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京中事〔上〕

次日清晨。

已是辰時三刻,籠罩在京畿之地上方的晨霧已是完全散去,往常這個時候北京城早已\"門洞大開\",但今日卻是沒有半點動靜,就連位於城中的紫禁城也是宮門緊閉。

本應熱鬧非凡的街道上人煙寥寥,縱然一夜過去,空氣中還彌漫著若有若無的血腥味道,不時便能自街道上見得點點血漬。

又過了約莫半個時辰的功夫,沉悶的鍾聲終於自紫禁城中響起,早已準備多時的五城兵馬司及錦衣衛北鎮撫司\"傾巢而出\",自北京城外更是湧進了一群麵容嚴肅,手持兵刃的士卒。

若是有人細細觀瞧,便會發現這群自北京城外湧進來的士卒不但手持的兵刃頗為怪異,就連長相也是與漢人有些許的差異,還操著一口外人聽上去晦澀難懂的方言。

有稍微懂行的百姓見到這些手持著怪異兵刃的士卒後便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天子這是將四川石柱宣慰司的\"白杆軍\"調來了。

...

許是因為有了\"聖諭\",往日裏在京中頗為憋屈的五城兵馬司衙役終於\"神氣\"了一會,先是在承天門外集合,而後便在上官的帶領下,四散而開。

雖然昨夜承天門外的\"嘩變\"因為天子朱由檢的臨危不懼而化險為夷,但並非所有士卒都乖乖的回到了北京城外的京營駐地,仍有不少心懷不軌的亂軍士卒趁著茫茫夜色,肆意製造混亂。

諸如自幼在北京城中長大,僥幸得了恭順侯府中管家的賞識,繼而披上了一層官衣的潑皮劉二。

早些天的時候,他便是自相熟的上官那裏探了探口風,知曉恭順侯,撫寧侯等勳貴怕是會\"縱容\"京營士卒嘩變。

果不其然,昨晚才剛剛入夜,五軍營的士卒便是嘩變,心思機靈他的留了個心眼,提早溜了出來,但並未隨同大部隊一同前往承天門外\"討餉\"。

他可是恭順侯府大管家眼前的紅人,自是看不上那點\"三瓜兩棗\",他也十分清楚,這\"討餉\"一個鬧不好,便是刺王殺駕,那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抱著此等想法,劉二便趁著無人注意的時候,拿著腰刀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朝著他已是覬覦許久的一戶富商而去。

雖然憑借著恭順侯府的關係,平日裏也算\"吃喝不愁\",但對於\"胸懷大誌\"的劉二來說,如此低的標準自是無法令他滿足。

如此,他便將主意打到了位於北京城東,經營著一家酒樓的\"王掌櫃\"身上。

最重要的是,那\"王掌櫃\"隻是一個人在京中生活,家眷老小,父母妻兒都是在老家生活,平常的時候也不宿在酒樓中。

...

行走在冷清的街道上,望著一隊隊神情冷峻的錦衣衛,劉二不由得吧唧了一下嘴,暗道多虧自己留了個心眼,沒有在\"王掌櫃\"家久待,一會隻需要混出城去,便是萬事大吉。

至於京營那裏,隨意找個由頭搪塞過去就是,劉二對此有十足的把握。

等到風聲過去了,自己再溜回城裏,將提前埋好的金銀細軟取出,頃刻間便能\"腰纏萬貫\"。

想到這裏,劉二便是自臉上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口中也是不自覺的哼起了小曲,暗歎自己\"高瞻遠矚\"。

許是因為劉二身材矮小,隨身又沒有帶著任何輜重,一連數名錦衣衛都是對其視而不見,沒有上前核實。

就在劉二即將行至永定門的時候,耳畔旁傳來的一聲厲嗬卻是讓其如墜冰窖:\"站住!\"

瑟瑟發抖的轉過了身,發現身後不遠處正立著幾名身穿飛魚服的番子,手中的繡春刀已是出鞘。

\"幾位差爺,有什麽事嗎?\"

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住心中的不安,劉二自臉上擠出了一抹笑容,衝著為首的番子說道。

\"幹什麽的?這麽急不可耐的出城?\"

為首的番子麵露狐疑之色,上下的打量了劉二一番,方才微皺著眉頭說道。

\"回差爺,小的家住北京城外,是來給家中老母抓藥的。\"

言罷,劉二便是自懷中掏出了一個手絹,迫不及待的將其打開,些許藥材便是映入眾人的眼簾。

見狀,幾名番子臉上的懷疑之色盡去,作勢便要轉身離去,指揮使大人可是有言在先,今日每多緝拿一個\"亂兵\"便有額外的賞賜,自是不願平白浪費時間。

\"幾位差爺慢走。\"

見得幾名錦衣衛轉身離去,劉二自眼眸深處湧現了一抹鄙夷之色,但表麵上卻是不動聲色,誠惶誠恐的點了點頭。

本以為就此逃過一劫,但還未等到劉二轉身離去,便覺得膝蓋一痛,猛地跌倒在地,耳畔旁更是響起了讓其絕望的話語:\"拿了他。\"

聞聽到上官吩咐,已是走出幾步遠的番子連忙折回,有些驚疑不定的看著自己的上官,如此敏感的當口,上官還敢\"以良冒功\"?

\"看不出來他的衣衫不合身?而且手上虎口處還有繭子?\"

見得幾名屬指著劉二身上明顯不合身的衣衫說道。

聞言,幾名番子紛紛麵露恍然之色,忙不迭的自懷中掏出繩子,將地上的劉二捆住。

此時的劉二全然沒有了掙紮的心思,猶如行屍走肉一般,任由幾名錦衣衛將其捆綁。

他千算萬算,卻是忘記了身上這明顯不合適的衣衫。

昨夜行凶的時候,憑借著手中的兵刃,他輕而易舉的製服了身材高大的\"王掌櫃\",但所穿的衣衫卻是浸滿了鮮血,不得不尋了一件\"王掌櫃\"的衣衫穿在身上。

本以為如此微末的細節,應當不至於引人注意,劉二卻是沒有料到,在他即將出城的時候,仍是被人發現。

無視了周圍幾名屬下的阿諛奉承,為首的錦衣衛頗為不耐的揮了揮手,便是轉身朝著遠處而去。

天子已然將前任錦衣衛指揮使駱思恭召回京師,並且重新將錦衣衛交其掌管,這是擺明了要繼續重用錦衣衛,並且與\"東廠\"劃分界限。

如此關鍵時刻,他自當用心做事,不敢有半點馬虎。

所謂的\"閹黨走狗\"他早就做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