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大概還愛吧

看著宋一念坐上賀時煜的車,陸鍾笙站在原地,胸口像是空了一塊,眼眸茫然。

他雙拳攥緊,下頜骨繃緊著,目光始終盯著車子裏的宋一念。

他想,隻要她回頭看他一眼,他就會立刻朝她奔過去,將她從車上拽下來。

哪怕隻是一個回頭,隻要她肯……

但,視線卻被賀時煜擋住。

賀時煜說:“如果我是你,有一個女人肯為我流淚,我一定不會離開她!”

陸鍾笙惱怒地抬睫看向賀時煜,怒火攻心,眼看著就要衝過去狠狠地給他一拳。

手臂卻被身旁的肖逸摁住:“陸總,您冷靜點,有人認出你了。”

旁邊果然有人指著他,說:“那個人是不是鍾鼎量子公司的總裁,他怎麽在這裏?”

“哇塞,他本人好帥啊!”

有人掏出手機來,偷偷對著他拍照,但陸鍾笙就像是僵住了一樣,目光緊緊地盯著車裏的宋一念,一動不動。

肖逸怕再待下去,陸鍾笙又要上第二天的頭條了,趕緊拽著他回到邁巴赫上。

車子發動,很快離開了民政局。

陸鍾笙眼神空洞地望著窗外,感覺自己的心髒好像瞬間失去了生命,無法跳動,枯萎死寂。

十年來,他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什麽是真正的失去。

……

見陸鍾笙已經離開,賀時煜也回到車上,載著宋一念離開了民政局。

他從後視鏡裏看來一眼身後的宋一念,她正怔怔地望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麽。

想來送她回家是不合適的,賀時煜輕歎了一口氣,將車開到了安靜的濱江公園。

車子停在了河灘上。

宋一念沒有下車,還那樣一動不動地坐在後排座位上。

賀時煜就一個人下了車,站得遠遠的,抽出一根煙叼在嘴裏,等她緩過勁來。

也是到了此時,宋一念似乎才回過了神。

大腦就像是不受控製似的,開始回放她和陸鍾笙認識的這些年。

從少年時,到青春期,再到大學,然後是畢業後,直至再相遇,走入婚姻的殿堂,以及那些兩年朝夕相處的片段……

一個一個畫麵,從眼前飛速掠過。

已然如死灰般的心,漸漸複蘇,所有那些愛過也痛過的情緒重又充斥她的心髒。

宋一念忍不住抬手,將掌心放在了心髒的位置。

那裏,好痛好痛。

就好像有人拿針狠狠地刺在心口上,她用力地捂住心口,想減輕那個地方的疼痛感。

但,依然很痛。

她張開嘴巴大口大口喘息著,淚水唰唰地往下淌。

到最後變成了嚎啕大哭,她捧著自己的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聲嘶力竭。

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她哭得精疲力盡,似乎身體裏最後一絲力氣都被耗盡,她才終於放下了雙手。

哭聲漸漸停歇,但那種傷心欲絕的情緒還沒有完全消散,她還在抽噎著,削薄的雙肩微微顫抖。

一張白色紙巾,忽然從窗口外遞了進來。

她愣住,抬頭看向窗外。

是賀時煜。

她吸了吸鼻子,朝他露出一個不算是笑容的微笑,然後從賀時煜手中接過那張紙巾。

“好些了嗎?”他問。

宋一念深呼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說:“嗯,好些了。”

賀時煜蹙眉看著她,說:“我還真是羨慕陸鍾笙,哪怕是領了離婚證,還能讓你為了他,痛苦到這種地步。”

他手裏叼著煙,從嘴裏拿下那支煙蒂,狠狠地丟在地上碾滅。

他鼻息裏輕微一哼,卻又無奈地問道:“我問你,宋一念,你還愛他嗎?”

否則,她怎麽能哭成這副鬼樣子!

愛?

宋一念愣住。

她舔了舔被淚水浸染過後已經幹澀的唇瓣,自嘲地笑了笑。

“大概,還愛吧。”

如果不愛,為什麽領到離婚證時心裏並非自己想象的那般釋然,灑脫,而是酸澀和不舍?

如果不愛,她剛才就不會抱頭痛哭,腦子裏也不會再回憶起和他曾經的過往吧。

可是,都過去了。

他太有野心,心裏裝不下一個她,為達到目的甚至揚言要毀了她。

這樣的男人再愛又能怎樣呢?

他是毒,她上癮,縱身一跳就是泥足深陷。

他是火,她如蛾,終身一躍就是葬身火海。

她愛過也付出過了,身心俱備,愛得太累太累。

現在,她隻想好好愛一愛自己。

眼眶裏又漸漸蓄積了眼淚,她深呼吸了一口氣,想將眼底的酸澀都逼回去。

突然,一隻溫熱有力的大掌覆蓋住她的手。

她抬頭,看見賀時煜滿眼擔憂地看著她。

“別哭了,既然已經離婚了,就好好迎接未來,重新開始。”

“嗯。”她點了點頭,“我會的。”

其實,剛才那樣大聲哭過一場,她現在的心情已經好了許多。

或許經過漫長的時間洗禮,她會一點點療傷自愈吧。

她扭頭看向窗外的那條江,除了水,就是一條長長的隔浪堤。

宋一念突然來了興致,推開車門下了車,打算去河岸上走一走。

她走在前麵,攏緊衣衫,江風立刻把她披散的頭發吹亂。

前麵就是一浪打著一浪的波濤滾滾,賀時煜擔心她想不開,就跟在她身後一直守著。

又不敢跟太近,他小心翼翼站在她身後大概相隔四五米遠的位置。

宋一念一步一步慢慢地往前走,雙手放在外套口袋裏。

賀時煜不想打擾她的,知道她是在沉澱心情。

但又想著什麽話都不說,怕她太過沉浸在悲傷中,越來越萎靡不振。

他返回車後備箱,取出一個洋酒瓶,還有一個便簽本,以及一支筆。

“來,給你這個。”他把手裏的東西遞給宋一念。

宋一念問:“這是什麽?”

“知道漂流瓶嗎?”

她失笑,點頭說:“當然知道。”

賀時煜的意圖,她猜到了。

大概是讓她把心裏的煩惱寫在紙上,丟進漂流瓶裏,讓裝滿煩惱的瓶子隨波逐流,越漂越遠。

“來試試,很靈的。”

“好。”

宋一念從賀時煜手中接過便簽紙和筆,撕了一張,把心裏的那些煩惱密密麻麻地寫上,卷成小條從瓶口裝進去。

賀時煜幫她塞上一個木塞子,這樣就不怕裝進瓶子裏的小紙條掉出來了。

然後,他把瓶子放到宋一念手中。

“來,把它丟出去。用點力,狠狠丟出去,丟得越遠越好,心裏想著都過去了,以後那些不開心的事,全都離你遠遠的。”

“好。”

宋一念將酒瓶子拿在手中,捏了捏,深呼吸了一口氣。

然後,她用盡全力將酒瓶子狠狠地丟出去。

那酒瓶在空中劃出一條晶瑩的弧線,消失在翻滾的波濤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