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6 真假公主
另一頭，齊帝剛剛下朝回禦書房，元朗已經追了過來，身邊還追著蕭祁禦——元朗的“兒子”。
“舅舅，有什麽事嗎？”
齊帝看著在朝堂上，和太後一個鼻孔出氣的舅父，語氣是淡寡的。
曾經，他們是最好的舅甥，但自從發生了十多年前的事，他們之間已變得貌合神離。
“皇上，老臣有幾句話想與您說，請您稟退左右……”
元朗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齊帝雖然不快，但還是揚了揚手，讓身邊人都退下，坐到龍案前時落下一句：
“什麽事，且說吧！朕聽著。”
元朗雙手又一抱，一臉正色道：“皇上，臣知道您因為當年容夕一事，一直在生臣的氣。當年，為了保下容夕，臣身受重傷，耽誤戰機，搬師回京後，還拂了您殺她的指令。當年，臣沒能把大涼攻下來，是臣之過錯。
“臣知道，您一直想拿下大涼，為驪妃娘娘的父兄報仇。亦是您想通過拿下大涼，向天下人證明，您可以比先人們更有魄力，即便身子贏弱，不曾修武，您也能把大齊壯大，並借此震攝震北王李悍。
“今日，臣有一個機會，或者可以助您理直氣壯地向大涼發難。”
說了這麽多，前麵那些鋪墊，純屬廢話，最後一句最最重要。
“什麽機會，你且說來聽聽。”
齊帝對此還是很感興趣的。
元朗再次抱了抱拳，字字鏗鏘地陳述道：“啟稟皇上，大涼送來的公主乃是冒牌的。真正的公主已經死在大涼的陳塘關。
“現在大涼的公主就在太後寢宮，隻要揭發她的身份，就能借機發難，我們可以向大涼索要瓊峽三島。
“那三島，本來就是我們大齊的領土，當年是被他們強奪去的。
“如果大涼不給，我們就陳兵邊境，逼他們給我大齊一個交代……到時，臣在大涼安排下的死間會找到機會，令他們大涼內亂，與我們裏關外應，北征大涼，必指日可待……”
這番話，聽得蕭祁禦那是好一番心驚肉跳，心下是很急切的：到底誰能在大涼攪動風雲啊？
想想他們大涼，看似歌舞升平，處處安樂詳和，然，就在他們頭頂上，懸著一把劍，那劍，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攪亂大涼的安寧。
大齊的君臣，一個個野心勃勃的，必須給他們一個教訓，讓他們沒空在大涼鬧出大風波才行啊！
“什麽？公主竟是冒牌的？”
齊帝驚訝叫出聲。
那個於殿上揭發楚王的小女子，如此有膽魄，竟不是真公主？這太不可思議了。
“是。這是臣安插在大涼的死間傳來的消息。絕對可靠。”
元朗應得無比有力。
“可他們為什麽送個冒牌公主過來？”
齊帝有點想不明白。
“想來是怕耽誤時間，太後身子日沉，他們就是怕太後有個三長兩短，我們借機找他們麻煩……所以，他們就想以假亂真，畢竟太平公主的真容，少有人見過。”
元朗看得很透。
“既然如此，那你又如何證明公主是冒充的？”
齊帝想到的是，他們這裏無人識公主之容貌，無法辨真偽。
“回皇上，元景曾遊曆至大涼，見過這位公主的真容。隻要您能讓公主摘
元朗示意了一下身邊的元景。
“元景，你當真見過公主？”
齊帝看向元景這個小表弟。
“是，臣見過。”
蕭祁禦不動聲色地答應著。
“好，那就擺駕清華宮。朕倒想看看，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以假亂真，來唬弄朕。”
齊帝一拂衣袖，目光沉沉地叫了一聲：“來呀，擺駕清華宮。”
蕭祁禦暗暗籲著氣，心裏是萬分著急的，但願阿薑那頭能意會自己傳達過去的意思，否則，今日怕是要大難臨頭了。
*
