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 殺雞儆猴

是一個穿得很體麵的嬤嬤,瞧瞧那一身打扮,就知道,必是宮裏來的。

現在吧,但凡是宮裏送來的人,一個個穿得全是自己的衣裳,那邊的人,吃穿用度都比外頭好,那一身行頭自然也比外麵的值錢。靖北王府的衣著比較樸素。顏色也素淡。

這個嬤嬤有點胖,臉蛋圓滾滾的,看得出來,平日裏吃食上油水很好。

沐雲薑記得,前世,靖北王府有一個嬤嬤,後來成了告發靖北王的證人。可惜沒作證成功,還把自己給作死了。

應該就是這位。

此人是德妃送的。

德妃生了七皇子蕭祁淵。蕭祁淵還算得寵,德妃在皇帝麵前也能說得上話,所以,這送來的嬤嬤也是有點心氣的人。

也是,靖北王一直以來在皇帝麵前是不得寵的,妃嬪們自然是瞧不上他的。

如今能出點小風頭,她們應該也隻是覺得皇帝隻是一時興起,畢竟靖北王的母妃連入宮都沒資格——所以,這些嬤嬤、宮婢們自然也就沒把靖北王放眼裏。

男主子都不入她們眼,何況是女主子了。

羽桐在邊上暗暗瞄了一眼:這個胖成豬一樣的蠢物,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麽情況,竟敢當著靖北王的麵,還如此大放厥詞,等著吧,得遭罪了。

蕭祁禦平常是不大和宮裏人打交道的,他在皇帝麵前沒地位,所以,在天都,他從不惹是生非,也不會和任何人結怨,會給人一種“沒脾氣”的假象。

可事實上呢,他真要辦起差事來,是雷厲風行的,誰的麵子都不會給。

一個宮裏的嬤嬤竟敢當著他的麵,如此欺侮他的新婚妻子,回頭他要不在家,那還得了。

為此,他沉下臉正要喝叱,卻被沐雲薑拉住了。

她從來不是那種必須靠別人撐腰才活下來的弱女子,笑容在這一刻,從她俏麗的小臉上收盡,但她說話還是挺溫和的:

“這位嬤嬤,您是哪裏送來的人?本王妃不記得王府有您這麽大歲數的老嬤嬤呀?”

“老婢是德妃的陪嫁柳嬤嬤,德妃憐惜靖北王殿下自幼無母,府中沒有年長的嬤嬤幫襯,特讓老婢過來幫襯一二。”

柳嬤嬤福了福,回了一句話,心裏則在冷笑:哼,小賤人應該就是憑著這張臉蛋,才在大婚前就爬上了殿下的床榻的吧!

沒錯,她已經打聽出來了:之前殿下養病,這小賤人已經過來自請枕席了——沐家的兒女真真是太沒教養了。

“原來是柳嬤嬤啊……信陽侯府出來的人。”

沐雲薑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

柳嬤嬤有點驚訝,這小王妃居然還知道德妃是從信陽侯府出來的,看來事先是打聽過了。

她很驕傲啊,立刻挺了挺胸膛,傲然應下:

“正是,我家德妃娘娘可是信陽侯嫡女……”

可惜啊,還沒得意完,卻看到這個小王妃麵色赫然一沉,直接就喝了一句:

“阿索何在?”

“在。”

阿索當即出列。

沐雲薑瞟了一眼不知天高地厚的柳嬤嬤,剝著手指,輕描淡寫地落下一句:

“柳嬤嬤忤逆王爺,不尊主上,質疑主上的決定,藐視當家主母,掌嘴三十。就由柳嬤嬤身邊這位從宮裏派來的姑姑執行……你就在旁監督執行……”

她指的姑姑,是那個品貌端正,年紀頗大,卻一直默不作聲的年長婢子。

這個人,她認得,是皇後派來的翠姑姑,一個不會亂叫、攀咬起來特厲害的狠角色。

這話一出,那柳嬤嬤麵色赫然一變,急得差點直跳腳:“你敢,我可是德妃娘娘送過來的老人……”

沐雲薑直接就叫斷了,聲音又脆又響亮:

“那又如何,本王妃不光是靖北王妃,還是皇上親封的寧國縣主,你當眾下我麵子,譏笑我出身低微,沒資格立家規,沒本事服眾,如此不懂尊卑,欺侮家主,本王妃難道還不能罰你了嗎?羽桐姑娘,你是最懂規矩的,請問,本王妃今日能不能罰她?”

