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 遇刺

蕭祁禦策馬狂奔而去,出了城。

11月,樹葉盡落。

但是城外有一處地方,是一片碧悠悠的竹林。

過了竹林上山,有一座廟,廟裏有一個老和尚。

蕭祁禦一有情緒時,就會跑來找這老和尚下棋,聽他說禪道,一起品茶香,閑話天下。

今天,他就想跑去跟老和尚聊一聊。

誰知,就是在經過這一片竹林時,那片影影綽綽的竹叢中飛出了幾個殺手。

他們戴著鬼臉臉譜,穿著最普通的布衣,卻拿著最鋒利的兵器。

刀刀要製他於死地。

“你們是什麽人?”

接了第一波進攻之後,被圍於其中的蕭祁禦,淩厲的目光四下一掃,沉聲喝問了一聲。

“送你去見閻王的人。來呀,擺陣,送靖王歸天……”

為首那人殺氣騰騰的,語氣夠狂,好像今日,一定會是蕭祁禦的死期。

殺手一共有九人,組成一個殺人的陣法。

蕭祁禦飛身下馬,抓了馬上的寶劍,趕走自己的雪驄馬,與他們殊死搏殺起來。

這是一個罕見的陣法,來自前朝古書,能把一個絕頂高手困於陣中,於短時間內耗盡那人的體力,最後死在劍陣之中。

此陣名為:屠龍陣。

有道是:神龍在飛,法力無天。

龍入此陣,都會被削首殞落,凡人如何能躲得過?

可惜呀,就在蕭祁禦陷入險地時,另有一個神秘人突然現身,手持一把竹笛,竟助他退起了敵來。

此人戴著蓑帽,腰佩酒壺,滿臉胡子,臉上也戴著一張麵具,可每一招皆使得出神入劃,輕輕鬆鬆就破了他們的陣。

“多謝前輩。”他深深謝過。

那人卻哼了一聲:“你救過我徒兒,我還你一個人情罷了……你的人來了,且慢慢和他們玩吧,老夫去也……”

神秘人再次悄然而去。

蕭祁禦怔了一下,不確定那人所說的徒兒是誰。

就這時,阿索帶著人緊跟而至,遠遠就喊了一聲:“殿下,我們來了……”

阿索帶著一行侍衛,狂奔而來加入了戰鬥。

最後,他們這邊斬殺了三個殺手,另六人或斷了手,或受了傷,一個個倉惶而逃。

其實,蕭祁禦這幾年,一直在遭到各種暗殺,總有人想致他於死地,而他總能逢凶化吉。

之前暗殺自己的人,本事一般,但今天的殺手,武功皆不俗。像是培訓多年的江湖殺手。

他很好奇,會是誰想弄死他?

太子?

那個庸才,身邊不可能養那麽多殺手——養殺手是需要大量財產的。太子無財。否則之前也不會蠢到賣鐵石去賺錢了。

父皇?

雖然他不喜歡他,身邊一直養著一批不為外人所知的隱衛,但是,皇帝不會殺他,想殺也要光明正大的殺。何況現在,他還有用處。

皇後?

皇後表麵是一個識大體的後宮之主,可她一直在擔心太子的儲君之位被搶走——所有皇子當中,他是最有本事的。但皇後也沒錢財,哪能養殺手。

其此之外,他不知道皇宮誰想要他的命。

難道是那個把掀起玉城之亂的人?

可那會誰呢?

救自己的又是何方神聖。

其實,救他的不是別人,正是沐雲薑的師父江天。之前,在北陵時,蕭祁禦並沒見過他,是以他根本猜不出他的身份來。

這會兒,蕭祁禦胡思亂想了一會兒,想不出所以然,便拿起了地上的兵器,惦了惦份量,看了看成色,麵色越來越不好看。

這種工藝,這種質量,應該是用軍備司的鐵石打成的。

這些兵器,本來能成為士兵們手中的利刃,現在卻成為了想殺他的凶器。

“走。先回府。阿索,你立刻著人馬上讓雁無痕過來回話,這一個多月,他們盯著軍備司,有什麽收獲,讓他馬上來報。”

他以為這事,必須徹查了。

“是。”

阿索讓一個手下去把雁無痕請來回話,自己則跟著殿下回了城。

小半個時辰後,他們回到了三皇子府。

正好遇上宮中送來全新的匾額,“靖北王府”四個燙金大字代替了“三皇子府”。

阿索第一時間著人將這新匾額掛了上去。

送匾額的公公笑著對蕭祁禦介紹道:“這是皇上親筆題字,讓工匠給雕的。恭喜靖北王,成為皇上身邊第一個封王的皇子。”