一到清華宮，還未進殿門，齊帝就聽到一陣陣歡聲笑語從殿內傳出來，看來那位冒牌公主很會討太後喜歡。
還在院子裏，內侍就高喊了一聲：“皇上駕到！”
沿途，宮婢們連忙一個個行了跪禮。
齊帝至殿前行了一禮：“兒臣拜見母後。”
元朗和元景也行了一個跪叩大禮：“臣拜見太後。”
太後收起臉上明燦燦的笑容，看著皇帝走近，老眼深深瞄了一瞄，“都起吧！皇帝，你怎麽有空跑來這裏，不是說今日還要研究東境邊上鬧災一事嗎？忙成這樣，就不用來請安了。”
“這事暫且擱著，朕來是有事要問一問這位所謂的太平公主的！”
齊帝不喜這位公主。
因為那日，她一上來就揭發了楚王。
楚王雖然做事沒個分寸，但公主這做法，讓他很沒麵子。再加上驪貴妃知道後，哭哭泣泣鬧了一通，他心裏極是不爽的。
“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太平公主施施然行了一禮。
齊帝望著這個冒牌貨，如此沉得住氣的小女子，倒是少見：“朕來此是想來揭發她的。母後，此女並不是太平公主，太平公主已死，此女是冒名頂替的。兩國聯姻，那是國家大事，小小女子，竟敢冒名代嫁，該當何罪……”
最後一句，語氣是如此之犀利，字字皆落地有聲，能讓心虛者心驚膽寒。
然，被揭**份的公主，並沒有因此嚇破膽露出怯懼之色，而是微微一笑，又從從容容福了福：“請問陛下，為什麽您以為我不是太平公主？”
齊帝看著有點稀奇，為什麽這個女子如此沉穩？
他隻得看向元景：“朕宮裏的元統領，見過陳王的次女蕭祺樂，來人，揭太平公主的麵紗，讓元統領驗明正身……”
命令一下，便有內侍上前，氣勢洶洶想要對公主動手。
這時，太後咳了幾下，高叫了一聲：“慢來，皇帝，大涼的規矩是，新婦隻能在新婚夜才能被人看到真容。現在，你要在哀家這裏摘下公主的麵紗。如果她不是公主，她自是該罰。若她就是公主呢，你這做法，就顯得有點過份了吧……”
齊帝不假思索，馬上回道：“如果她是冒名頂替的，就該被誅殺；如果她就是太平，那朕就……”
他腦筋急轉，忽有了一個主意：“那朕就下旨，讓她嫁給元景，這樣一來，也算是圓滿了吧！”
太後聽得這樣一個處理方案，直接點了點頭：“這樣倒是可以。這個小姑娘，那你就自行摘孩子，配你也算是配得起的。”
公主福了福，應聲道：“是。”
素指繞到耳後，公主當著眾人的麵，就這樣揭下了那層神秘的麵紗，露出了其清麗的容顏。
蕭祁禦的目光在公主臉上一掃而過，深深地審視一番後，雙手抱拳上稟道：“啟稟陛下，此人絕對不是蕭祺樂。”
結論一出，齊帝的目光頓時一沉：“來呐，把這個冒名頂替者給朕押出宮門，斬首示眾。”
不等內侍應聲，公主卻脆生生叫了一聲：
“且慢，大齊皇帝陛下，有一件事，必須與您說一下，小女子的的確確就是太平公主，但我亦確確實實不是蕭祺樂，而是陳王之庶女，蕭玉黛。
“十餘日之前，蕭祺樂在邊境之上，已被人逼迫投了河。為了不至於耽誤兩國聯姻，送親使團隻能先往大齊而來，另遣人暗中送信朝廷。
“今日，國書已至，這裏有我大涼皇帝親下的詔書，廢太平公主蕭祺樂之名號，封蕭玉黛為太平公主，繼續兩國和親事宜……
“這是國書，這是敕封公主的聖意，還請大齊皇帝陛下禦覽……”
公主自袖中取出國書和聖旨，恭敬奉上。
聞言，齊帝暗暗一驚，目光跟著一沉，忙讓內侍把這兩件東西取來一看。
還別說，東西是真的。
這讓齊帝氣不打一處來，隻能幽幽剜了一下元朗。
元朗也想不到啊，狡猾的涼人竟會了留了這麽一個後招。
所幸，他也有後招：“啟稟太後，也許國書和敕封的旨意是真的，但這公主肯定是假的。重新敕封後的真公主根本就不在驛站。她肯定是哪個婢女假扮的……
“臣曾聽說，有一種易容術，能把人裝扮到可以假亂真。但隻要用清水混入鬆膚露，就能把那層包在皮膚上的人皮脫下來。”
