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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過早膳,下人們套好馬車,蕭祁禦帶上新婦回門。

涼帝讓蕭祁禦在家思過,但回門的禮數還是顧一顧的,那天他和阿薑離宮時,涼帝令高環追過來傳旨,讓他們找個日子,把禮數做周全了。

一路之上,蕭清歡嘰嘰喳喳說著話,唱著歌。

阿索和阿緒在前麵開路,他們感慨啊,他們三皇子府的馬車從未如此充滿童趣過。要是等王妃再生一個,那就更熱鬧了。

很快,他們來到了沐家小院附近。

還隔著老遠,沐雲薑就看到家裏頭的人在門口張望。

三哥哥沐雲韜更是在那裏上躥下跳,興奮得就像小孩似的,直叫道:

“來了,來了……爹,娘,大姐,四妹,他們來了。”

待來到門口,蕭祁禦先下了馬車,然後把沐雲薑給牽了下來,沐雲薑則牽著小清歡。

一行人行過了禮,蕭清歡小嘴甜甜地把這些親人挨個兒叫了一遍,這才進了屋子。

坐定後,沐河看著自己女兒清瘦的臉蛋,感慨道:“之前聽說你們在宮裏出了事,真是要嚇死我們了,還好,案子及時審清楚了……”

大姐姐沐雲初關心的是七妹妹的身子:“現在身子沒事吧,聽說都被下毒了!”

沐雲薑說:“沒事沒事。”

“氣色不太好。”

“養養就好。”

四姐姐沐雲微關心的是:“小七,到底是誰在害你們啊,這皇宮,怎麽這麽可怕,就進去敬個茶,就鬧出這麽大動靜。以後還是少進為妙……”

沐雲薑笑笑說:“還好還好,總歸是逢凶化吉了,以後我一定會加倍小心的……”

沐雲韜拉著蕭祁禦,一臉鄭重道:“殿下,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你倒是說給我們聽一聽啊……”

“三郎君喚我祁禦便好。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不用這麽太拘禮……”

蕭祁禦也想和心愛女人的家裏人混成一片。

“直呼名字不妥,要不我就叫你妹夫吧……”

“可以……”

“那我叫了啊:妹……夫!”

“嗯。”

“哈哈,我要開心死了,三殿下是我妹夫了……”

這憨憨笑得可高興了。

就這樣,一家人齊樂融融地圍坐在大廳裏,聊起了天。

陪坐著的沐雲初的目光悄悄地瞟向守在門口的阿索,而阿索不經意間一個回眸,正好和她對視上,卻把她嚇得將目光收了回去。

阿索也轉開了視線,心跳莫名加速,悄悄地就避開了,來到正門口巡邏,卻聽到沐家的下人在低低說著話。

“最近跑上門來想給大姑娘和四姑娘說親的人,真的是越來越多了。我覺得過了年,家裏就得辦喜事……”

“是啊是啊,那個杭郎君,跑得很勤快。”

“還有那個徐郎君,聽說是個少年將軍……人家相中的居然是大姑娘……”

阿索聽著暗暗想了想,徐郎君?那個人好像家世不錯,想娶沐雲初,是不是因為王爺?否則,依著他們家的權勢,怎麽樂意娶一個和離歸家的女子。

不是他要輕視她,而是在這個天都城內,世家弟子聯姻,都講究利益捆綁。沒有利得,除非是私定了終身,才有可能不顧利益,非娶不可。

嗯,回頭,他去給打聽打聽,沐大姑娘頭婚受苦了,若再婚,萬萬不能再受了委屈。

他悄悄走過去了。

阿緒過來拍了他一下,“你在想什麽呢,心事重重的樣子!”

“沒什麽!”

阿索回神,看到阿緒身後跟著一個婢女,是山桃走了過來,手上拿著一個包裹,還衝他們行了一個禮:“索侍衛,能借一步說話嗎?”

阿緒瞧了一眼,憋著笑,明白了,這小姑娘瞧上阿索了——好吧,這些年,瞧上阿索的多的去了,可他那直脾氣,能把人氣吐血。

“跟我過來。”

他們去了一處無人的地方。

“何事?”

