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激將

蕭祁禦上完早朝回來,去了一趟刑部,心情一下變得無比惡劣。

魯大誌醒是醒了。

但是,他變得腦子不清楚了,誰都不認得,而且還大小便失禁。

也就是說,這個人廢了。

當然,也不排除他在故意裝瘋賣傻,以此來逃避刑訊逼供。

從刑部出來,他直接回府,準備換下朝服就去找沐雲薑,想讓她去看一看魯大誌。

這條線,他讓人跟了已經大半年,現在好不容易確定下來了,若輕易就斷了,查不出他的上線,那就太可惜了。

誰料一進門,他就發現房內有暗香浮動……

那香很淡很淡,若不是他中毒後,鼻子特別的靈驗,根本就聞不出來。

“誰?出來。”

居然有人敢擅闖他的府邸,而且府中侍衛居然沒察覺,足見此人輕功是何等的了得。

他立刻厲喝了一聲,目光犀利如出鞘之寶劍。

一個秀致的女子,輕盈地從窗外翻進來,一臉清冷地雙手一抱,行的是江湖之禮:

“三殿下,小女子素月,奉我家姑娘之命,前來邀您一見,事關朝廷大事,還請您一定赴約。”

來的不是別人,竟是沐雲薑身邊那個女使。

還是以朝廷大事為餌。

正好,他也有要緊的事尋她。

“稍等!”

他匆匆回房,換下朝服,再回書房:

“帶路。”

素月卻說:“三殿下,為了不引起別人注意,請您到長樂坊鬆花街那邊的肉包鋪後院等我……”

她抱了抱拳,就從後窗閃了出去,離開的時候竟沒驚動任何侍衛。

蕭祁禦擰了一下眉,看到府內的守衛遇上高手,真是形同虛設啊……也是他府上的護衛並不多。

沒辦法,他不得喜於皇帝,不能養太多護衛。

*

從後門出,依著素月說的地址,他尋到了地兒。

素月就躲在那後院的偏屋內,直接就把這位名傳諸國的三殿下領進了暗道。

讓蕭祁禦沒料到的是:沐雲薑約見的地方在她的香閨。

當蕭祁禦跟著素月順著暗道來到盡頭時,才發現這裏是女子的閨房,房內散發著淡淡的暗香——而沐雲薑正坐在窗前,正在冥思苦想。

在世俗眼裏,他與她私下相會,已是大違禮法——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但是,這個小庶女似乎並不在意這些。

而他,蕭祁禦,在邊關時,他也常常不按常理出牌。

但在天都,他素來重禮教,守規矩,步步為營,凡事不願越雷池半步,雖做事風格,一慣是不按章法,但今日,他還是破例,赴了一女子之約。

這與他來說,是從未有過的事。

“沐雲薑,說吧,找我來有什麽事?”

這是他第一次進少女的香閨。

別人的香閨,他不知怎麽一個光景,但這香閨,與他的第一印象是:幹淨,整潔,又顯溫馨,舒適。

房間一分為二。

北半間是床,配一梳妝台,一個衣櫃兩個箱籠,中間隔著一個屏風,沒有多餘的累贅。

他與素月是從那衣櫃中出來的。

誰能想得到啊,這麽一座小院,竟有暗道通著外麵。

南半間,屏風前隔著一張席地而坐的小幾,和一個軟軟的團蒲,桌上擱著一盞燭燈,一花瓶,瓶中插著幾朵雛菊。

窗邊擺著一張書桌,書上是文房四寶,邊上是一個書櫃,上麵擱著一些書籍和字畫。

她正托著腮在發呆。

聽得喚,沐雲薑轉過了螓首,巴掌大的小臉上,神情頗為凝重。

彼時,沐雲薑心下暗暗歎了一口氣,昨兒個,她還尋思著要和他保持距離,結果現在,卻把人給叫到了自己的閨房。

這要是被長輩看到,私會外男,名譽便會盡毀,這輩子就隻能跟著這個男人為奴為婢。

世間禮法便是如此,似層層枷鎖,約束著女子。

可她自小沒學過禮法,有時,她甚至不把自己當女子看。

如此的她,在他眼裏定是一個不守婦道之人。

但,管他呢!

“素月,你到外頭去守著……我和三殿下有事商量……”

素月本就是個女殺手,從來不把禮法放眼裏,並不覺得姑娘和一個男人獨處有什麽大驚小怪的。

反正,姑娘一直就這麽離經叛道的,要是凡事那麽斤斤計較,她也成不了名滿天下的訟師江歧。

門關上後,沐雲薑向蕭祁禦抱拳,行了一個大禮:

“殿下,大齊死間,已在大涼境內死灰複燃,他們的目標就是禍亂大涼,敢問殿下,您可願把他們一網打盡,護大涼立於危牆之地,保天下百姓之安寧……”

她一上來,就在這位以天下為重的三殿

蕭祁禦來到了她對麵,用一種極其複雜的眼神看著這個小小女娃,每一次見麵,她都能帶給他不一樣的震撼。

明明就是一個弱不禁風的小女子,可她做的事,卻是一件比一件厲害。

如今竟又提到了死間。

“大齊死間,二十年前已被我父皇拔除了,現在哪來的死間?沐雲薑,有些話可不能亂說。”

隻怕整個天都城,都少有人知道何為大齊死間,但蕭祁禦卻是知道的。

“是他們的餘孽。怎麽,三殿下是不是擔心,真要是被你拔出死間,等同於打皇上的臉,故而退縮了是嗎?”

這是赤羅羅的激將。

的確,這就是在打皇帝的臉。

畢竟二十年前,當今皇上就是憑著滅了大齊死間一事而坐穩太子之位的。

如今若再冒出什麽死間,皇帝臉上過不去。

可即便如此,他亦必是奮力誅殺的,即便是惹怒皇帝。

“你不是和洛潯陽熟絡嗎?為什麽不找他揭發這件事,由他上報皇上,而來尋我?”

蕭祁禦將雙手按在書案上,想努力看透這個不同尋常的小女子,小小的腦瓜,到底在盤算什麽?

“洛潯陽會幫我們鋪路,但他沒能力幹成這件事……怎麽樣,殿下,敢不敢奮力一搏?”

那張小臉充滿一種孤勇,一種決絕,一種豁出一切也要完成的信念。

他覺得,如果他不幹,她可能自個兒也會幹……

“你想怎樣幹?”

突然之間,他竟無比期待參予她已籌謀好的計劃。

一直以來,號發司令的會是他。

震懾敵軍時,橫掃叛逆時,調查案件時,他會主導一切,可如今,有人竟要來安排他。

他很想看看:這個小姑娘,到底有多大能耐,最終能翻出什麽浪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