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 一邊傷情醉酒;一邊想不明白
中午,蕭祁禦帶著沐家兄妹在白馬寺吃了一頓素齋。
膳後,他們回了梅莊。
回去的路上,沐雲薑和大姐姐、四姐姐坐一車,為的是不讓雁無痕有機會再纏四姐姐:
在他還沒想清楚之前,盲目的為娶而娶,是對自己的不負責任,更是對四姐姐的不負責任。
四姐姐氣的就是雁無痕被人一激,就撂下話說娶——若非真心想娶,隻要有半分勉強,對於四姐姐來說就是折辱。
別看四姐姐性子直爽,可她是最最受不得氣的。
她不像大姐姐,願意忍氣吞聲。
四姐姐的原則是:一是一,二是二,剛烈得很。
也就是說:今日蕭祁禦在白馬寺安排的這出戲,沒有收到預期的效果。
馬車悠悠地往前走著。
梅莊門口。
蕭清歡穿得漂漂亮亮的,在門口蹦蹦跳跳玩著跳格子。
沐雲薑老遠就看到了。
蕭清歡聽到馬車輪子碾壓地麵的咕嚕聲,立刻興奮地跑了過來,嘴裏不斷地叫著:
“爹爹,娘親……你們總算來了。”
沐雲薑從馬車上跨下去,第一時間就把孩子抱起來親了親——哎呀,好重的,幾天不見,這孩子又長肉了。
“歡歡,好幾天不見,想不想娘親?”
“想,想死了。”
蕭清歡也往她臉上親了好幾下,美麗的大眼睛閃閃發光,小嘴巴翹得老高老高的:“都怪爹爹,他為了獨占你,就把我送到了這裏……哼,壞爹爹……”
說到這事,蕭清歡有點老大不高興。
大約是她黏娘親太厲害,爹爹都不許她再跟著去沐家,而是哄她說:“等訂完了親,爹爹就帶娘親到梅莊玩。歡歡,你先去把那裏的地理環境給熟悉起來,回頭呢,你給娘親當向導……”
可憐她就這麽上當了。
然後,她就在這裏眼巴巴等著,結果因為昨晚上太興奮了,今天個一早她睡過了頭,都沒能和爹爹娘親一同去白馬寺玩,隻能在莊門口等啊等,等著脖子都長了。
“歡歡,別黏著娘親……來,爹爹來抱……”
被冷落的蕭祁禦,從馬車上下來,看到小個頭的沐雲薑抱著清歡,感覺很吃力的樣子,他大步流星地跑上去,想把這個小跟屁蟲抱過來。
“不要不要,我隻要娘親抱……”
她抱著沐雲薑的脖子死活不肯鬆手了。
“你這麽重,娘親會吃力死了。我抱……”
他直接就把清歡跑了過去,快步走進去,一邊還在那裏警告:“歡歡,聽好了,不許老黏著娘親,娘親現在是爹爹的,你可不許和我搶……”
清歡聽著愁啊,以前的爹爹可喜歡自己了,她哪怕想要摘天上的星星,他都會給的,結果,現在這個爹爹,居然還要和自己搶娘親。
“爹爹,我重要,還是娘親重要……”
清歡突然給蕭祁禦出了一道大難題。
蕭祁禦看了一眼嚴肅的清歡,轉頭又看了看期待答案的準娘子,回答得不假思索:“當然是你娘親更重要……”
“嗚嗚嗚,嗚嗚嗚……”清歡掙紮著下去,又奔進沐雲薑的懷裏撒起了嬌:“娘親,爹爹過河拆橋,要不,我們逃婚得了……”
“哎呀,我的小祖宗,虧你想得出來……”蕭祁禦急忙忙要把這皮孩拎起來,鬼機靈,還真是作壞起來,無所不用其極啊……
沐雲薑在那裏笑,笑聲銀鈴似的。
沐雲初和沐雲微跟著低低地笑,她們看得很清楚,靖北王殿下對小七是真真上心的:
上下馬車的時候,因為小七個子矮,他必是要讓她扶著他的。
用膳的時候,他會親自給她做好吃的素麵;小七走到哪,他必護到哪裏。
小七抱小郡主,他心疼小七抱不起;小郡主和小七誰重要,更小七重要……
嗯,這樣的郎君,真真是全天下,打著燈籠也再難找出第二個了。
清歡被蕭祁禦抱走了。
沐雲薑帶著兩位姐姐到後院。
梅莊的管家為貴客們準備好了薰好了香的臥房。
