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9 拒婚楚王

“大涼太平公主拜見大齊皇帝陛下。”

來到殿前,沐雲薑恭恭敬敬行了一個大涼的禮節,屬於皇族特有的女子禮節,雙手左右合在一起,扣在右側腰間,端莊三福。這是大涼皇女見鄰國貴人時才會行的禮數。

一般在大涼宮裏頭,隻會在見到皇帝和皇後時才會行跪地,其他人最多行三福之禮。

“大膽,見到我們大齊皇帝,公主怎敢不行叩拜大禮……”

邊上有內侍厲喝了一聲,聲音帶著極度不滿。

齊帝正值壯年,但氣色很差,一看就是那種隨時隨地會一命嗚呼的角色,但他命好的很,前世在太後死後,他的身體竟一點一點好了起來。

“回大齊皇帝陛下,我大涼皇族,在宮裏,隻向父母行叩拜大禮。出了得大涼地界,行的是使節之禮。

“若是有朝一日,公主嫁入大齊皇族,自會學大齊的禮法,叩拜君父……但現在,依著太平的身份,就該行這樣一個禮數。”

這話答得很是得體。

現在,她還是大涼人,未入大齊皇族,隻需遵循大涼禮節就可以了。

“小姑娘,倒是挺伶俐。你是還沒嫁入我大齊,禮數上暫行大涼的,倒是沒問題的;但為什麽還要掩麵?這是長了什麽見不得人嗎?”

齊帝有氣無力地詢問著,聽著是綿軟,但用詞,卻很凶狠。

“回皇上,在我大涼。女子出嫁,當掩麵,新婚夜,由夫君揭開麵紗,這一生才能幸福圓滿。否則就會多災多難。

“太平入大齊聯姻,為的便是和大齊皇族結百年之好合。這要是多災多難,多不吉利?

“是以,太平隻能戴著麵紗直到成婚那日。

“太後娘娘,您是懂大涼風俗的,您覺得太平如此做對嗎?”

她把麵紗的重要性和國家的命運聯係到了一起,如此一來,誰還敢讓她當眾把麵紗揭下……而且,她最後還問了問垂簾聽政的太後。

畢竟,在這殿上,就太後是半個大涼人,最有權威性的說法全在太後嘴裏。而太後是希望兩國和睦的。不可能胡說八道。

“倒是有這樣的習俗。罷了,就戴著吧!今日請公主麵聖,主要是請公主來見一見我朝的楚王殿下……”

顯然啊,太後是想把公主配給楚王的——這個楚王,在朝中,除了太子外,他應是最最得寵的。

“回稟太後,楚王不是良配。他於府中遍養寵姬,但凡美婢,個個染指。與太平不相配……”

沒錯,不等太後多說什麽,沐雲薑就斷然拒絕了。

這一拒絕,惹得楚王急怒地衝了出來。

這個看著文質彬彬、麵容很是俊朗的男子,氣恨交夾地叫了起來:“這是血口噴人。絕沒有的事。還請太後和父皇為兒臣作主啊。”

楚王先是向父皇和祖母行了一禮,而且揮袖怒叫起來:“太平公主,本王雖不若太子哥哥那般文韜武略,但也是飽讀詩書之人,平日裏更是孝於親前,和睦兄弟,你竟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如此汙蔑本王品性,你們大涼皇帝派你來是想離間我們父子親情的嗎?”

這楚王生的一副好牙口,反咬一口的本事,也是夠夠的。

蕭祁禦作為副使,聽著暗一皺眉,當即朗朗接上了話道:

“楚王殿下,您可能是飽讀了詩書,更孝於了親前,和睦了兄弟,但您在背後染指府中的婢女,您的莊子上隻要有姿色的農家女都得到您的寵幸。

“有誰家娶新婦,您也要過去看看,要是看到姿色不錯的,您會先替新郎官**一番……

“這種事,可不是本使編出來的,而是的的確確有此事。

“大齊皇帝陛下,您隻要去查,就一定查得出來……那些受了委屈的女子們,有的投了河,有的上了吊,這樣的事,已鬧得民怨載道。

“是以,本使附議,楚王配不上我大齊的太平公主,還請皇帝陛下另擇佳婿,莫要負了兩國子民的期望……”

楚王一聽,麵色赫然一變,不曾料到他們竟把自己的事情查得如此清楚——這可如何是好?

