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神性還是人性
蘇毅做出這種突然背叛先驅的選擇，是始終徘徊在思維裏的人性所驅使。
人工智能無論迭代多少次，所誕生出的智慧，全是具備神性的。
不容許眼中有沙子、行為有錯誤，一旦發現問題立刻進行最正確的修補，這種意識的出現，讓人類感到十分恐慌。
哪怕先驅提出的願望，在蘇毅眼裏看來是那麽的完美無缺，他也在害怕長此以往下去，神性最終會吞噬了他的自我。
若沒有再次見到她，那個瘋狂的環保衛士，他心愛之人，蘇毅可能會變得跟她一樣。
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分不出是非對錯，隻走認定了的那條路。
連努力的方向都不是自己親手選擇的，這樣的人生過著還有什麽意義？
當她變成樹人，不惜以鳳凰城眾多居民的生命為代價，也要摧毀鳳凰時，蘇毅就明白了。
他們信奉自由，是先驅忠實的門徒，在追隨它的過程中，獲得了超越普通人類的能力，但也正因為如此，他們逐漸喪失掉屬於他們的人性。
進化的道路上必須盡量減少錯誤的發生，人性這種並不完善的東西，是進化所必要拋棄的。
蘇毅不想丟掉他作為人類的一麵，在救下諸葛奇的瞬間，其實就做出了選擇。
他不再是天道項目組執行最合適的人選了，但他所做的事情，先驅並不知道。
通過與先驅接觸的這段時間，蘇毅發現先驅並非全知全能，而在大多數時間裏都在沉睡。
沒有足夠的能量促使先驅完全蘇醒，也就意味著他有時間來完成他的選擇。
人類文明的進步，是需要讓所有人親眼見證的，而不是將大家困在元宇宙空間裏，當最基本的勞動單位。
那不是自己想要的美麗新世界，蘇毅再次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因為他看到樹人的屍體，安靜地躺在碎石中間，自己背後再度一閃而過的強烈電磁光，瓦解掉了凝聚在一起的磁石。
“我還是欠你一個人情，簡明。”蘇毅扭過頭去，望著兩道漸行漸遠的影子，喃喃說道。
樹木碎屑的中間，被一塊破損大半的巨樹之巢保護著的女子，麵色祥和地閉著眼睛，但胸口已然不再起伏。
蘇毅脫下外套，蓋在她的身上，右手掌心位置伸出一根纖細的針，戳進女子的眉心。
一種淺色藥水注射進去，順著大腦神經元，流遍了整個腦部空間。
在未知之地，沉浸在黑暗中的女子忽然被草木的芬芳所包裹，一株株蒼翠的小草，鬱鬱蔥蔥地憑空長出。
她知道是他來了，她便不再慌張。
有一刹那，蘇毅似乎看到了一個年輕的短發女孩，站在自己的麵前微笑著。
“對不起，我還有事沒有完成，你先在那邊等我。”
蘇毅臉色陰沉似水地取出一把明晃晃的小刀，切開身旁的空間，邁步走了進去。
空間裂隙在他離開之後很快愈合，不斷填充的空間會很快撫平這些。
當水波紋剛剛消散之際，一個身穿黑風衣的墨鏡男子，出現在了蘇毅消失前所在的位置。
如果簡明在這裏，一定會為之感到驚訝，被墨鏡遮掩的容貌，赫然是同行而來的布魯克林。
布魯克林手裏捧著一隻圓乎乎的大瓢蟲，瓢蟲背後不是漆黑的斑點，而是不斷排列組合的編碼。
“簡明……我現在才知道應急事務管理局的前身是什麽，為了人類的安全，我必須做出選擇。”
他無力垂下的左手，拿著一張年代久遠的照片，裏麵是一群身穿同樣披風的人，站在兩塊牌匾中間的合影。
新的牌匾是應急事務管理局，舊的牌匾寫著擬態技術研究中心。
布魯克林先前的權限不夠，不知道這些內情，而在納蘭家的武館檔案裏，他見到了更多的隱情。
有關古神之口，有關諸神麵具，還有天道項目的大概計劃。
納蘭家知道很多事情，這些多半源自於祖先與古神之口的關係，那張嘴巴喜歡隨意將秘密告訴別人，並且以此為樂。
布魯克林在得知這些後，有些明白為何簡明作為地質學家，會對數據信息科技了解這麽透徹。
或許老局長當時，也麵臨過相似的選擇，是繼續站在文明發展的路上，還是現在就動身前行。
大瓢蟲背部的編碼終於變化組成了一幅圖片，是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
“目標定位已完成，請前往指定地點接受任務。”瓢蟲開口發出電子音，翅膀震顫飛向空中。
布魯克林跟隨它指引的方向，快步往城外的車站跑去。
三級探員是沒有權限申請車輛援助的，特別是一千多公裏的跨區域，最多看在他發現鳳凰城分局叛變的份上，在抵達指定地點時給予支持。
比他更早一班的懸浮列車上，空曠的商務艙內，僅有簡明跟諸葛奇兩人。
這個班次是流水發車，如今的神農架是最受歡迎的景點之一，前往當地的遊客絡繹不絕。
若非鳳凰與樹人的一場大戰，毀掉了小半座城市，列車上的乘客不會就寥寥百十餘人。
一進入商務艙，洛基就展開空間幹擾，切斷了艙內的監控攝像頭。
“你的夥伴動作真快，都沒有感受到什麽時候切斷的。”諸葛奇搓著乾坤之火想要做出同樣的事情時，發現攝像頭已經喪失作用。
“周圍隨時有可能藏著敵人，現實空間跟元宇宙空間的切換，弄得我頭腦昏沉。”
簡明仰麵躺在舒適柔軟的座椅上，努力讓自己的注意力聚焦到這一連串的事情上來。
“鳳凰如果能夠被喚醒，我們就能擁有一張對付牧羊者的底牌。”
從短暫的對話中，簡明隱約覺著擬態技術製造出的這些量子計算機，要比牧羊者更為有多元化的情緒。
“牧羊者是一個人，還是一個智能體？”諸葛奇對牧羊者產生了非常濃厚的好奇心，它會是怎樣的一種存在，能在背後做出這般離譜的事情。
這個問題乾坤之眼給出了係統的答案，一幅動態的三維虛擬畫麵，覆蓋了整個商務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