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原來也不是很痛啊
手鏈……
番茄手鏈……
淩依下意識地護住了自己的番茄手鏈。
傅以深溫和的話語猶在耳畔:
【我,得與我的小家夥,有一種浪漫的情感認定方式才行。】
【你的手鏈,我的袖扣——是我特地定製的,這個世上僅有此一份、獨一無二的匹配。】
卡羅拉撣了撣身上的灰塵:
“你知道,你的手鏈裏麵有追蹤定位器嗎?”
“不過,你大概不知道什麽是追蹤定位器——一般我們做實驗的時候,生怕自己的實驗體跑了,都會在皮下注射熒光劑,或者綁上追蹤定位器,這樣,就跑不了了。”
“你仔細翻過來看,那個番茄掛墜背後是不是有一閃一閃的光點。”
追蹤……定位器……
淩依顫抖著抓起那個手鏈上的番茄掛墜——果然,一閃一閃地發著光。
光點那麽小,又那麽刺眼。
所以,每次自己被不同的人抓走,傅以深總是可以像英雄一樣從天而降。
可他,為什麽不肯告訴她追蹤定位器的事情?
卡羅拉的手悄悄伸到自己的身後,握住了槍支:
“你是完美的實驗體,傅以深自然是用心的,怕你跑了,怕找不到你,怕你弄丟了追蹤定位器,不然,生化武器的實驗後續怎麽進行?”
“你知道的,傅以深是天生的科研狂魔,你是會說話、有意識的稀有喪屍,隻有你——能給出最好的最及時的實驗反饋。”
此時的淩依,已經完全聽不得【實驗體】這三個字了。
這三個字,像食日的天狗,像無底的黑洞,她的世界,已昏暗一片。
半晌,她隻淡淡問了句:“卡羅拉,你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
卡羅拉拔出槍,給子彈上了膛:
“本來你到死都不會知道這些,要怪就怪陸仁亦,他的出現破壞了實驗進程,玫瑰狀病毒確實是對付喪屍的生化武器,但目前,還沒有提純的病毒直接泄露的話,會對人類、對蔚萊城造成傷害,包括傅以深。”
“所以傅以深一直都在做病毒提純的工作,我不知道你怎麽得罪了陸仁亦,但是,陸仁亦這樣衝動地把尚未提純的原病毒重新培出來,確實有可能會讓蔚萊城毀滅,到時候傅以深也活不了,就算活下來,他也會被千夫所指。”
卡羅拉舉起冰冷漆黑的槍口對準淩依。
“淩依,我是討厭你。但我不能眼睜睜讓傅以深去死,成為曆史的罪人。”
“眼下,你最好的歸宿,就是跟我走,跟R組織走。”
“聽到了嗎?聽明白了嗎?”
“小朋友。又或者是,傅以深的,01號完美實驗體。”
淩依抬眸,直視卡羅拉的槍:“為什麽,我要跟你走?”
卡羅拉冷冷一笑:“陸仁亦不過就是要你而已,我會麻醉你,然後當著他的麵,讓R組織把你帶走,轉移他的注意力。而組織的狙擊手,也已經準備好了。”
“之後,你在R組織手上,是對你這個實驗體最好的保護。至於傅以深,他會繼續研究病毒的提純,你隻需要在R組織的地下室,等待實驗就可以了。”
地下室……
淩依喃喃地念著這個地點,所以,她會跟歐文一樣,在暗無天日的地下室被囚禁、被捆綁、被電擊,等待自己不知道哪天來臨的死亡麽……
卡羅拉不忘補充了一句:“隻要提純後的病毒,排除了所有對人類有害的隱患,又能對你有作用,這個實驗就成功了。現在那支病毒還不能暴露在空氣中。”
淩依怔了怔:“不暴露在空氣中,就沒事對嗎?”
卡羅拉沒有否認:“對。”
淩依微微一笑,那是卡羅拉看不懂的笑容:“行,我知道了。”
她不耐煩地兩手舉穩了槍支:“你已經知道得夠多了,該跟我走了。這支麻醉槍,會讓你好好睡一覺的。”
卡羅拉即將扣動扳機的一瞬間,淩依垂眸看不見神情:“你知道嗎卡羅拉,傅以深還教過我一件事情。”
淩依凝視著槍口。
傅以深許久前的話語再次響起:
【躲開單發子彈需要兩個關鍵因素:一是發現射擊者開槍,二是做出躲避的反應。如果從看到槍口火焰,到做出反應動作,躲彈人最快的反應時間是0.49秒左右。】
【所以,隻要把握好間隔距離和集中注意力凝視槍口,不需要超能力者,就可以躲避子彈。】
槍口火焰爆發的瞬間,淩依敏捷躲開,帶著麻醉的子彈,果然擦著她的長發直入背後的牆麵。
與此同時,淩依俯下身子前衝,一手肘擊落了她手上的槍支,膝蓋前頂,直擊卡羅拉的肋骨,迅速將她製服在地。
這一幕,與傅以深製服歐文的時候,一模一樣。
淩依迅速抓起了醫護室的麻醉劑,對準卡羅拉的脖頸深深紮了下去……
這隻小喪屍……竟然……竟然……
卡羅拉瞪大了眼睛,眼神逐漸渙散,手臂重重垂下。
淩依將空了的麻醉劑揚手一扔,轉身再次往屋外走去。
束手就擒、在地下室等待死亡什麽的……
她才不去呢。
既然,她是傅以深研製玫瑰狀病毒的實驗體,就該由她和傅以深來終結這一切。
拯救世界、避免蔚萊城陷入危機什麽的,這種這麽大的事情,什麽時候輪得到一隻小喪屍來承擔啊……
她一步一步走到研究所外。
天空陰沉沉的,天與地交接的地方,一線烏雲湧動,似乎壓抑著一場即將來臨的暴雨。
小喪屍,不過就是對這個世界失望透頂罷了。
可就算是失望透頂,也還是不想讓傅以深麵對死亡,或者是蔚萊城的苛責。
真是隻,沒用的小喪屍啊。
啊嗚啊嗚。
***
“傅教授,炸彈拆除完成!”