“陛下,陛下,臣惶恐啊,他一個大涼的小小使臣,怎麽會知道我們楚王做了這麽多惡事?他們大涼這是在我們大齊安插了多少探子……陛下,大涼的暗莊,必須徹查啊……”

邊上有一在齊國的大臣,一打岔,直接就他們的控訴,定為大涼在大齊安插了探子,如此一來問題就嚴重了。

殿上群臣,那是嘩然而驚。

有人當即附和:“對對對,肯定是安插了探子,陛下,這些探子,必須拔除啊……”

這叫什麽來著?

欲加之罪。

沐雲薑暗暗歎著,這些人沒一個人質疑她公主的身份,而是在這種細枝末節上計較是非,顯然,蕭玉黛的失蹤,應該不是被這些朝臣當中的誰給劫走了。

蕭祁禦則一臉正色道:“荒之大繆,哪來什麽大涼的探子?

“大齊皇帝陛下明鑒。大涼和大齊民間百姓一直是有通婚的。既有通婚,就有姻親。其中就有我大齊女子嫁入大涼後,女子未婚有喜,那女子親口實證楚王人品不端;也有我大涼女子嫁入大齊被欺負後,哭訴回家的。

“大齊皇帝陛下,一個區區皇子,已把民心攪亂,這樣的皇子,怎配娶我大涼的公主?怎安兩國臣民之心?”

他的控訴是振振有詞的,更是振聾發聵的。

這時,有一個站在殿外的小臣,突然就從外頭衝了進來,“啟奏陛下,楚王人品的確不端。民間怨聲已起,臣已收到不少狀紙,但後來,不少人被迫收回狀紙,遠離王城……臣在此可以證明,大涼使臣所言非虛……”

如果依舊是大涼人站出來指證楚王,就會顯得大涼是有備而來,是專門跑來想找楚王麻煩的。但現在卻是他們大齊的臣子在指證。

這就是妥妥地在打大齊的臉。

高坐龍椅的齊帝,遠遠地瞄了瞄,暗自皺眉:“你又是何人?上前回話。”

“是。”

那齊臣噔噔噔走上去,再次跪到了地上,回稟道:

“臣是禮部主客司郎中冷肅,之前臣一家奴,曾與臣說起楚王的荒唐事,臣也曾暗中調查,的確有這樣的事。臣手上收集了不少楚王犯下的案子,可揭發楚王難,臣一直不敢輕易上奏,今日,既然有大涼的使臣開了個頭,臣就附和一聲,還請皇上徹查……還那些受辱百姓以一個公道……”

沐雲薑瞄了一眼,那個主客司的郎中正是此番來恭請公主麵聖的那位官員。

嗯,大齊境內,還是有好官的。

“汙蔑,這是不汙蔑……”楚王大叫起來,氣得俊臉都漲紅了:“這是絕沒有的事……”

“不是汙蔑……”

另有人站出來叫了一聲,應和聲如雷貫耳。

這一次出來的是重量級人物,第一將軍:元朗。

但見他身著武將朝服,闊步走出來,拳頭一抱,高聲稟告道:

“既然楚王的事已經鬧出來了,那臣也來說一句,楚王在外頭的作風,是不太好……臣也聽到過一些風聲。

“所以陛下,楚王不適合當聯姻的對象……此番聯姻,為的是修百年之好。楚王之德擔不起兩國邦交之大任……還請陛下三思而行……”

楚王是齊帝寵妃所生,所以楚王很得皇帝寵愛,亦是因為楚王的元妃早早過世,如今正妻之位空著。齊帝這才想讓楚王娶這位公主。

“那就著刑部去徹查吧……”齊帝皺著眉頭,一揮手:“來人啊,把楚王送回王府,在事情沒有調查清楚之前,不得離府半步,但凡王府裏的人,一個都不得外出。禁軍著人把王府圍了……”

楚王一聽,嚇得癱在地上直叫:“父皇,兒臣是冤枉的,父皇……”

最後還是被帶了出去。

金殿上,齊帝看著麵前這個小小的女子,這一來到大齊,就把一個親王整得惹上了官司,這應該絕非巧合吧!

