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 慫了功敗垂成
“那是因為……是因為……”
雁無痕說不下去了,轉頭看著目光深深睇著自己的沐雲微,才意識到剛剛自己一時衝動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俊臉頓時漲得通通紅,詞窮了,感覺自己闖禍了。
“因為什麽?”
沐雲微的心髒在砰砰砰亂跳,粉嫩的臉蛋,也飛起了一層又一層紅豔豔的飛霞:
“因為,你不喜歡我對吧……其實,你根本看不上我這種小門小戶出身的姑娘是吧……”
她無比大膽地問出聲,同時也把他推入了絕境。
“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這個意思……”
雁無痕連忙結結巴巴直擺手。
“那……你是喜歡我的嗎?”
沐雲微的聲音一柔,又問了一句,眼底閃現了一層晶亮的流光,無比期待他的回答。
“我……”
雁無痕腦子裏一片空白,整個人懵懵的。
剛剛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嘴裏就冒出了那麽一堆話出來,現在想想,是極為不合適的。
在他的人生規劃當中,未來,他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好好跟著靖北王,闖出一番正經事業來,至於娶妻生子這碼子事,他以為,還言之尚早。
想當年,他父親也是先立業後成家的,所以,在他們雁家,父親並沒有催他成婚之意。
否則,依他這個年紀,早該成家生子的。
但在他們雁家,不是這樣的。
因為父親知道,與其稀裏糊塗成婚,倒不如慢慢來,等心智真正成熟了,又正好遇上了合適的人再來結親更合適。
結果,剛剛他幹了什麽?
居然說了到提親。
娘的,瘋了!
這下可怎麽收場?
“你什麽?怎麽不說了?”
她深吸一口氣,看到杭少白已經功成身退,悄悄退到了邊上,並且還一再地衝自己使眼色,讓她逼他一逼。
她的心跳得更亂了。
可有些話,到這個眼上了,不說就太可惜了,一咬牙,她縱容了自己一回,但為自己搏一個好的前程:
“既然你不說,那就換我說。
“雁無悅,我是心悅你的。
“如果你也心悅我,雁無痕,那你就爺們一點,馬上到我家提親。
“如果你瞧不上我,或是根本不喜歡我,那麽,我與誰相親,被誰欺負了,都與你無關。
“現在,請你給我一個回答,你到底是怎麽看待我的……
“我絕對不是那種會死纏爛打的人,隻要你一句話,喜歡就好,不喜歡就老死不相往來……”
沐雲微可以對天起誓,活了十幾年,她從不曾如此大膽過,竟會主動向一個男子表白,之前,父母對自己的教誨是:身為女子,就當含蓄,不可逾越。
如今,她是瘋了,才做了這種猛浪之舉,
待說完,她懷惴著滿肚子的羞臊,摒住呼吸,靜等回答。
雁無痕覺得自己的腦袋瓜子越發混亂了。
眼下這是什麽情況?
他……他……他……這是被表白了?
心底深處有一陣陣異樣的滋味在湧上來,他暗暗嚼著那味道:是歡喜的,同時又是慌亂的。
“我……其實……其實,還沒想好……剛剛,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
等一下,他這是說了什麽呀?
可話都說出去了。
杭少白避在邊上,聽得直叫“娘”,這位小將軍,平常看著挺悍的,怎麽被姑娘表白後會變得這麽慫?
受人之托,就得忠人之事,於是,他立英雄無畏的衝了上去,再次挑釁他:
“雁無痕,你罵我罵得倒是挺順口啊,怎麽到了自己身上,前一刻說的話,後一刻就想收回了?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我沒有說要收回……行,那我明天就去提親……”
被這麽一激,雁無痕一咬牙,竟答應了下來。
這話更像是在堵氣時說的氣話。
沐雲微聽得心頭一陣發涼,本該高興的,但是,她卻沉下了俏臉,厲叫了一聲:
“雁無痕,如果你無意於我,那就請不要折辱於我。婚姻大事不是兒戲,你為了逞一時口舌之快就說來提親,你以為我稀罕啊……我與你,從此再不相見……”
罵完,一跺腳,柳腰一扭,轉身就走……
雁無痕徹底淩亂了!
這這這,這是啥情況啊?
他都答應了,她怎麽還生氣了呢?