蕭祁禦嘴上雖然寒暄了幾句,看著府名,心頭卻沒有半點歡喜之色。

把送來匾額的內侍官送走之後,他在書房內,呆呆地坐了不知有多久,心情久久難從沐雲薑已經被賜婚這件事當中走出來,連中飯都失了胃口。

阿索在門邊守著,心裏也是好一陣難過。

他是真真切切看著三殿下一步一步陷進感情當中的,可是那個不開竅的姑娘不懂得接受也就算了,現在,一道聖旨,更是把他們之間的可能全給抹煞了。

殿下心裏肯定很難過。

可他卻隻能憋在心裏,不能說出來。

殿下真的是太可憐了。

剛剛都被七姑娘氣得差點出事。

“殿下,你心裏要是不痛快,要不砸一砸東西也是可以的……”阿索忍不住探進腦袋想寬慰殿下。

“都是好不容花錢買來的,我為什麽要砸?”

蕭祁禦淡淡反問。

三皇子府上的銀子,一直是一分錢掰成兩分錢在花,已經節省到了極致,他把所有錢財都用到了家中有困難的士兵身上。是以家裏很樸素。

聞言,阿索把頭縮了回去。

又一會兒後。

“哎哎哎,我聽說皇上把七姑娘配給那個楞頭青洛潯陽的?這事真的假的呀?”

適時,雁無痕被人找了來,一見到阿索,低聲詢問起這個事,現在外頭都在傳這件事,他必須求證一下。

明明殿下喜歡沐雲薑的……

“可不是。殿下和七姑娘在塞北經曆了生死,本來殿下回來是想請旨賜婚的,結果……”

阿索輕輕跺了一下腳,心頭惱得厲害,竟就讓洛潯陽給搶了先機。

“皇上真的是老糊塗了……”

雁無痕一生氣,就變得口無遮攔的。

“噓,別亂說話,不能再給殿下生麻煩了……”阿索立刻提醒。

“哦,對了,阿索,煩你快給我報上一報,我這邊有事要與殿下說……”雁無痕想到了正經事,急得連忙催促。

“進來說吧!”

蕭祁禦在屋內有聽到他們低低說話聲。雖然很輕,但他耳力好啊。

雁無痕跑了進去,發現殿氣啊,成親是一輩子的事,那位七姑娘多厲害的人,如果就此錯失,那便是一輩子的遺憾……

“殿下,您別急,橫豎七姑娘隻是訂婚,就憑洛潯陽那貨,七姑娘相不上的……我覺得這事,早晚要黃……”

他忍不住先安慰了一句。

蕭祁禦麵色沉沉,示意他看桌麵上的兵器:“先說正事,你過來看,我剛剛遭到了行刺,這是剛剛繳到的兵器。上頭沒有兵器編號,顯然是私造的兵器……可這種材質,可不是普通小作坊能弄到的鐵石,這種工藝也絕對是軍匠的工藝……”

雁無痕看了一眼,臉上浮現震驚:“這些兵器不光鐵的質量好,冶煉技術的也相當成熟,比我們手上用的還鋒利……殿下,您被刺殺了,可有傷到啊?”

說到最後,他緊張起來了。

“沒傷到。”

“那就好。”雁無痕忽拍了一下手心:“這下就對得上了。”

“什麽對得上了?”蕭祁禦盯著他問道。

雁無痕立刻從懷裏取出一本賬薄,恭敬奉上道:

“殿下,您出征前讓我們查北山軍備司,現在,我們查出問題來了。

“這賬冊,我們之前給七姑娘看過了,七姑娘說,她會深入調查的,還讓我們暫時不要報與您知道,但我覺得,這事,您必須知道,如果七姑娘悄悄調查下去,可能會得罪人……”

一聽此事和沐雲薑有關,蕭祁禦立刻抖擻了一下精神,把賬薄給接了過來,細細地看了看,眼睛頓時變得無比鋒利:

“她可曾說過,要怎麽調查嗎?”