他冰冷地發問。

山桃被冰得打了一個激靈,忙把包袱奉上:“眼見得過年了,姑娘為謝之前索侍衛的救命之恩,特做了一身衣裳給您。”

“這恐怕不合適,我不能收。”

阿索眼皮一跳,拒絕了。

男女之間私相受授,若被人看到了,與男子無礙,與女子那便是不知廉恥。

山桃卻突然跪下了:“索侍衛,我家姑娘在前婆家,沒一個年過得安生,今年好不容易逃出虎口,可以開開心心過個年了,您就別讓我家姑娘傷心難受了。

“您放心,我家姑娘識趣的很,您既無意,他日她必不會再纏。您收了這身衣裳,我家姑娘也算報了恩。往後就再無他想了……”

阿索忙把人扶起,“快請起,行,我收了。”

山桃走了。

阿索看著那棘手的包袱,有點頭疼。

阿緒又像幽靈一樣冒了出來,“不會吧,你喜歡這一類的?不像啊?這是什麽,讓我瞧瞧?咦,衣裳,你倆不會真好上了?人家竟還給你做新衣?”

阿索沒設防,手上的包袱生生就被他搶了去,一看竟是一身全新的衣裳,不由得就有了這樣一種猜想。

“還我,別瞎說。”

阿索把東西搶了回來。

“嘖,要沒好上,你這麽寶貝做什麽?平日裏,你可是什麽身外之物都不在乎的……”

阿緒覺得這裏頭肯定有問題。

阿索呢,懶得搭理。

*

另一頭,趁著父親母親和蕭祁禦說話,沐雲薑去後院的下人院看望素月。

正好,素月醒著,正坐在一張墊著厚褥子的椅子上和崇八一起曬太陽,身邊還體貼地放著一個火盆。

看到她過來,開心直叫:“姑娘,你沒事吧……聽說你一直昏睡,可恨我動彈不得,不能近身伺候你……”

素月的身子還沒養好,站起來時身子直發軟。

崇八在邊上扶著,她才不致於摔倒。

她這幾天一直在憂心姑娘。這麽多年以來,姑娘一直是自己照看的。現在她照看不到心裏自然是急的。

“什麽伺候不伺候的,你現在得好好養著,來,看看……”

扶著她,回到屋內坐好,沐雲薑給看了看脈,確定素月的身子狀況已沒大問題,才笑眯眯道:“再養一個月,就可以回王府陪我了……”

“一個月?不行,半個月就夠了……天天讓我躺著,閑著,我會發黴的……”

素月不樂意,她還是喜歡陪在姑娘身邊。

“那就半個月後看看情況,反正這段時間,你得好吃好喝好睡,不許有半點操勞……崇八,你要幫我看緊了她……這養好了身子才能好好為我辦差,你說是不是?”

她開始叮囑邊上的男人。

“是,姑娘,我會釘著的……”崇八鄭重其事的答應。

“姑娘,你進宮又遇上事了是不是?能說說嗎?崇八,你到外頭守著……不許有任何人靠近……”

姑娘身上有些事是不能對外人說的。

“好好好。隻要你開心就好!”

崇八無奈啊,現在他可縱著她了。

“姑娘,素月就拜托給您了,別太讓她操心……”

素月瞪了他一眼:“囉嗦。”

他笑著走了,還把門給合上了。

沐雲薑把進宮見駕的事,細細地給說了說。

素月聽得那是倒吸寒氣:“真是太驚險了,姑娘,往後頭,你真的不能這麽冒險了。殿下說得對,萬一對方抹你脖子,那你還怎麽逃……”

“我那不是沒辦法了嗎?我可惜命了……放心,以後不會再這麽做的……”沐雲薑抿著小嘴說道:“我是要和他長長久久過日子的……”

“那容家的叛國案,殿下還會查嗎?”

“肯定得查。所以你得快快好起來,這樣的話,你才能幫襯我好好把這件事弄個水落石出……反正,我已經認定,最近京城發生的這些,肯定和當年製造了容氏叛國案有關……”

既為靖北王妃,他的心願,就是她的心願。

“姑娘,曾經我做殺手的時,曾聽說過一件事,或者應該與你說一說的……”

素月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把話題直接給轉開了。

“什麽事?”

“容將軍可能還活著。當年死在大齊元將軍府的人,是一個假冒容將軍的人。”

這個說法,讓沐雲薑無比震驚,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阿月,你這消息可靠嗎?”