“臣在此請太後著人一試，並不是臣想為難公主，而是這件事非同小可，必須查清楚。還請太後見諒。”
太後瞄了一眼自己這個弟弟，輕一歎，沒有出言嗬斥，而是吩咐了一句：“來人啊，就按照大將軍的意思辦吧！”
“是。”
一應下命令，立刻有宮婢送來水，水中還倒入了一瓶鬆膚露。
這種鬆膚露抹在皮膚上，可以滋潤皮膚。若融在水中，讓易了容的人使用，則臉上的偽裝盡數皆會脫落。鬆膚露很貴。一般人家根本使用不起。如此洗容，那代價是極為高昂的。
元朗原以為，這一次一定可以讓公主露出原形，但是，讓人想不到的是，公主使用了之後，臉上並沒有脫出那層偽裝過的人皮，相反，那水靈靈的皮膚經此這麽一洗，反而顯得更加滋潤了，白裏透紅的模樣，是如此的好看……
沒錯。
此公主，並沒有易過容。
“回陛下，回將軍，公主並沒有易容。請看……”
太後身邊的董嬤嬤如此恭聲上稟著。
齊帝不信，上去親自看了一眼，確定人家臉上當真沒有其他東西黏貼在上頭，不覺寒著臉瞪向辦了糊塗事的元朗，恨得直咬牙。
一直以來，元朗辦事，齊帝最是辦事，如今的他當真是老了。
元朗則瞪大了眼珠子，難以置信地叫了起來：“這不可能，這不可能……”明明那個女人被他關在將軍府的密室內，怎麽可能會出現在宮中？
難道這世上有一個一模一樣的女子？
“皇帝，公主的臉，已經洗過一次了，沒易容；麵紗也已摘了，國書和敕封的詔書，你也看了。是不是貨真價實，有結論了吧！”
太後翹著蓮花指，捧著一盞茶，以茶蓋推著茶葉，慢悠悠呷了一口，平靜地詢問道。
“是兒臣弄錯了。”
齊帝憋著一團怒火，卻無處發泄。
太後把茶盞擱到了邊上的茶幾上，很是威嚴地吩咐起來：
“那哀家可就下旨了！
“太平公主也算是大涼宗室之女，賜婚給元景挺好，今日哀家就為你們指婚了，從此大涼和大齊親如一家。
“另外，擢升元景為守關將軍，從此替皇上鎮守西北。太平公主隨軍邊關。夫妻一體，有生之年，不可再和大涼為敵。除非大涼來犯……”
沒錯，太後把元景的未來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另外，萬一將來，大涼和大齊再起戰事，太平公主所出子孫，但凡效力大齊的人，皆可免死罪一次。免死金牌今日就賜下……
“至於元朗，如今年歲已高，就在京中幫襯皇上，待哀家故去後，不得再任將軍一職。上陣殺敵的機會，就讓給年輕人吧！護住金京，是哀家托付給元大將軍的最後一件事了。
“元朗元景，你們父子二人領旨謝恩吧！”
齊帝聽得很是震驚。
他感覺母後這是把他的心思摸得透透的，而自己來正好撞進了母後的計劃當中。現在，他已經不得不把太平嫁給一直主和的元景了。
蕭祁禦一聽，立刻跪下領命：“謝太後娘娘恩典良緣，賜下免死金牌。從今往後，元景必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太平公主也謝了恩。
元朗則渾身俱涼，不知道到底哪裏出了問題，事態竟就發展到了這樣一個地部——身為大將軍，從今往後，他不能再上戰場，那比殺了他還難受……
“元大將軍，還不領旨謝恩！”
太後身後的董嬤嬤輕輕提醒著。
元朗咬著牙隻得叩謝了皇恩：“謝太後隆恩。”
“好了，哀家也乏了，皇上，你著人給元老夫人一道旨，著老夫人好好給元景辦婚事。不能虧待了公主。
“太平公主，你自行回驛站休息去吧！
“皇上，你也回吧！”
太後把所有人都轟了出來，這才轉頭問董姑姑：“那個冒牌公主人在何處？把她帶上來，哀家要好好的詢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