“喂,你……怎麽了?喂……別走啊……”
可她根本就不理他。
他隻能在那裏抓腦撓腮,不知道該怎麽弄了。
現在,他要怎麽弄啊?
他沒經驗啊!
杭少白在邊看著直歎息:“雁小將軍,你到底是真傻還是傻啊?”
雁無痕本來就滿肚子怒火,聽得這話,頓時大怒,直叫道:“我傻不傻,關你屁……”
他再次把拳頭捏得咯咯作響,“小心我把你打得滿地打滾……”
雁無痕本能地往後退了兩步,不敢再惹他了:這個武夫正在氣頭上呢,再惹,還得挨打——他摸了摸發疼的額頭,跑了。
狗咬呂洞病,不識好人心,說的應該就是他。
嗯,四姑娘,你可千萬要沉住氣,在嫁給他之前,必須把他收拾的妥妥貼貼地才行啊……否則,我這一拳算是白挨了。
*
沐雲微一路跑著去找沐雲薑,氣得眼淚都要出來了,看到大姐姐和小七,還有靖北王坐在一處涼亭內,邊上坐著一個和尚,他們正在那裏說話。
她打住了步子,沒再上去,而是在一花壇前平靜心情,可眼底還是泛起了一層水氣。
太委屈了。
這個雁無痕,真真是要氣死她了。
給了她希望,又滅了她的希望。
可惡。
簡直可惡之極。
沐雲薑不經意一轉頭,正好看到了,立刻噔噔噔跑了過來,先察顏觀色,發現四姐姐的情緒不對頭,似想哭,忙問道:
“怎麽了?沒成?還是沒上當?或是沒反應?”
“小七,以後,你不用再撮合我和他了。這個人有口無心,做事衝動,不經腦子,根本就不是良配……我……我到那邊去靜一靜,你們不要跟來……”
沐雲微抹著眼淚跑了,情緒很大很大。
沐雲薑聽得很茫然,立刻把福喜叫住,問了問情況,可福喜不知道,說:“剛剛姑娘把我遣開了。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那你去守著四姑娘,我去找杭少白。”
她讓福豆跟上,自己跑去找杭少白,發現這人的袍子都被撕壞了,忙問:“怎麽了?打架了?”
想想那個雁無痕,很有可能打架了。
杭少白長長一歎,“縣主,我和你直說吧,這個魯男子,明明是喜歡四姑娘的,可說的話真的是能把人氣死,你聽我講啊,這個人呢,你就得好好晾他一晾……然後還得好好****,否則將來四姑娘還會被她氣著的……”
於是乎,他把剛剛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細細地全說給了縣主知道。
沐雲薑不由得捂了捂額頭,無奈一歎:“這家夥怎麽這麽蠢,真是蠢到家了。話都說出口了,居然還能說不知道怎麽了?行,我知道了,那就好好晾他一晾。”
說到最後,沐雲薑衝他福了禮:“杭郎君,今日之事委屈你了。”
“我是男人,皮厚肉粗的,沒關係。是四姑娘受委屈了。這位姑娘看著大大咧咧的,其實心思很敏感,她又心儀那位,可那位明顯還沒開竅,說的話,都不經大腦的,四姑娘心裏肯定得難受一陣子了……”
還別說,這個杭少白,還真是一個不錯的男子,知道要體貼女子的心境。
就是吧,他們家重男輕女的思想非常嚴重,嫁給杭少白的女子,若生不出了兒子,往後頭,就算杭少白不願納妾也得妾。正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不過,這事,與他們家沒關係,反正大姐姐喜歡的是阿索……就是吧,那阿索怕是不會像雁無痕那樣,因為嫉妒而說出那種衝動的話來。
蕭祁禦身邊的親信,性子賊精賊精的,不好對付啊!
她這麽想著,回去涼亭,蕭祁禦圍了上來,低聲問:“怎麽了?”