本來,沐雲薑該去陪蕭祁禦的,但她看出來了,兩個姐姐心情都不大好,就讓素月去和蕭祁禦說明情況——今天本來說好的,下午要陪著他和歡歡一起玩蹴鞠的,但眼下,她得陪兩位姐姐,讓他自己帶歡歡玩,別讓歡歡掃興。
四姐姐心情不好,她是懂的。
大姐姐心情不好,這是怎麽一回事,她就不明白了。
於是她就陪著她們,非常刻意地說著以前的趣事,逗她們開心,還故意拿來了果酒,哄著姐姐們喝了,騙出她們的心裏話,讓她們好好發泄發泄……
然後,她就知道了大姐姐心思鬱結所為何,全是因為阿索——她沒想到自己走的那一會兒功夫,杭少白竟向大姐姐提了親,卻被阿索打發了。
偏偏啊那阿索,卻是明確說明了不娶妻,無怪乎大姐姐會這麽黯然神傷了。
阿索不比雁無痕。
雁無痕喜歡而不自知。
阿索卻是真的無心情愛。
若真要說到愛,他心裏也愛著一個人,那就是蕭祁禦——他呀,是甘為主子拋頭顱灑熱血的。
如此敬愛,已勝過一切。
“四姐姐,我和你說啊,世上男兒千千萬,好兒郎也是無窮無盡的,一個雁無痕算什麽?等著,假以時日,你會遇上更好的,氣死這個不開竅的蠢物……”
“大姐姐,別難過。男子也就凡胎肉身,隻要我們本事強,腦子活,傲立世間,不依附任何人,活得才最是痛快。這世上有一條真理:求人不如求己,自強不息者,才能創造奇跡……”
一個下午,她一直陪著姐姐們,聽著她們訴說苦惱,而她則不斷的為她們樹立新的思想新觀念。
期間,雁無痕幾次過來想找四姑娘沐雲微,就是尋不到機會。
蕭祁禦呢,被冷落了,隻能帶著清歡,叫了幾個人玩蹴鞠。
他們玩了一下午。
因為沒和阿薑一起玩,他玩的有點心不在焉。
後來,玩累了,他抱上那個愛鬧騰的孩子去休息。
待他沐浴好,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袍,在書房喝茶,發現雁無痕在門外徘徊,一臉委屈巴巴、很苦惱的樣子。
“鬼鬼祟祟的,做什麽?進來說話!”
喝著茶水,蕭祁禦看著扭扭捏捏的雁無痕。
這小子做了什麽,他自然已知道。
“有一個問題,想問一問殿下……屬下是真的真的不明白……”他唉聲歎氣地求教起來。
“說。”蕭祁禦靠在那裏說道。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他抓著頭皮,“事情是這樣的。今天我看到那個姓杭的向四姑娘表白,還說了一些混賬話。這家夥居然說,要是四姑娘嫁給他,萬一生不出兒子來,他還是要納小妾的……”
說到這話,他是如此的憤慨。
“然後呢?”
“我跑過去直接就給了一拳,又把人狠狠罵了一頓。”
至於前因後果,他以一種憤慨的語氣,一五一十把經過給細細說明白了,最後悶悶歎著氣,說道:
“我不明白的是:我都說娶了,可四姑娘卻跑了。這是什麽情況?
“她這是討厭我嗎?
“不對啊,明明之前,她說她心悅我來著,怎麽後來,她就跑了呢?他到底為什麽要跑啊?
“我本來是想去問問清楚,可之後,四姑娘就一直和大姑娘七姑娘在一起,我連單獨和她說句話的機會都沒有……想問都問不著……唉,我要煩死了,從來沒這麽煩過……”
說到最後,他無比惱煩地又抓了抓頭皮。
蕭祁禦冷眼看著,心想啊:你煩就對了,你氣到了四姑娘,阿薑就是要讓你急讓你煩。你要不急不煩,阿薑保管想出一百種法子讓你活受罪。
“那如果現在本王給你機會,你見著四姑娘了,打算想說什麽?”
思量罷,蕭祁禦不動聲色地反問道。
“我……”他想了想:“就是想問問她什麽意思?我是長得哪裏差了?還是人品有問題了?她為什麽說要和我從此不相往來?我到底哪裏得罪她了?”