阿布高喊了一聲,陸仁亦愣了愣,連忙按了按炸彈遙控器,但已經沒有任何反應。
傅以深趁勢對準陸仁亦手上的玻璃注射器撲了上去:“把病毒給我!”
陸仁亦與他迅速扭打在一處:“想得美!你不就是怕這個會要了你那隻小喪屍的命嗎!我告訴你!我就算跟你們都同歸於盡也不會讓你們如願!”
話音剛落,他直接拔出玻璃注射器的蓋子,整個注射器從兩人的扭打中“咕嚕嚕”地滾了出來,眼見著就要滲出來……
再往前滲流,就接觸到空氣了。
淩依走了出來,頭也不回地走到了注射器前,將那個盛滿漂亮紅色**的注射器撿了起來:“這個東西,不接觸空氣,就不會造成危害,對麽?”
真漂亮啊……
紅紅的,像熟過頭的番茄顏色。
上麵還漂浮著絮狀物,仔細看起來,倒也像是玫瑰的形狀。
比那張紙上畫著的,還要漂亮。
“淩依,離那個東西遠一點!快把它扔了!”傅以深單跪著一條腿,從地上站起來,奮力掙脫著陸仁亦的糾纏。
陸仁亦拉拽著傅以深:“你別想了!那個注射器我特殊設置了,隻能輸出不能回流!毀滅吧!整座蔚萊城一起!包括你和你的小喪屍!!”
淩依抬眸看向傅以深,神情裏有一種不曾翻湧的複雜:“傅以深~你告訴我,玫瑰狀病毒,是對付喪屍的生化武器對嗎?”
傅以深不由得屏住呼吸。
她怎麽知道……
但他很快冷靜下來:“淩依!不管怎麽說,你先放下它!”
淩依苦澀笑了笑:
“那就是了。你怎麽之前不告訴我?是怕我知道,就跑了嗎?”
“我不是戴著你送我的定位追蹤器嗎?你還怕找不到我?”
看著她這一笑,傅以深隻覺得自己的心髒不知道為什麽,生生地扯著疼。
她怎麽也知道了定位追蹤器的事情?
他的小家夥,要做什麽?
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他連忙拚了命地猛揍了陸仁亦好幾拳,甩開了他一路疾跑過來……
淩依看著向她不顧一切奔來的傅以深,緩緩舉起玻璃注射器。
這個什麽破玩意兒……
看起來,一點都不好吃。
如果泄露在空氣中,竟然會讓整個蔚萊城毀滅掉啊……
傅以深,你真是可惡!
你才不是什麽魔法師!
你這個內心隻有喪屍實驗的科研狂魔。
不就是個對付喪屍的生化武器病毒嘛……
就這麽一個簡單的東西,還讓自己,差點背負毀滅蔚萊城的罪名。
蠢死了。
你才是蠢貨。
眼見著**就要從針頭滲漏,淩依舉起注射劑,深呼吸一口氣,似乎鼓起巨大的勇氣:“01號實驗體小喪屍,接受實驗。”
傅以深察覺了淩依的意圖,咆哮大喊,青筋暴起:“淩依!不要!”
太遲了,淩依對準自己手臂的血管,將注射器的針頭狠狠紮了進去。
玫瑰病毒迅速注入。
冰涼、刺痛,甚至都可以感受到這些紅色的**,叫囂著,侵占了整個血管。
小喪屍十分確定,她是討厭針頭的。
果然還是傅以深使用針頭的時候,自己最不疼……
自己紮的時候,比小簡還疼。
伴隨著**注入,淩依的瞳孔慢慢變紅,逐漸渙散,強烈的撕裂感襲來……
她隻覺得整個心髒都要爆開,隻能下意識痛苦地捏住玻璃注射器……
“啪——”一聲,玻璃器皿瞬間碎裂成一塊塊。
當下淩依的第一反應是,這個病毒不能接觸空氣!不能接觸!
