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誰動的手

這話說得重,老人一下不動彈了,老年發福的身子像一樽被抽去了魂靈的老樹。

年輕男子趁機奪回了自己的手機。

手機脫手的那一瞬間,老人淚如雨下,“你們兩個……你們兩個沒有良心的,究竟是誰要害我寶貝孫女兒啊?!是誰要讓我寶貝孫女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寧?!”

“媽……”

“是我嗎?!是你們!是你們兩個!”老人嚎啕,“我的寶貝孫女!要被你們害死了!”

老人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從之前的怯懦無語到現在哭嚎抓撓,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像是一場鬧劇,被指責的人,突然就從看孩子的時候疏忽的老人,變成了痛失愛女的年輕夫妻。

“大家冷靜一下,”裴景安冷冷地敲了敲桌子,“聽楚律師怎麽說。”

他自帶冷感,老人哭嚎的嘴還沒閉上。盡管裴景安從年齡上算是晚輩,在這樣的冷淡前,老人還是縮了縮脖子,沒有繼續下去。

“那我們今天先這樣談,我大概了解您這邊的情況,既然你們已經報了案,就等公安的調查結果出來,然後我們來考慮下一步的計劃。”楚清歌說,“有消息立刻通知我們。”

“好。”

談話到這裏結束,楚清歌和裴景安送三人去乘電梯。

送到電梯間,楚清歌和裴景安便轉身準備回來了。

“你的判斷呢?”裴景安問楚清歌。

“我?我猜應該沒有什麽重男輕女的家風,外人作案的可能比較大。”

楚清歌回想起那個孩子的小墳墓,一軋寬的白色大理石做成的墓碑。

雖然是農村的墳墓,卻修得幹淨漂亮,上麵貼了孩子的小照片,照片上的小女孩的笑容燦爛。

本來山上的環境,很難保證墳墓的清爽,小女孩的墳墓周邊卻一根雜草也無,顯然是精心打理過的。

如果是重男輕女的家庭,小女孩死後,墳前應該不會是這番光景。

“那就需要好好查一查了,可能真的被某些人挖走買賣,去配了陰婚。”裴景安雖然沒看到照片,對楚清歌的判斷卻沒有半分懷疑,“還有,對於屍體的買賣,現在法學界還有一定的爭論。我約了導師,今晚下班後,我們去學校請教他。”

“導師?”

“嗯,我們的導師……”

裴景安的唇角剛剛揚起來,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手機鈴聲。

一陣低語後,年輕男子的怒聲爆裂開來,“怎麽會是你?!”

聲音有些耳熟。

楚清歌瞳孔驟縮,轉頭,果然看到年輕男子青筋迸出,全身的血像是一股腦湧上臉,骨骼暴起的手指著老人。

老人身高雖矮,麵對著自己出離憤怒的兒子,卻沒有絲毫害怕。

楚清歌絲毫不懷疑,如果站在男子對麵的並不是他的母親,而是一個陌生人,隻怕下一秒對麵就是鼻青臉腫的下場。

“叮——”

電梯門在這一層打開,從電梯裏走出來的同事從他們身邊路過,投過去看熱鬧又高高掛起的一眼。

楚清歌不能放任自己的當事人在走廊上被人看熱鬧,快步上前,攔住了眼見著快要失控的年輕男子。

隻是她力量終究還是太小,年輕的妻子隻剩下哭,還是裴景安來到,才阻止住了男子接下來的動作。

“有事回辦公室再說。”

楚清歌壓低了聲音。

回到辦公室,楚清歌又給三人各自倒了水。年輕的妻子已經哭成了淚人,紙巾幾乎是一沾上臉就濕透了。

“你怎麽能幹這樣的事情呢?”年輕妻子哽咽著,“她是你的親孫女啊……”

老人依舊坐在沙發的另一頭,這次倒是沒有像之前那樣不吭聲,兩手揣進袖口裏,念念叨叨,“怪我?這事怎麽能怪到我頭上?我都說了,讓你們不要把小青的墳墓照片給別人看,你們偏不聽,等到出事了又來怪我……”

“媽你胡說什麽呢?!”年輕丈夫又要跳起來,“你知不知道你這是犯罪?!你……”

老人渾然不覺自己有什麽不對,瞪大了眼睛瞧著自己的兒子,又氣又羞,“犯罪?!你說誰犯罪?!你才是犯罪!我把你這個不孝順的東西生出來才是犯罪!你長大了,翅膀硬了,現在敢這麽跟你老娘講話!”

“你!”

“大家都安靜,”裴景安不勝其擾,眉心蹙起,點了兩下此刻還算神誌清醒的年輕男子,“你說,是怎麽回事?”

“不可理喻……”男子給自己的母親下了定義,恨恨地別過臉去,不看自己的母親此刻的表情,對裴景安道,“公安已經查出結果了。”

楚清歌不由自主地捏緊了手中的水筆,聚精會神。

“把我女兒從墳裏挖出來的……是她。”

她……

那個看起來與一般老太太沒有任何區別的,一直坐在沙發另一端的老人。

“啪!”楚清歌手中筆帽上的塑料棍棍斷掉了。

愣在原地。

這是什麽峰回路轉的走向?!

她和裴景安都開始考慮下一步要從哪裏開始查了,犯罪人送到了眼前。

年輕的妻子顯然經受不了這個打擊,“撲通”一聲跪倒在老人麵前,“你把我女兒送到哪裏去了?你把我女兒還給我……”

撐起單薄衣料的脊骨彎成一支快要折斷的麥杆,女子拽住老人的褲腳,連眼淚也顧不得擦。

楚清歌上前,攙起了即將倒下的年輕妻子,將小兩口帶出了辦公室。

“我們想聽聽你們的意見。”裴景安坐在寬敞的會議室桌子對麵,身邊坐著楚清歌,對麵坐著麵色灰敗的夫妻兩人,“你母親的行為,本身就構成犯罪,你們……要不要我們為她辯護?”

年輕丈夫抿唇,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望向身旁的妻子。

女子不願此時和丈夫對視,望著桌麵上零落的滿天星。

半晌,女子還是點了點頭。

又似不甘心,加了一句,“我要知道我女兒在哪。”

片刻之後,回到辦公室的,隻有裴景安、楚清歌,和那個年輕丈夫。

年輕妻子留在會議室裏,不願再去見那個連她女兒的屍骨都不給她留下的婆婆。

隻是除此之外,也沒有什麽別的行動。

楚清歌心裏的疑竇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