哎呀呀,他要痛苦死了。
“你沒長差,人品也上好,但是你沒弄清楚一件事……”
蕭祁禦首先把他的自我否認給否決了,然後好心提醒了一句:
“你為什麽想娶她?是因為和杭少白堵氣一時衝動想娶,還是因為真心喜歡她,才想娶?”
“我……”
雁無痕吐出一個字,竟不知道要說什麽了。
因為他很確定,如果不是杭少白那麽一鬧,自己肯定說不出那一番話來的。
“說不出來的話,就證明你並沒把四姑娘放心上。既然你沒把人放心上,卻要揚眉娶她,這就是對她的不尊重。也便是根結所在。”
蕭祁禦很忠肯地下了一個結論。
“可我要是不喜歡她,就算杭少白再怎麽激我,我也生不出氣來啊……對,沒錯,我是喜歡她的。”
他這麽細細地一想,腦子裏總算有了一個比較清楚的認知了。
“喜歡也分好幾種,可有可無的喜歡,有一點點好感,很喜歡,不可取代、生死相許的喜歡,還是兄妹之間的喜歡,或是男人和女人之間的喜歡……雁無痕,你對她的喜歡屬於哪一種?”
蕭祁禦循循善誘地再次發問,希望能幫助他理清頭緒。
每個沒經曆過感情的人,在初曆情事時,難免會迷茫……會質疑……有時的確需要有人指引。
“我……我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啊……”
他是真的沒想過:喜歡一個人怎麽會這麽複雜?
“沒關係,慢慢想,你會想清楚的……”
蕭祁禦拍拍他的肩:
“或者,你可以想一想,如果非要讓你成親,找一個相伴一生、不離不棄的女子,你想娶誰?好好想,我去找小七用晚膳,你在這裏守好歡歡……不許走開……”
雁無痕應命,然後在那裏抓腦撓腮地想啊:
如果非要成親,他想娶誰?
那肯定是沐雲微了啊……除了她,其他女子在他眼裏,都是煩人的哭包。
所以,她在他心裏是特別的?
所以,他對她的感覺,就是男女之間的喜歡。
等一下,她是因為他不夠尊重他,才跑掉的?
好奇怪,她可以當麵說清楚啊!
跑掉了能解決問題嗎?
*
蕭祁禦到新月軒,老遠就聞到了一股濃濃的酒香。
素月守在門口,見到他過來,忙福了福,說道:
“殿下,三位姑娘在一起吃醉酒了,正在休息,您別進去了,可能有礙瞻觀,姑娘說了,今天她就陪姐姐們了,回頭補償您……”
蕭祁禦聽著不覺輕輕一歎,訂婚後的第一趟出遊,不甚完美——她心心念念全是她的家人。
好在她還知道補償。
行吧,那就把她讓出一晚上……
“素月,好好守著三位姑娘。我會安排阿緒在附近值哨,有事可找他……”
“遵命。”
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這個晚上,他陪著清歡在自己屋裏睡覺,睡得並不踏實,隻要不抱著阿薑睡,現在他已經變得不太習慣了。
第二天,蕭祁禦醒得老早,本想跑去找雲薑的,卻看到雁無痕就坐在園中的亭子裏頭,麵前還有一堆沒滅的篝火,這麽冷的天,他居然在外頭枯坐了一夜。
“天這麽冷,你怎麽不回房睡?快進來烤烤火……”
蕭祁禦把他叫了進來。
雁無痕摸摸頭頂上的霜花,走進去時一臉苦悶道:“殿下,我現在想明白了,我絕對是喜歡四姑娘的。而且是很喜歡很喜歡的那種。男人喜歡女人的那種。
“但昨天,我已經把四姑娘惹生氣了,我不知道怎麽讓她消氣,本想請教殿下來著。可又不敢擾了殿下休息,就隻能在外頭等了……”
真是個傻小子。
蕭祁禦搖了搖頭,衝身後的阿索說道:“阿索,讓人準備一碗薑湯,給無痕暖暖身子……阿索,你又在發什麽呆啊?”
阿索好像也在走神。
“哦,馬上去。”
阿索有點慌裏慌張地跑了。
這情況,好像也有點不對頭啊!
阿索這邊難道也有情況?
蕭祁禦若有所思的想著,唇角不覺暗暗一勾:那就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