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5 請求翻案

“那她為什麽不告訴朕?”

涼帝的眼睛一下子變得通紅,聲音裏透著深深的懷疑。

“父皇,您覺得當年那種情況下,她還有什麽機會近到您身側?就連刑部和大理寺都沒查出分毫,那時的她,身邊人死的死,散的散,還有誰能值得她信任,能到您身邊訴冤訴苦啊!”

思及這些,蕭祁禦替師父感到心疼不已。

涼帝目光沉沉,長長吸了一口氣,走下主位,在謝小蠻和蕭祁禦麵前來回走動了幾步: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有人布下了一個天羅地網,就是想要讓朕眼睜睜看著容夕成為叛國賊,逼得她最後隻能死在異鄉?

“那個人,不光要折磨容夕,也要折磨朕,要逼得我們一家三口家破人亡……

“甚至於就連你母親對朕用了詭計,容大郎和三公主意外同床共枕,都是人為編好的戲碼?”

涼帝蕭離能成就如今的大涼,腦子自然是奇快的,他立刻聯想過往,對自己的人生遭遇有了更深的反思。

蕭祁禦其實並不了解其中的情況,但經父皇一提醒,忽也覺得,的確有這種可能,便叫道:“是。”

“是誰?誰能有這麽大的本事,將朕也玩弄於股掌之間。”

涼帝的臉色一寸一寸肅殺起來:“又或者,這一切根本就是你為了給你的師父洗脫罪名,故意扯得一個謊?蕭祁禦,你若無憑無據,又如何讓朕信你?”

“父皇,您還記得師父身邊有一個軍師叫鍾回嗎?當年,正是此人幫著師父一起策劃了齊軍入關一事,也正是此人在背後捅了師父一刀,讓她不得不背上叛國之罵名。

“事後,他逃脫一難,又收羅了不少容家軍的遺孤,並把他們培養成才,將他們一個個潛伏於宮中、軍中、朝中……

“謝芒就是他培養的其中一枚棋子。他利用謝芒,殺德妃,栽贓阿薑,暗殺我,為的就是想置兒臣於死地……

“您有所不知,就在兒臣來刑部之前,我的王妃險些被謝芒同夥毒殺於大牢……內侍曹公公,以及宮婢張姑姑,他們再次動手了……

“父皇的後宮已被那人遍布棋子,此人若在十幾年前曾布下陰謀詭計,暗算師父,暗算您,那也是有可能的……”

這一番分折,聽著好像是挺有道理的。

涼帝擰眉暗暗思忖了一會兒,才盯著他又問道:“利用謝芒殺德妃,能得到什麽?”

“自然是為了挑撥父皇與兒臣的關係。

“那人一定知道兒臣一直在費盡心思想查清‘陳塘兵變’的真相。隻要德妃被毒死,兒臣的王妃必不為您所容,德妃家族必求您重罰,而兒臣也極有可能受到株連……”

蕭祁禦的邏輯思路卻讓涼帝搖頭:“不對,若隻是為了達到這個目的,為何又要借嫻妃之手?”

嗯,問到點到了。

蕭祁禦沉默了一下,遂重重地叩了一個頭,才又說道:“太皇太後曾想將嫻妃許配兒臣,兒臣拒絕了。

“為此,嫻妃心懷恨意,就想弄死阿薑,嫻妃這是被人利用了。

“一旦阿薑出事,兒臣必不會袖手旁觀,憑著兒臣的脾氣,是定要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的,嫻妃與兒臣那樁舊事定會捅到父皇麵前,到時兒臣肯定越發會受您厭棄……

“那人所做這麽多,無非就是想令父皇與兒臣離心,致令兒臣再也無法翻案,或是一輩子不得重用,隻能鬱鬱寡歡終老此生……

“同時又能攪亂您的後宮,故意氣您,您年紀大了,萬一氣出一個好歹來,那就讓他得了利。”

沒錯,他把這一樁隱情也給說出口了。

本以為皇帝會勃然大怒,結果,皇帝的神情卻極為平靜,隻是淡寡地“哼”了一聲,說道:“這樁舊事,你倒是敢說得出口,靖北王,你就不怕朕當真把你流放八百裏嗎?”

不陰不陽的態度,叫人著實害怕。

“若父皇真要這麽做,兒臣無話可說。兒臣與嫻妃無私情。如今兒臣隻心悅沐氏雲薑,但為救她,兒臣願豁出性命……”

蕭祁禦回答的坦****。

涼帝陰寒著臉,不說話,場麵一度冰冷得讓人瑟瑟發抖。

“這件事,朕早就知道了。”

這個回答,倒是讓蕭祁禦怔了怔,不由得抬頭看了一眼父皇,難道父皇當年真的是因為恨他入骨,所以才寵幸了嫻妃?