“太平公主,關於你與大齊的聯姻,你有什麽看法?是朕給你再挑一個,還是你自己挑一個……我大齊多的是未婚的皇子……”

齊帝這話聽著很大度,實際上呢,卻是故意在刺探。

沐雲薑行了一個大禮:“陛下,太平嫁大齊,誌為和睦兩國。是以,太平未來的夫君,當是一個沒有權勢的閑臣。

“閑臣的好處是,沒實權,朝中機密不經他手,就沒了本公主將來裏通母國之嫌;沒倚仗,夫君就不會欺侮本公主是一個外來的女子;喜愛讀書,通事理,如此交流起來才能更為容易;心地純良,如此才夫妻和睦,少了爭吵,就少了國與國之間的分歧……”

邊上,蕭祁禦暗暗一歎,來之前提醒過她了,於殿前不可鋒芒畢露,結果呢,她把他的話當了耳邊風。

瞧瞧,這一套一套的,應得那是真真夠麻溜的。

不引人注目都難。

唉!

她呀,不管身在哪裏,都能為自己爭來好前程的。

“陛下,太平不識大齊諸皇子,所以不能自己選夫。還請陛下為太平作主。太平所嫁不求顯達,隻求郎君溫和,兩國和睦,乃天下百姓之大幸也。”

還好,她沒直接自己選夫。

這讓蕭祁禦暗暗籲了一口氣。

沐雲薑當然不會自己選,依著這個皇帝疑神疑鬼的性子,越是她自己挑的,越不能成為最後那個命定的夫君。隻能讓皇帝和太後去操心。

“如此看來,乾王和舒王、瀾王都合適……”邊上有臣子附和。

於是齊帝看向了自己另外三個兒子,乾王、舒王、瀾王,都在殿中,他們都已年滿18歲,都能來議政了。

但是,他們平時都隻是聽政,是出不了什麽主意的。

這三個兒子聽到被點名之後,一個個縮在那裏,恨不得遁走,都是一些不成氣候的東西,他暗暗搖頭,想了想,說道:

“這樣,公主剛到大齊,也不急著議親,朕與太後商議後再來決定你最終嫁給誰。這段日子,你就留在宮裏學規矩吧……”

這話一出,蕭祁禦急了,真要留在宮裏,萬一出點什麽事,他得悔青腸子的,忙出言阻止道:

“陛下,公主既一日未成大齊新婦,就該由我大涼人守護。學規矩,大可以到皇家驛站學。

“在公主大婚前,本使擔著守衛公主的責任,公主若在宮中有所差錯,本使鞭長莫及。是以,抱歉,公主暫不能入宮。”

他說的話是很強勢的,沒半點餘地都沒留。

這讓身為正使的甄大人額頭上直冒汗,今天,他這個正使,就是來走場子的,哪有他說話的份。

齊帝皺眉,覺得這位副使,好像比正使更有說話的份量,而正使大人隻有縮在邊上的資格,他不由得看向了那位正使:

“甄大人,你也是這麽覺得的嗎?”

“是。”

甄大人連忙應和:

“未盡大婚之禮,公主就還是大涼的公主。公主的安全必須由大涼來守護。”

太後則輕咳了幾句:“那就在宮外學規矩吧。接下去這段日子,乾王,舒王,瀾王,都會來和公主走動走動。公主若覺得誰更合適,到時你可以與哀家說。哀家隻願公主來我大齊可以過得舒服自在。”

“謝太後娘娘體恤……”

沐雲薑在那裏深深地謝過。

“今日就這樣吧,公主可到驛站好好休息,明晚宮中設宴,為公主接風洗塵……”

太後這麽吩咐了一句,此事就算是塵埃落定了!”

“是。”

沐雲薑應下了。

*

元朗從宮裏出來,沒有馬上回府,而是先回了一趟上善堂。

這是一家藥材鋪,四洲諸都有其分號。實際呢,這是太後的死間營。

隻是,很多年之前,他們大齊送去大涼的暗樁,盡數被拔除,他花了不少時間才又在大涼站起了暗線,可惜啊,不久之前,又被拔掉了不少。

是那個靖北王,也不知使了什麽法子,就弄到了一個名單,害他們折損了不少死間。

好在,最最重要的那條線還在,現在,他們對大涼的消息往來,已經在逐步恢複當中。

當他來到上善堂後堂密室,有密使就奉上了信,“將軍,這是剛剛從大涼天都傳來的密信……”

元朗接了過來,將那藏在竹筒裏的密信先在燭火上烤了烤,而後去了封蠟,從竹筒內取出那密信,展開,再用毛筆在密製的水漿裏蘸了蘸,在白紙上抹了一遍,又在火上烤了烤。

緊跟著,上麵就現出了一行字:

太平公主已投湖自盡,金京城內的公主係冒名頂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