說話間,她把目光落到了羽桐身上。

這叫什麽來了?

借刀殺人。

在這些人當中,身份最貴重的正是這位羽桐姑娘。

其他人隻是奴婢,出身都卑微,也就因為跟了一個好主子,才在宮裏有了一點臉麵,但是羽桐姑娘卻是一個女官,出身也高貴。

羽桐做夢也沒想到,沐雲薑把這團火燒到了自己身上,麵色頓時一僵,但還是應了一聲:“柳嬤嬤該罰。”

唉,不是她想幫襯,實在是柳嬤嬤說的話,的確逾越本份了——她隻是一個還沒被派了差事的嬤嬤,偌大一個靖北王府哪輪得著她說三道四?

在德妃身邊久了,以為自己也成主子了。

沐雲薑聽了,唇角一勾,吐出一句:“那就罰。這位姑姑,煩你動手,如果你不聽使喚,同樣是對本王妃的藐視,掌嘴……”

翠姑姑隻能轉過頭,揚起素手就往這個柳嬤嬤臉上打了下去。

柳嬤嬤頓時慘叫出聲,啊啊之聲,讓在場所有人都驚悚得直縮肩。

沐雲薑瞄了一眼,卻又沉聲喝了一句:“沒吃飯嗎?打得那麽輕。阿索,你來教教她,怎麽掌嘴才是正確的。”

“是。”

阿索是靖北王身邊的人,自然是向著主子的,說讓罰,下手那是一點也不留情份的,幾個耳光下去,柳嬤嬤的臉孔,一下子就腫成了猴屁股,牙血都出來了。

殺雞儆猴,就當如此,得下重手。

其他人看了,臉色都白了。

“行,剩餘那幾下,還是讓這位姑姑罰吧!記住了,要重重的打。”

沐雲薑揮手讓阿索停下,

那位姑姑隻能一咬牙,代替阿索又狠狠打了起來。

很快,三十個耳光打完了。

柳嬤嬤已經被打得眼淚汪汪,麵腫如鬥,嘴角邊上全是血水——之前那囂張跋扈的模樣,終於被打沒了。

事實上,這麽一打下來,所有人都生出了懼意。

在這之前,她們以為沐家這個七姑娘,小戶人家出身,肯定是很好拿捏的,雖然她們在深宮內也聽說了,寧國縣主在嘉玉關平亂一事當中,出了不少力。

可是呢,當年給寧國縣主報功勞的是靖北王,如今娶寧國縣主的又是靖北王,如此聯係,他們會覺得所謂的功勞,定是靖北王為了娶這個女子,故意誇大了,刻意向皇帝討的。

為的是有朝一日能娶回家,如此身份,才配得上靖北王。

沒錯,大家都覺得這是靖北王的小心機。

如今一看,他們才真切的意識到,這個小七姑娘是有一點膽魄的——竟連宮裏的人都敢打。

這麽一打,宮裏妃嬪一個個都和靖北王結上了怨。

要知道靖北王在天都城,幾乎沒有人擁護他,如此四處樹敵,真的好嗎?

羽桐很困惑啊:王爺怎麽都不知道管管的呀?

而蕭祁禦,就在邊上淡淡地看著——既然前世,她做到了女郡公,如今收拾這些內宅的婦人,那不是難事。

她說她要擔一個悍婦之名,也不是純萃說說玩的。

而她故意把事情鬧大,肯定也是有自己原因的。

行啊,那就由著她玩吧,他袖手旁觀不插手。

就這時,沐雲薑又開口說話了:

“大家聽到了吧,本王妃不管你們以前是哪裏的人,既然如今,你們的原主子把你們送了過來,自然是想來幫襯我和王爺的。

“是以,入了這道門,你們就是靖北王府的人。既是靖北王府的人,就得敬主忠主護主,時時刻刻需謹記為王府著想,誰要是敢違逆主子,我們這裏永不錄用……

“一旦犯了事,小罰大戒那是必須的,事情要是鬧翻了天,靖北王府會直接軍法處置……”

她嬌軟的時候,是一個可可愛愛、招人憐惜的小娘子;她威風起來時,能把所有人都給震住。

這就是沐雲薑的魅力所以。

“聽明白了。”

底下人應聲。

“這幾日呢,我還需養身子。府上的事,暫時還按原來的人手安排調度著,但我會一點一點接手。

“首先一點,府裏的著裝必須一致。除卻羽桐姑娘,三日後所有人都得穿府上置辦的衣飾。

“婢女、小廝、侍衛會各有各的著裝。婢女不許擦粉,梳統一的發髻,配統一的珠花。靖北王府素來簡樸,身上的首飾不可過於華貴。聽明白了沒有?”

