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風起雲湧〔上〕

十一月十八,宣府。

約莫從三天前開始,素有\"南屏京師,後控沙漠,左扼居庸之險,右擁雲中之固\"美譽的宣府鎮忽然風起雲湧。

端倪自張家口堡開始,先是城中的糧店突然毫無征兆的歇業,並迅速影響到了宣府鎮的其餘幾座城池。

在這種恐慌情緒的影響下,各地百姓紛紛亂做一團,掀起了哄鬧爭搶的風潮,甚至險些鬧出人命。

更耐人尋味的是,在張家口堡乃至整個宣府鎮享有莫大號召力的八家晉商卻是對此等\"異樣\"保持了沉默,非但沒有及時派人穩住市場局勢,反而將府中其餘生意也是紛紛關閉。

如此形勢下,各地市麵一片蕭條,恐慌的情緒愈演愈烈,黑市上的糧價飛速上漲,不知發生何事的百姓叫苦連天。

除了城中的百姓之外,這種不安的情緒還影響到了駐紮在各地堡城的官兵,軍中已然出現了官兵抱怨買不到柴米油鹽的聲音,雖然還未鬧出亂子,但終歸是個隱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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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府城中一處不起眼的酒樓中,有幾名身材魁梧的漢子立於二樓的露台之上,居高臨下的打量著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臉上的神情有些肅穆。

\"查清楚了,確定閉市是從張家口堡先開始的?\"

半晌,一道有些沙啞的聲音自為首的漢子口中而出,瞧其麵容正是錦衣衛指揮使駱思恭。

他奉聖諭,徹查宣府富商\"通敵\"一案,已然到此多時了。

\"回大人,正是。\"

聞言,一名錦衣衛番子先是掃了一眼明顯冷清了許多的街麵,方才一臉凝重的說道。

或許是自知末日將近,張家口堡城中那些富商竟是半點沒有掩飾,毫無征兆的關閉了糧店,仿佛絲毫不懼怕官府日後的追究。

\"城中的糧食可還夠?\"

聽得耳畔旁傳來的聲音,駱思恭本就陰沉的臉色不由得難看了些許,倒是他小瞧了這些商人的手段。

聞聽上官發問,露台之上的幾名錦衣衛不由得麵麵相覷,臉上露出了些許難色,隨後方才在駱思恭陰沉的眼神中拱手說道:\"據卑職私下調查,怕是支撐不了幾日了..\"

張家口堡的那幾家富商總共掌握著宣府鎮近乎五成的糧草供應,驟然閉市,對於市場的衝擊是不可想象的。

如若不是他們錦衣衛亮明身份,威逼利誘,令得宣府城中的一些糧店繼續營業,怕是這宣府早就亂作一團。

縱然如此,這城中的糧價相比較之前也是上浮三成不止,而且在百姓哄搶的風潮下,存糧已然呈現了告罄的局勢。

如若按照這種趨勢發展下去,怕是用不了幾天,城中的糧食便是會哄搶一空。

\"大人,可需要從大同等地在籌措些糧食?\"

早在他們錦衣衛意識到張家口堡那些商人的真實意圖之後,他們錦衣衛便緊急從大同等地籌措了些許糧食,雖然仍是杯水車薪,但終究聊勝於無。

如今這宣府的亂局已然避不可免,怕是用不了幾日便要波及到軍中,屆時可就不是哄搶糧食這般簡單了。

若是手中能有糧食,終是有備無患,說不定便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聽得此話,駱思恭的臉上也是露出了一抹心動之色,但少許的思考過後,便是緩緩搖了搖頭。

大同距離宣府說遠不遠,說近不近,起碼三天內走一個來回,是斷然來不及的。

既然這亂局已然避不可免,倒不如坐視不理,且要看看張家口堡中的那些商人究竟還有什麽手段,反正自京中而出的騎兵不日便能抵達宣府。

早在數日之前,他便是接到消息,天子已然自四衛營及京營各抽調兩千精騎,由幾名武臣領銜,日夜兼程,朝著宣府而來。

如今他們錦衣衛輕舉妄動,還有可能打草驚蛇,刺激到張家口堡城中那些商人敏銳的神經。

這些邊鎮的豪紳富商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私通建州女真,當真是好大的膽子。

\"大人,卑職隻怕軍中嘩變..\"

見得駱思恭搖頭拒絕,幾名錦衣衛不由得小心翼翼的說道,同時將目光投向不遠處的城頭,臉上有些許不安。

視力不錯的他們已然能夠清楚的瞧到,往日裏好歹還有幾名兵丁值守的城頭已然空無一人。

依著他們錦衣衛這些天的摸爬滾打,已然知曉這宣府城中的將校均是與張家口堡城中的那些豪紳富商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雖然新任的宣大總兵楊肇基才剛剛上任,便是借口\"換防\"將駐紮在張家口堡外的幾名將校調到了大同,但這宣府仍有不少將校與那些商人互成一體。

\"放心,在那些商人逃離張家口堡之外,宣府還亂不起來。\"

聞言,駱思恭深邃的麵容上湧現出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他執掌錦衣衛二十餘年,最是了解人性。

那些商人一生的心血皆是集中在張家口堡,豈是那般容易舍棄的,不到最後一步,他們斷然不會\"背井離鄉\"。

更別提他們自信整個張家口堡乃至宣府皆是他們的眼線,即便是朝廷真的有所動作,他們也有時間,從容麵對。

故而在城中糧食徹底告罄,亦或者他們下定決心逃離張家口堡之外,這宣府還亂不起來。

\"盯緊城中的那些商戶,尤其是糧店。\"

\"若是敢哄抬糧價,即刻拿了。\"

又是瞧了瞧冷清的街麵,駱思恭肅聲下令,京中距離宣府不過四百餘裏,縱然那些鐵騎為了掩人耳目,刻意放慢了速度,但最遲後日便能到了。

隻要這些騎兵一到,這宣府的亂局便會瞬間平定,屆時便是那些商人的死期。

想到這裏,駱思恭的眼神便是淩厲了不少,這些商人竟是敢私通建奴,啃食大明的國本,罪無可赦。

沉吟少許,駱思恭又將目光移到了大同,張家口堡的那些商人僅僅是一個開始,而非結束。

真正的大魚,還在大同城中。

比如世襲罔替的代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