越香濃。
一陣好吃好喝,吃好喝好,等楊懷陵、耿盡忠、林孝恬等幾個鏢師帶著幾個車夫將冤死的十來具屍體掩埋後,眾人起身收拾好行旅,押著鏢車向北而行,言語連珠,笑聲不斷。
一路跋山涉水,穿過幾個村落,趕了幾十裏山路,見到一小鎮。
蔣龍威見太陽偏西,小鎮往北全是大大小小的山峰,錯落無序,繼續往前趕路,就得在山林中過夜。若敵人埋伏於叢林之中,用弓弩伏擊,夜墨漆黑,定是防不勝防。於是跨馬追上張天昊、明智上人等人,詢問其意見來:“張叔,天色已晚,山路難行,要不到前邊小鎮上歇上一宿,翌日天亮了再往前趕。”
夏日酷暑,炙熱難耐。鏢師走鏢,負重在身,晚上邀月同行勝過白天邀日同行,既獲得了清涼,也可減少宿頭,節省了開銷。但今時不比往日,前方山道崎嶇險象環生不說,屠龍會也大有可能會在山道兩旁設伏,邀月同行極容易出事,利弊權衡,自當選擇邀日同行。
張天昊朝前方好好看了幾眼,想到徽州府相去不過五六十來裏路程,青龍堂那些人要想撇開徽州官府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鏢銀給劫了,大有可能會在這一二十裏內的山道上動手。鏢師們折騰了一天,疲憊不堪,再往前趕,也就一二十裏的路程就得歇下。於是對明智上人說道:“李老,要不聽總鏢頭的,今日歇個早,明日趕個早。”
明智上人道:“張天昊,你要記住,以後這樣的事情,他不用詢問你我等人的意見。龍威鏢局鏢行天下,他是總鏢頭,事關鏢局,自是他當家做主。”
張天昊溫溫一笑,轉頭朝蔣龍威說道:“威兒,李前輩的話你也聽到了,以後這些事情,不用過問我們,你自己覺得那樣好就那樣拿主意。我們若是覺得有不妥之處,隻會提個建議,不會加以幹涉。”
“是,張叔。”蔣龍威調轉馬頭,朝後邊的大隊人馬大聲說道:“趕往前邊的小鎮歇腳,明早天一亮起程。”
推著鏢車的車夫一聽,汗水掉落如珍珠,眸子閃爍如星辰,嘴角上翹如新月,一句“是,總鏢頭!”道出了喜出望外之情。
馬兒四蹄拋香,人兒步子輕快,車輪滾滾,一頓飯的功夫過去,入得小鎮。
小鎮上的飯館、客棧見有客人到來,還六十來人之多,歡喜不已,拿出最大的肚量與誠意,客人要什麽是什麽,東家沒有的,也想方設法到西家湊齊,隻求個賓至如歸。
在家千日好,出門時也難。
蔣龍威雖發自內心的接納了胡清竹、韓四通等人,可以同生死,共患難,卻不能保證胡清竹、韓四通等人沒有異心。為確保鏢銀萬無一失,借小鎮上的客棧難以容納六十來人為由,順理成章地將人分成三組寄宿。胡清竹那十四號人住一起,韓四通那二十多號人住一起,自己鏢局裏的二十來號人跟明智上人、張天昊等十人住一起。
胡清竹安排好宿頭,點好飯菜,回到房間,被嚇了一跳,齊左陪著兩個陌生人坐於房中,極為用心地打量著自己的一舉一動。因背叛了屠龍會,胡清竹一時莫名心虛,但很快就鎮定自若起來。快速掩上房門,拴上門閂,轉身上前幾步,朝三人拱手有禮道:“不知貴客到來,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兩個陌生人身穿長衫,一青一白,五官搭配有序,豐神俊朗,粗看四五十歲年紀,表情肅嚴,坐北朝南,巍然不動,像極了兩尊神,神聖不可褻瀆。
齊左問道:“胡清竹,酉時未到,鏢車怎麽在此歇下了?”
胡清竹答話道:“鏢局裏有幾個鏢師在這條道上跑了十來年,熟知前邊都是山,山道崎嶇難行,險象環生,沒有兩三個時辰別想走出去,因而停了下來,等待明日。”
靠西邊坐著的身穿青衣的男子站起身來,輕聲問道:“聽寧鎮安、楊雲風、柳雲雨三人說,賀振存在衢州府遭到龍威鏢局的伏擊,死於非命。可有此事?”
胡清竹從未知曉此事,一時摸不著頭腦。但想到問話之人從未見過,還敢對賀振存直呼其名,定是來頭不小。於是靈機一動,賭上一把,答話道:“卻有此事。”
靠東邊坐著的身穿白衣的男子接話道:“賀振存的三絕掌武林一絕,又有華山二老的兩儀劍法一旁協助,就算主公親自出手,也不過伯仲之間,誰人有此能耐將他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