“應該可靠,那位元將軍一直在找容夕將軍,他故意傳出消息,還說把容夕將軍給火化了,骨灰一並撒入了江河,是不想有大涼人去查找她的下落,但他自己卻一直在派人調查……”

素月說得很肯定:“這個消息是元將軍的母親在和身邊貼己人說的。元老夫人說,元將軍對容夕將軍那是鬼迷了心竅,姓容的都被逃跑了,他還故意用死了火化了這個說法,幫她避開大涼人的追殺……”

沐雲薑覺得這個消息太有價值,忙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謝謝,我會和蕭祁禦說的……如果容夕將軍真的沒死,那與他來說,是一種天大的喜訊。”

“嗯,隻是,那元將軍找了那麽多年都沒找到,我們想要把她找回來,也不是一件易事……”

可不是,但不管怎樣,這總歸是一件好事。

兩個人隨便聊了聊,素月需要休息,沐雲薑就去了前院,本想馬上把這個消息,說給他知道的,但是前院人太多了,現在不是最好的時機,就隻能把這個消息憋在肚子裏。

廚房已經做好了飯菜,就等她了,一家人圍著坐,團團圓圓吃了一頓飯,唯一的遺憾是:二哥沐雲徴求學在外,沒能趕回來……

午後,沐雲薑和姐姐們陪著清歡玩蹴鞠,阿索、阿緒、沐雲韜對戰四個姑娘。

後雁無痕也來了,雁無痕幫四個姑娘的,五對三,玩得棋逢敵手,大家玩得笑聲不斷,就是沐家小院地方不大,玩得還是不夠盡興。

蕭祁禦則陪著老丈人下起了圍棋。

下著下著,他赫然發現老丈人的棋路有點眼熟,不覺深瞄了一眼:“嶽父,您是不是和我的師父容夕將軍很熟?”

“殿下何出此言?”沐河不鹹不淡落下一句。

“你下棋的路數,和我師父很像……”

沐河淡淡一笑:“容將軍的弈棋之道堪稱一絕,曾經容將軍出過一冊《棋行詭招》,我看過,覺得非常受用,做過一些研究。”

“原來如此!”

他的師父年輕時候,絕對是風華絕代的。隻是結局很是淒涼。

“殿下……”

老嶽丈忽衝自己揖一揖。

“嶽父,您喚我祁禦便可。我既娶阿薑,以後便是您的晚輩。你一口一聲殿下,倒是見外了。禦祁自幼飄零,雖曾在宮中住過幾年,後來又去了邊關,這些年很是孤單,隻盼日後,能與嶽家親近一二,是以,您不用太過拘泥於禮數……”

蕭祁禦說得真摯。

沐河不再推脫,微笑道:“好,那以後我就稱殿下為‘賢婿’。”

“如此甚好。”

蕭祁禦很是欣喜。

“賢婿,關於容將軍叛國案,你是她唯一的徒弟,你是怎麽看的?”

沐河竟主動提到了這事,眼神也變得奇怪,感覺他應是有話要說。

“我師父從未叛過國!”蕭祁禦一臉正色,必須在嶽丈麵前為師父正聲:“世人誤解她,而我可以肯定她沒有。”

“既然沒有,為何從未見你為容將軍在皇上麵前喊過冤,是因為害怕皇上責罰嗎?我知道,這麽些年,你不管是在宮裏,還是軍中,都不容易……”

沐河曾在暗中悄悄觀察過這位殿下——他什麽都好,可是忘記師恩這一點,令他很是不爽。

“回稟嶽父,不是我怕責罰,而是害怕受了責罰,卻依舊不能翻案,真要翻,也得找準時機。不瞞您說,前日汙陷阿薑的人名為謝茫,她受人指使,想要害我王妃,更想害我……”

於是,他簡單把謝芒的事說了說,最後苦笑道:“我請求翻案了,可是結果卻是,父皇不願意。

“至於為什麽,其實我也能理解。現在大涼算是盛世,如果想要翻案,當年建立功勳的那幾位就得拿下問罪,他們如今都手拿權柄,想要問罪他們,那與國家而言,必是傷筋動骨的……”

“難道因為這樣,就任由那些將士,還有你師父擔了那汙名嗎?”

沐河突然激動地擲下兩顆棋子。

這讓蕭祁禦不覺深睇一眼,“嶽父也覺得需要翻案!”

“當然得翻。”沐河正色強調:“不過,賢婿,你當真確定鍾回是出賣容將軍的人嗎?”

“是。這件事,是師父寫了遺書與我說的,隻不過遺書已經遺失……”

蕭祁禦發現沐河的表情越發複雜了,忙問道:

“嶽父,看您這神情,莫不是知道一些個中隱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