涼帝重新坐到了主位。

那日他是醉眼朦朧看錯了人,事後,因為她是太皇太後身邊人,他隻能將其納入後宮,十個月後,嫻妃早產生下死胎,竟生了心病。

他曾去探望過幾次,嫻妃於睡夢中叫著自己這個孽子的名字,他才知這事。後來,他就再沒碰過她。

但這些事,他自然是不用和兒子交代的:“朕也知道你無意她。”所以,他才讓自己另一個兒子,過繼到了嫻妃名下。

“謝父皇明查秋毫。”

蕭祁禦暗暗鬆下一口氣,忽覺得父皇也不是那種不講道理的人,於是,他頂著壓力,再次抖膽懇請道:

“父皇,容夕容將軍被人構陷,含冤莫白,還請父皇給個公道,允許兒臣徹查……”

可這一次,涼帝卻把臉陰了下來,厲聲喝道:“你無憑無據,就想以信口胡謅的幾句話,想讓朕給你特權,翻查此案,你當我大涼的律法是兒戲嗎?

“朕的兩大執法官都給了朕這樣一個結論,你如今卻要讓朕推翻一切,重新調查。此令一下,朕的顏麵何在?”

的確,這是一種自打耳光的做法。

在大涼,刑部和大理寺,每年都要處理那麽多的奇案,冤案,也有不少人在結案後四處呼喊冤枉。

刑部和大理寺是大涼最權威的地方,若這兩處地方都能出現天大的紕漏,會弄錯案情,那麽,他們的權威就會受到質疑。

往後頭,其他惹上官司的百姓若一個個效仿,都覺得是判錯了,叫嚷嚷地跑來翻案,那天下如此之大,文武百官又當如何禦天下萬民,得讓萬民信服?

沈興南是刑部的一把手,深知翻案對於施政者來說是很犯忌諱的,既是對王權和律法權威的挑釁,更會危及到江山社稷。

這不是一樁不起眼的小案,這是危及很多重臣的大案。

“父皇……”

蕭祁禦急切地想要再申辯。

“這件事,就此點到為止。靖北王妃即為冤枉,你可於明日將人領回王府。凶手謝芒打入天牢。至於那個想要毒殺靖北王妃的凶徒,交於刑部暗中調查。從明日起,靖北王不許再插手此事……就這樣吧,高環,擺駕回宮……”

一揮廣袖,涼帝竟要草草了結此案。

蕭祁禦急得直叫:“父皇,宮中還有那鍾回的棋子,您若不把此案和‘陳塘兵變’一起徹查清楚,我大涼危已……”

這話頓時拉住了涼帝的步子。

他立刻轉頭哼了一聲:“妖言惑眾,蕭祁禦,你信不信,朕可以廢了你的親王之位,把你遠逐邊塞……再敢提翻案,朕要了你的腦袋,如果你想讓你的新婦跟著你一起受了株連,大可以試試……”

蕭祁禦頓時啞住了,眼淚那是簌簌直下。

他的父皇明明不糊塗,可是,他就是不願意打破眼下這看似歌舞升平的局麵,去挖出當年的真相……

可能他清楚,當年因為平亂有功的那些功臣們,如今都成了臣中的中流砥柱,所以,他寧願糊塗,也不想挖了這些中流砥柱的根基,去為那已死的三萬軍卒平反昭雪……

父皇是皇帝,他要顧大局。

可蕭祁禦不甘心啊!

天下大局是重,可那三萬無辜枉死的兵卒,他們如何能安息……師父慘死大齊,這個仇,難道就這樣算了嗎?

跪在那裏,蕭祁禦淚流滿麵,卻隻能眼睜睜年看著父皇走得決然。

*

這個晚上,沐雲薑睡得可沉可沉了,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近中午,醒來才發現自己睡死了,而且都已日上三竿。

就小小和楚楚在,不見蕭祁禦,她急了問:“德妃中毒案現在查得怎麽樣了?想殺我的人是誰派回來的?那個謝小蠻又是怎麽一個來頭?蕭祁禦人呢?”

小小見她一個問題接著一個問題的,忙道:“王妃,這些事呢,奴婢知道的也不太清楚,殿下現正在外頭向太皇太後和皇上跪著,回頭,您還是自己親自問殿下吧!”

“為什麽要跪著?”

她不覺驚了驚。

“皇上要處置謝小蠻,三殿下想保下謝小蠻……”

這話令沐雲薑又愣了愣,“謝小蠻把我害成這樣,殿下還想保她?”