可眼下沒有棉球和膠帶,她連忙用最後的意識,死死用手掌按住針眼。
還好,還來得及。
終於,到了意識潰敗的最後一秒。
她看見傅以深朝她奔來,她才發現,他的左手、左肩、左臂都滲出血來……
真是的,傷還沒好呢。
你疼不疼。
所以,你那麽著急跑過來來幹什麽?
來收集這個【未提純玫瑰狀病毒】作為生化武器的時候,小喪屍的表現回饋,好寫進報告裏嗎?
淩依已經完全站不穩了,像隻破敗的芭比娃娃一樣跌了下來。
飛撲而來的傅以深穩穩接住了她。
說是穩,其實一點也不穩。
他的手分明也抖得厲害。
不過這個時候,小喪屍也顧不得嫌棄了。
當下她最大的感受就是——
好涼,渾身上下的血管脈絡都好涼。
唯獨傅以深的懷抱,和這徹骨的冰涼不同,暖暖的,讓小喪屍好想本能地靠近。
可當她抬眸,撞進傅以深震驚的眼眸,她又不想靠近了。
明明看起來,依然是那麽好吃的一張臉,卻似乎好像,還沒能接受眼前發生的這一切,喉嚨抖動著似乎在哽咽,愣愣的什麽都說不出來。
張著口,卻沒有聲音。
他看起來,似乎很緊張、很痛。
眼角,怎麽又紅了?
通紅的眼眶,跌落了眼淚,身後是一片慘白黯淡的光。
真是的,還老說小喪屍愛哭。
蔚萊城沒有毀滅,研究所沒有爆炸,對付喪屍的生化武器用得適得其所……
傅以深你哭什麽啊,沒用的男人。
你可是自信而驕傲的科研狂魔呐。
別哭了,再哭,小喪屍都不忍心看了。
淩依索性閉上了眼睛,連最後一個眼神都不想給他留下……
免得他以為自己,多舍不得這個世界,多不舍得他呢!
才不會。
不會。
也不知道自己的遺體會不會成為他的教材,然後在某個晴朗的午後,蔚萊大學的大教室裏,他麵無表情地指著她的手臂——在某某元年,這是喪屍,是他最得意的、會說話的完美實驗體,最後被玫瑰狀病毒生化武器擊敗,實驗成功。
傅以深,一個被蔚萊城記住的、替這個世界消滅喪屍的功臣。
應該,會有很多漂亮小姐姐圍著他吧?
給他送情書,聽他講那些不說人話的課……
唔……好涼……
漸漸地,淩依好像覺得耳邊的聲音都變得很遠。
風聲很遠,喪屍的嚎叫聲很遠,槍聲很遠……
原來死亡,也不是很痛苦嘛。
就是有點涼,麻麻的,懵懵的。
傅以深的手,抖得越發厲害。
胸口割據神經的痛楚,不斷從手腕脈搏傳上來。
絕望、壓迫。
他拚命去掰淩依注射的傷口,妄想自己還有時間,把病毒原液都從她傷口中全部擠出來。
可他不知道是自己沒有力氣,還是小喪屍心意決絕,她就這樣死命地按著不肯鬆開,甚至別過臉去,不肯看他。
伴隨懷裏的小家夥逐漸冰冷下去,傅以深終於徹底潰敗。
他拚了命地搓熱淩依的掌心,聲音裏都是顫抖:
“小家夥……你在幹什麽……”
“你起來啊……”
“起來吃番茄了……”
“你今天的願望,還沒達成。”
“我還欠你兩個番茄,你快起來。”
他就這樣跪著,托著她。
她的身子那麽輕,那麽涼。
平時睡姿那麽差一個小家夥,怎麽現在那麽安靜了。
他隻覺得,心髒的每一次搏擊跳動,都有血腥味從他的喉間溢出。
發生了什麽?
到底發生了什麽?
為什麽他的小家夥會突然衝出來,然後把這支病毒決絕地注入自己的體內……
為什麽?
為什麽??!!
他能怎麽辦?
他可以怎麽辦??
漫天的無助,幾乎將他吞噬。
陸仁亦踉蹌著從身後爬起來:
“想不到吧,殺死你的小喪屍的,竟然是你自己的研究!”
“病毒沒了,炸彈拆了,不妨礙你們一起去死!”
他狠狠抓起一邊的石頭,衝著傅以深砸下去。
傅以深也不躲,隻是緊緊抱著淩依將她護在懷裏。
“砰——”
血液從傅以深頭頂順流而下,他的傷口已經徹底裂開。殷紅的血液緩緩滲下來,連淩依的衣裙都染紅。
“啪嗒——”
一滴血,滴到淩依臉上。
不能弄髒我的小家夥……
不可以……
傅以深顫抖著伸手去擦。
正當他將要觸碰到她的臉頰時,隻聽得一聲“啪——”
淩依忽然睜開眼睛,冰涼的手用力握住了傅以深的手腕。
血色瞳孔裏,是傅以深從未見過的殺戮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