“沒有。”雁無痕搖了搖頭:“但我覺得,這可能和七姑娘今日答應賜婚有關。”

還別說,真的有可能。

蕭祁禦目光發亮地想了想,在原地來回走了兩圈,現在父皇封他做了親王,也同意他上朝議事,但並沒有明說劣質兵器案由他去徹查。所以自己要查,必須去請旨。

“這樣,我現在就進宮請旨徹查,你們在宮門口等我……等拿到旨意我們就立刻辦起來……”

“是。”

阿索看著不覺微微一笑,殿下隻要一辦正事,其他事不再是事了。

他的心啊,裝的乃是整個大涼的安危。

那些小兒女情思,他是能放一邊就放一邊。

*

蕭祁禦進了宮。

涼帝在禦書房批奏折,一聽這個兒子去而折返,怔了一下:他這是來給自己出難題,想來搶婚不成嗎?

他得到的消息是:散朝後他曾坐了宮裏的馬車,和沐雲薑私下聊過。

為此,他暗暗皺了一下眉頭,想了想,示意高環去把人叫進來。

沒一會兒,蕭祁禦來了,還是剛剛那副行頭,進來後恭恭敬敬行了禮,情緒很平靜。

“老三,什麽事,這麽急的要見朕?”

涼帝很沉穩地詢問著。

“父皇,兒臣剛剛出宮時遇到有人行刺……兒臣繳下了好幾件兵器,那些兵器都是用上好的鐵石打造的。兒臣想讓您過目一下……”

蕭祁禦如實上稟道。

“行刺?誰行刺於你?”

涼帝目光一利。

“兒臣不知,九個殺手,死了三個,跑了六個,除了兵器,兒臣沒抓到活口。”

涼帝在知道原來兒子竟是為了別的事來的,莫名有點心虛,自己似乎是小人之心了,他先關切地問了一句:

“你可有受傷?”

“謝父皇關心,兒臣無礙。”

“那就好,兵器呢!”

“在外頭,阿索手上拿了三把!”

“高環,讓他拿進來。”

皇帝命令著。

高環忙去把人請了進來,三把兵器由高環奉到涼帝麵前。

涼帝取其中一把看了一看,麵色一下子凝重起來:“這樣好的工藝,這麽好的色澤和材質,如此兵器,乃是上品啊!”

“是,兒臣也這麽認為。然而,父皇是知道的,我們大涼境內的是不能私造兵器的,民間最多就是打造菜刀一類的家用刀具。用的材質不是這種。江湖人氏倒是會佩戴刀劍一類的。但這些人的兵器不會是這種統一的軍士用刀……這種刀殺敵最合適……”

蕭祁禦說到這裏,雙手一揖道:“父皇,北軍備司賬目混亂,兒臣想請命,徹查此案。

“兒臣以為:萬一這些鐵石是從北軍備司流出去的,問題會很大……我們大涼花了二十餘年,得讓百姓休養生息,如果有人想挑出戰火,如果城中藏著兵器,藏著私兵,那麽大涼會很危險……”

這不是危言悚聽。

涼帝一向是以天下為重的,他最最無法容忍的是有人毀掉他好不容易掙來的安穩世道。

聽罷,他想了想,立刻作出了判斷:

“蕭祁禦聽令。”

“兒臣在。”

“從此刻起,由你全權負責北山軍備司的賬目徹查,如有進展,直接來報。”

“兒臣領命。”

“去吧!”

“是。”

蕭祁禦領命而去。

涼帝看著這個雄糾糾氣昂昂離去的兒子,忽然覺得他好像是他所有兒子當中最像他的——他心念百姓,他在努力悍衛大涼的安寧。

當年,涼帝也是心心念念想讓大涼更進一步,才一步一步登上了皇位,開拓了這大涼的安穩盛世。

唉!

為什麽獨獨就他最像自己呢!

“高環,你說老三有沒有當年我的風采……”

他喃喃輕問著。

“殿下哪比得上您?但殿下是一個真真切切辦差事的人。如果我大涼能有更多能辦差的人,與大涼是大幸。”

高環說了一句實在話。

涼帝卻瞟了他一眼,輕一笑:“老東西……真會奉承……”

“不,這是大實話。三殿下還有很多不足之處,如果能得皇上指點,他應該能辦得更好的……隻是三殿下終是在京城留不久的吧!如此良才外放,他的駐地,應該可以被治理得很好……”

高環說得很含蓄。

涼帝聽出味來了:有老三的地方,能被治理好;有老三當政的國家,定也能國泰民安的……

他知道,很多人都覺得老三比任何人都合適儲君。

但是,他心裏那道坎,怎麽跨過去?

他恨此兒有個齷蹉的母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