她高聲詢問著,顯得威風凜凜的。

“聽明白了!”

底下齊聲應著。

“說大聲一點。我沒聽到。”

她再次下令。

“聽明白了!”

這一次,應答聲響亮了不少。

沐雲薑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又一次叫了一聲:“管家何在……”

管家馬上出列:“小的在。”

“您叫什麽來著?彪叔是吧?”

她記得好像是叫彪叔。

“是的,王妃。”

管家恭敬地應著。

“就今天,你著人去請成衣店的人過來,量一下所有人的尺寸,所有人的衣裳,由本王妃出資裁製……三天之內務必完成。每人兩套。可先交一套。”

“遵命,小的馬上去辦。”管家領命。

沐雲薑繼續往下說道:“別外,麻煩管家,在這三天內,把在場所有人的情況詳細造冊,回頭我會一個一個過問……”

“是。”

“三天後的下午,所有人如今日一樣,在此聆訓,我會分配每一個人該操辦的事宜……有多少能力就辦多少事。在靖北王府,隻要你們一心一意向著主子爺,你們身上的才能就會被看到,每一個人都會有好的前程。”

“是。”

眾人齊聲再應。

“從今往後,除小小和楚楚,我和王爺的房內,不許任何人踏足半步。包括羽桐姑娘在內。

“羽桐姑娘既是女官,是來教本王妃如何持家的,那麽,您該待的地方是書房……

“管家,給我僻一處書房出來,羽桐姑娘就在書房邊上尋一間臥房給她。方便姑娘教學……當然,最最重要的是:這也是王爺的意思。”

說到最後,她還蕭祁禦給搬出來了,不為別的,為了壓人家一頭。

管家暗暗一樂,小王妃厲害的很,忙應聲:“是。”

羽桐氣得麵色鐵青,卻沒能在這裏,當著所有人的麵,頂撞她,就怕這位小王妃一來勁,連她都給打,那她就得不償失了。何況,這會兒,她代表的是王爺。她的命令或可以駁回,王爺地不行。

“行了,今日就到這裏吧……大家都且散了吧……”

如此這般發號司令罷,沐雲薑覺得自己也乏了,就揮了揮手,讓把有人都退下。

阿索幫襯著管家讓所有人都散了。

可獨宮裏來的這些人都沒走。

因為羽桐沒有走,其他人就跟著圍在那裏,一個個盡是敢怒不敢言。

沐雲薑瞅見了,笑著問道:“羽桐姑娘,您這是還有什麽話要說嗎?”

蕭祁禦幹脆直接就摟住了新婚妻子,沉聲道:“要是沒事就給本王下去,王妃剛醒,還不能過份操勞。如果因為你們而再次累倒,本王絕不輕饒……”

羽桐麵色一白,沒接話。

接話的是跟著羽桐來的另一個婢女,叫彩霞。

這也是太皇太後身邊的人,不是女官,隻是宮婢。

但是她與羽桐關係極好。年紀也小,在太皇太後身邊時,因為嘴巴甜,而很得太皇太後的疼愛。

如今到了靖北王府,竟被新王妃如此教訓,她心裏是極度不爽的,當即叫道:

“王爺,您怎麽能這樣?羽桐姑娘可是太皇太後心尖尖上的人,太皇太後是心疼您,才讓姑娘來來教一教王妃德行,您怎麽能這麽不給姑娘麵子?太皇太後真的是白疼您了……”

好家夥,一上來竟不要命地說教起主子來了,勇氣可嘉。

羽桐聽著暗暗直歎氣,又一個蠢貨。

蕭祁禦一聽,當即冷著臉,譏笑著反問起來:“那照你的意思,你們這些人全是宮裏賞的,本王就該把你們一個個當祖宗一樣給供起來?你們說什麽便是什麽,我這個王爺就該由著你們擺布,才算是合了你們的心意是嗎?

“你們是主子,還是我是主子?如果我使喚不了你們,那就全都給我滾蛋……我靖北王府隻收聽話的下人……”

“我們當然是來聽您使喚的……但是姑娘是來教王妃的……”

彩霞還在冒死爭辯:“王妃就得尊她重她敬她,而不是讓她和我們一起,站在奴婢堆裏聽她訓話,這是一種大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