“那個謝小蠻是容夕將軍的侍婢之女……與殿下是舊識……“小小回答道:“聽阿索侍衛說的,謝小蠻叫謝芒,曾是殿下小時候的武婢……若不是容夕將軍出了事,她也不會淪落至此……”

沐雲薑明白,小小他們知道的肯定不是很清楚,便顧不上再問,赤著腳跑了出去。

小小連忙在身後叫嚷著:“王妃,地上涼,快把鞋子穿上……”

地上是很涼。

可沐雲薑還是跑了出去,來到正殿附近,隻聽到太皇太後在勸說:“禦兒,這件事就這樣吧,那個謝小蠻不管怎樣,總歸是在宮裏鬧出了大動靜的人,怎麽能輕易放了。也難怪皇上會生氣,哀家也要生氣了……”

“太奶奶……”

“好了,好了,抱上你的女兒去見你新婦,待用過早膳,你們一家三口就回家去吧!哀家要出去走走了。你呢,就算跪死,皇帝不同意的事,你是擰不過來的……”

“謝太奶奶。歡歡,拜別太祖奶奶。”

“太祖奶奶,歡歡回家了,過些天,歡歡再來看您……”

沐雲薑站在原地,等著。

沒一會兒,父女倆手牽手走了出來。

重見清歡,她猶若做夢,不過短短幾日,她們經曆了那麽多的事,她真的是想她啊。

“娘親。”

清歡看到她,就甩開蕭祁禦撲向沐雲薑,小小的身子衝力很大,竟直接就把沐雲薑衝得噗通坐到了地上。

可把蕭祁禦嚇壞了,忙撲上來扶:“歡歡,娘親身子不大好,你以後,可千萬悠著點。”

清歡也嚇著了,急急忙忙問道:“娘親,您怎麽一推就倒啊?”

“對不起啊,娘親的身體還沒養好,歡歡的身體還好嗎?過來讓娘親探探脈……”沐雲薑被蕭祁禦扶起來後,第一時間就給清歡看脈。

這光景,真讓蕭祁禦有點吃味。

“娘親,如何?”

清歡看到娘親的麵色沉了沉。

“嗯,沒事,娘親能治的。來,娘親抱抱你……”

她想把孩子抱起來,卻被蕭祁禦阻止:“你現在身子弱,歡歡我來抱!”

他一把將清歡抱了過去。

沐雲薑的注意力這才落到了他身上,嬌嬌道:“我又不是紙糊的。”

“現在你和紙糊的有什麽區別?瞧瞧,你的麵色,有多差……”

哪還有白裏透紅的模樣,他心疼啊!

“等一下,沐雲薑,你居然敢不穿鞋……”

當目光落到她那雙天足時,蕭祁禦一下就怒了,當即放下清歡,把沐雲薑扛了起來:“回去穿鞋,你不知道你現在身體是怎麽一個情況啊?沐雲薑,你這是想急死我呀……”

“哎呀,我那不是忘了嗎?你放我下來……別這樣,好丟人的……”

“我抱我自己的王妃,丟什麽人?”

“哎呀,哎呀,我頭暈了。我要吐了。蕭祁禦,你快放我下來。”

“怎麽了,怎麽了?”

蕭祁禦嚇著了,忙把人放下來,卻不忘讓她踩在自己靴子上,怕涼到她,並且,穩穩托住了她的腰肢。

她卻眯眯一笑:“別緊張,我好著呢,但你不能毀我形象啊,就算赤腳,我也能走得很端莊的……這裏可是惠安宮……你別太過份了……我又不是你的貨物,不許這麽欺負人……呀……”

這一次不是扛,這一次是公主抱。

反正,他就是不準她下地,太涼了。她的身子可禁不起折騰。

不少惠安宮裏的宮婢瞧見他們如此親呢,都在竊竊私語:新王妃真會黏靖北王,靖北王就像變了性子一般,竟如此的憐香惜玉……

當然,也有人是不樂意的,就覺得這新婦,使的是狐媚手段,三殿下這是被迷惑住了。

太皇太後跟了出來,眉頭微微蹙起:“禦兒一向老成持重,遇上這個新婦,竟也變得不穩重了。”

羽桐就在邊上,趁機說道:“全是沐雲薑勾引所致。”

“是該好好**一下。等新婦的身子好一些後,就傳她入宮受教吧……”太皇太後吩咐著安姑姑。

羽桐心頭來了勁兒。

她深信,這個女人就隻會裝腔作勢,能蠱惑三殿下一時,但不能蠱惑了太皇太後,回頭太皇太後一定會厭棄她,而她關羽桐還是有機會入主靖北王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