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薄荷糖

那嗓音低沉,如同下了蠱。

楚清歌坐在回出租屋的公交車上,還在懊惱自己剛才的沒出息。

就應該回一句——

“吃完了自己去買,又不是不認識字。”

怎麽就跟個沒見過世麵的純情女高中生一樣,還沒怎麽肢體接觸呢,自己就先嚇跑了?

她畢竟也是經曆過大場麵的人!

楚清歌不可遏製地,想起了來君同律師事務所之前的那個瘋狂的晚上。

那大概是她人生中做過的最衝動的一件事,借著幾分醉意,檀香,雪鬆,搖晃的燈影。

指尖還殘存著昨晚裴景安手腕上的殘香,混合著雞尾酒的淺淡氣息,聞起來居然有點像那晚的那個人。

“啪!”

楚清歌給了自己腦門一巴掌,“big膽!”

大佬隻是昨晚喝多了,無意之中顧不得衣著整齊這件事情罷了!

怎麽可能是這麽不守男德的人?!

“豐茂百貨,到了,開門請當心,下車……”

公交車報站器適時打斷了楚清歌的胡思亂想。

第二天楚清歌拎著一袋薄荷糖,溜進了裴景安的辦公室。

一夜過去,昨天還領帶鬆垮,領口打開的大佬,今日又恢複了矜貴禁欲的模樣。

白襯衫的扣子扣到最上麵一顆,領子用領撐撐起來,鉑金的領夾在陽光下反射著金屬的冷光。

聽到楚清歌敲門,大佬坐在辦公椅上,從麵朝落地窗的角度轉了半圈,修長的手指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

“這次的案件……”

“這是你要的薄荷糖……”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

聲音交疊在一起,兩人俱是一愣。

裴景安幾不可察地輕笑一下,拉開抽屜,將那支舊的裝薄荷糖的小瓶子放在桌上,推到楚清歌麵前。

“都放進這個裏麵。”

楚清歌:“……哦。”

大佬果然還是那個有自己的執著的大佬。

“這是李誠送來的卷宗和材料,”裴景安又拖過放在最上麵的一摞紙,“全都是複印件,做律師的,‘把當事人的證據原件弄丟’位列律師執業風險之首。不過時間有些久了,如果有些字跡看不清,可以打電話問李誠。”

“好。”楚清歌點頭,抱著厚厚一遝材料回了自己的工位。

十幾年前的批捕材料和判決書寫得遠遠沒有今天的詳細。

從目前的材料來看,案件的起源是因為趙月拖欠了三個多月的房租,於偉催了幾次,趙月也沒有補上。再加上於偉幾次向趙月示愛,趙月也沒有答應,引起於偉的不滿。

最後一次於偉去催趙月交房租,並暗示趙月如果實在沒錢交,也可以做他女朋友。不料遭到了趙月的嚴詞拒絕。

兩人發生口角後,於偉惱羞成怒,向趙月動了手。由於害怕趙月的呼救聲引來隔壁的住戶,於偉以棉被捂住趙月麵部口鼻,造成趙月昏迷。

見趙月不再動彈,於偉惶恐之下逃離案發現場。

當晚,於偉為了確定趙月的狀態,再次趁夜色回到案發現場,此時的趙月已經死亡。

為掩蓋犯罪事實,於偉先以繩索扼住趙月頸部,後又將趙月身上的毛衣脫下來,貼身的衣物推至腋下,同時翻亂了趙月出租屋內的床褥,打碎了床邊木櫃上的一個玻璃茶杯等等,偽造了趙月被奸殺的假象。

最後附一張法醫的鑒定報告,趙月口、鼻受暴力作用,係機械性窒息死亡。

“閉環了……”楚清歌看著判決書上對於案件事實描述的幾段話,有點頭痛。

終於知道為什麽郭政不願意接這樣的案子。

又是這種求愛未遂然後殺人的情況,再加上趙月身上,有許多年輕女孩孤身一人外出打拚的影子。這件案子如果辦不好,找不到壓倒性的證據,於偉就算出來了,隻怕輿論也會推向不利於他們這一方的一麵。

楚清歌鬱結,新買的薄荷糖拆開塑封,倒進見底的舊的薄荷糖糖盒裏,一手攥著新的盒子,把盒蓋頂開又按下。

可能是聽出了楚清歌此時的煩躁,隔壁工位的蘇妍摘下耳機,從隔板後探出頭,“怎麽了?感覺你不是很開心?”

楚清歌才注意到她。

盡管裴景安說過,蘇妍並不是他女朋友,楚清歌對於當年的那個吻,還是有些心結在。因此對蘇妍的態度隻是保持著學姐學妹之間的客套,說不上多熱絡。

隻是畢竟現在在一家律所,又坐在隔壁,所以工作上的事,有時候也說上兩句。

楚清歌大致說了一下網上公開的案件信息,網上沒說的、隻有辦案人員才能看到的材料,楚清歌沒有提及。

蘇妍恍然點點頭,溫溫柔柔地,笑了笑,“確實是很棘手的情況,難怪景安不願意把這個案子交給我。可能你們兩個才是最默契的吧,你這麽聰明。”

蘇妍語氣中的失落顯而易見,楚清歌又是個受了別人誇獎渾身都不自在的人,於是方才的芥蒂直接被擊潰。

“那個……不是,可能隻是我現在比較閑,學姐手頭的案子這麽多,他總不好老是壓榨別的律師手下的實習律師吧?”楚清歌調侃了兩句。

蘇妍卻古怪地看了楚清歌兩眼,依舊柔聲細語,“景安是這麽跟你說的?”

“啊?”

“他說我是別的律師手下的實習律師?”

“不……不是嗎?”

楚清歌尷尬地摸了摸鼻尖。她說蘇妍的上司是別的律師,依據的是因為她某次碰巧聽到律所裏的其他人在閑聊,說自己是裴景安帶的第一個實習律師。

而蘇妍在律所已經呆了三年了,如果裴景安沒有帶蘇妍,而蘇妍也沒有選擇除了裴景安之外的其他律師作為自己的老師,這三年,蘇妍就隻能以實習生的身份呆在律所裏。

甚至連實習生都不算,跟打雜的差不了多少。

不能獨立接案子,甚至和楚清歌在郭政那裏一樣,甚至考不了律師證,也永遠隻能拿最低的薪水。

楚清歌想不通有什麽理由能讓一個女孩子,在這一行裏荒廢青春這麽久。

“不是,我沒掛證。”蘇妍似乎並不介意楚清歌怎麽想,也並沒有覺得自己這樣做有什麽不對,“現在就是個打雜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