沐雲薑就把事情都說了,最後還語氣憤慨了幾聲,說道:“不與你說了,現在我就去守著四姐姐,必須讓那渾小子也好好好難受難受……”
說罷,她提著裙擺噔噔噔就追了過去。
蕭祁禦輕輕噓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軍中的魯男子,在感情上沒開竅時,真的不會覺得娶妻生子有什麽意思。
雁無痕人品上頭是沒有任何問題的,生的是一副精忠報國之心,也無半分輕慢女子之心。
今日,他隻是本能對四姑娘有好感,不想她被別人搶走,卻不曾想過,自己想娶她,該懷惴怎樣一種心情。
如此一激便娶,落到女子眼底,便是一種不負責任、意氣用事的表現……沐雲微是個心高氣傲的女子,豈受得了這樣的折辱?
嗯,這小子,是該好好受一受罪……
*
另一處,沐雲初和不悔大師聊了聊,頓覺茅塞頓開。
她現在不管到哪裏,隨身都會帶著一套雕刻工具,隨時隨地都可以進作創作——她對於雕刻,從以前的喜愛,到如今已如癡如醉。
不悔大師被主持叫去了。
沐雲薑也不知為了什麽事,跑了。
靖北王跟了過去,涼亭中,就隻剩下她和女婢山桃,而她沉迷在雕刻當中,完全沒看到杭少白悄悄地走了過來。
山桃本來是想提醒姑娘的,但是杭少白衝她噓了一下,她別出聲。
山桃是一個聰明的姑娘,老早就發現了,這位杭少東家看自家姑娘的目光不太一樣。
但這件事,她沒與姑娘說。
姑娘心儀的是別人,說了,隻會徒增她的煩惱,倒不如睜一眼閉一眼,靜待後事發展。
這會兒,山桃退到了邊上,悄悄觀望著著。
杭少白則站到了沐雲初身側,這個文靜的姑娘,全神貫注在手上那塊玉石上頭,根本沒發現身邊伺候的人已換了他人。
“你這雕的是什麽呀?”
她側顏極是好看,下巴尖尖的,顏色不點而朱,肌色晶透,整個人狀態極好……雖然她年紀有點大,但是歲月卻賜予了她雍容端莊之態。
“呀,杭少東家,你和我四妹妹聊得如何?”她回過神,看到杭少白站到了自己身邊,忙關切地問了起來。
杭少白免不得把剛剛發生的事又細細地說了一遍。
沐雲初聽著微微擰眉,而後輕輕一歎:“看來,四妹妹還真是好事多磨啊……”
“不過沒事,等雁小將軍想通了,這段佳話一定能成……你怎麽樣,和不悔大師聊得如何啊?你現在在雕什麽?”
杭少白的目光無比放肆地落在這張精致的臉孔上。
他心中對這個女子的喜歡,一日深於一日,每次見到她,他都是滿心歡喜的。
唯一讓他頭疼的是,她是和離之身,如果他與父母說起這樁婚事,那必是會有一千一萬個不許的。
主要是靖北王的身份,現在有點尷尬。
說他不愛帝寵吧,他是幾個皇庶子當中唯一封王的。
說他受寵吧,皇帝又不怎麽待見他,再加他與太子的關係很僵,將來太子若是順利登基,那還了得?
最近,父親已經在嘮叨,讓他和靖北王保持一定的距離,就怕太子記恨,以後,這份交情反會禍害了杭氏滿門。
“我打算雕一組十二生肖,用同一塊玉,這玉很是別致,是宮廷禦用之物。之前小七贈了我一塊。是皇家下聘時給的。我想雕成生肖,可以當墜子使用,也可做成手繩……”
她細細地訴說著,眉宇間皆是溫情。
“嗯,一定很不錯。有圖紙嗎?回頭我與那些有錢的貴客們介紹一下,就說隻有一組,可以提前預訂……能讓我看看玉質嗎?”
他始終表現得很有禮。
“當然可以。”
她把玉石遞了過來,不小心被他觸碰到了手指,她一驚,立刻收回了手。
“抱歉,不小心的。”
杭少白忙致歉,可是目光卻是無比熱辣的。
這讓沐雲初整個人緊縮了一下,心頭忽生出了一種不一樣的滋味來。
這種熱辣辣的眼神,她曾在靖北王看小七的目光中看到過,可他們是未婚夫妻啊!
所以,這個杭少白最近一直到他們沐家來走動,不是單純來看玉石成品的,而是,他看上自己了嗎?
這個認知害她嚇了一大跳。
完了,完了,真要這樣,她又該怎麽打消他的追求之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