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故意氣他

裴璟珩回了房中,蒼青如影子一般突然從屋頂躍下,隨他進門。

“方才她說的,你都聽到了吧。”

蒼青點頭,“是。”

“沒想到,毫無頭緒的烏糟線團,線頭竟在一個細作手裏。”

裴璟珩轉著拇指上的扳指,若有所思。

“即刻傳消息,讓各處繼續探查——用咱們的人。”

蒼青愣了一瞬,隨即明白過來,領命退了出去。

半個時辰後,辦完差的蒼青回來,神色欲言又止。

“什麽事?”裴璟珩靠著椅背,正閉目養神。

“爺,您剛才那套茶具,似乎被阿嬈姑娘賣給了隔壁的茶商。”

裴璟珩睜開眼,起身走出房門。

樓下大堂,肥碩富態的茶商抱著盒子笑得合不攏嘴,而那個罪魁禍首正巧笑倩兮地數著銀票。

裴璟珩看得清楚,足足有兩千兩。

真是好手段,原本百十兩的東西,被她翻了二十倍。

察覺二樓有人看來,阮嬈回望過去,一雙貓兒眼靈動且得意。

她朝他揮舞著手中的一疊銀票,挑眉而笑。

裴璟珩的臉色瞬間結了冰。

“那位就是世子爺?”富商不明所以,討好地看過來。

“對,那位就是世子爺。在京城隻要報他的名號,就沒人敢找你的茬。若今後遇到難事,隻管拿著這個去敲國公府的門便是,他收了你的孝敬,自然要承你的情。”阮嬈低聲跟富商囑咐。

她以為自己足夠小聲了,哪知道這話被裴璟珩聽得一清二楚。

蒼青也聽到了,趕緊瞄了眼自家主子,見他氣得額角青筋都繃了起來,不由得默默擦了把汗。

“蒼青,隨我出去一趟。”裴璟珩轉身往樓下走。

樓梯上,阮嬈提著裙擺,正嫋嫋婷婷往上走,抬頭間,迎麵就看到裴璟珩正用冷冰冰的眼神盯著她。

阮嬈知道他很生氣,但也明白他重麵子,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同她計較,於是朝他嫣然一笑,頗有點有恃無恐的意味。新筆趣閣

擦身而過之際,她突然想再氣氣他,於是頓住腳步,踮腳回身。

“謝世子賞。”

櫻唇湊近他的耳畔,濕潤的吐息幽香如蘭。

裴璟珩轉頭冷睨,隻見一雙烏靈狡黠的貓兒眼同樣睨著他,翹著眼尾,媚態橫生。

“若我的東西再流落外人手裏,便送你回銷魂窟掙銀子把東西贖回來,你可記住了?”

男人神色寡淡,薄唇輕啟,說出來的話卻讓人指尖都生出寒意。

阮嬈瞬間笑容消失,抿緊了唇。

“我出趟門,你若還想一同回京,便老實呆著,別亂跑。”

說完,他淡然轉身,下了樓。

阮嬈望著他的背影,一雙妙目流露出藏不住的恨意!

裴璟珩,你當真以為我是走投無路才投靠了你?

我隻是借你對付阮孝廉,等著看你們狗咬狗罷了!

等著吧,等你殺了阮孝廉,解決了我的後顧之憂,我自然也會送你上路……在你最沒有防備的時候。

她勾唇幽深一笑,轉身上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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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華初上,夜風微拂,送來陣陣沁人心脾的幽香。

用過晚飯,阮嬈百無聊賴,倚著窗戶朝下望。

窗戶下是處小花園,如今正值花期,姹紫嫣紅,好不熱鬧。

阮嬈敏感地覺察出那陣陣花香中摻雜的一絲不凡,趕緊下了樓,循著味道過去,果然發現角落裏一株曇花正悄然綻放。

她當即喜不自勝。

這曇花,對她大有用處!

她二話不說,上前便要去摘下。

“它隱忍於黑暗不知多少時日才終於擁有絢爛,姑娘何苦將它摘下,讓它一生心血付諸東流?”

一道清潤的男聲從身後傳來。

“誰說摘下它便是要毀了它的絢爛,若我說,我是為了讓它的絢爛永存呢?”

阮嬈反唇相譏,轉頭看去。

月光下,錦服少年修竹一般立著,眉目清雅,神色柔和,有股溫潤謙和的書卷氣。

見到她轉過頭來,少年清澈的眼眸微閃,流露出一絲驚豔。

假三皇子?他怎麽會在這兒?

阮嬈納悶。

“你家世子爺出門,怎麽沒把你也一並帶去?”她歪著頭打量著少年,一臉俏皮的調侃。

假三皇子怔了下,繼而輕輕一笑,目中光波流動若星。

“我同世子一向是兵分兩路。”

他聲線清潤,語調舒緩,像山澗清泉緩緩流過,令人心曠神怡。

阮嬈覷著他,心想先前怎麽沒發現,這假皇子還挺清雅俊秀的。

先前她稍稍挑逗都讓他紅了耳尖,如今他倒是不害羞了,不知是假裝還是在強撐。

不過她這會兒也顧不上逗弄他,還有正事兒要辦。

“你來得正好,快去幫我找一壇酒來。”

“酒?”少年不解地緩緩眨了下眼。

“對,越烈越好。”

阮嬈吩咐完,轉過身忙著小心將曇花取下來。

少年並沒有動,隻是回頭看了一眼。

很快,暗處一道人影掠去了前院。

不多時,一壇醉浮生便遞到阮嬈手邊。

阮嬈並未回頭,徑直接過。

壇子打開,一股清冽酒香四溢。

“這酒真香!好酒!”阮嬈吸吸鼻子。

說完,便將整朵曇花小心翼翼地浸入酒中。

“這樣,它就可以永遠絢爛,不會凋零了麽?”

少年不知什麽時候在她身邊蹲了下來,目光幽幽盯著那朵曇花,繼而又看向她,眼睛一眨不眨。

“當然不是,等泡夠了一天一夜,再撈出來進行其他工序,繁瑣著呢。”

阮嬈敷衍了兩句,抱著酒壇子就要走。

她可不想把自己的絕活透露出去。

“我這裏還有一壇酒。姑娘既喜歡,不如一同對月暢飲?”

身後少年突然出聲挽留。

阮嬈詫異回頭。

月光下,少年靜靜望著她,眼神清澈,唇角噙著淡淡笑意,有股說不出的清貴高雅。

若不是知道他的底細,阮嬈都有些懷疑他是真的三皇子了。

她其實也見過真三皇子。當年她身為侯府嫡女,也曾應邀參加宮宴,和真三皇子有過一麵之緣。

當時匆匆一瞥,她隻記得,那是個文弱白皙的少年,沉默寡言,低頭坐在皇子席位末端,沒什麽存在感,似乎不太受皇帝待見。

眼前這個假皇子,身形倒是比那個真皇子要挺拔英朗些,也比他健談。

雖然是個冒牌貨,卻比真的還秀色可餐,清逸優雅。

“行吧,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

她已不再是侯府嫡女,不需要再恪守那些教條規矩。

花前月下,珍饈佳釀,還有美少年相伴,如此人生樂事,她豈能拒絕?

一炷香後。

阮嬈酒意微醺,膽子大了些,話也多了起來。

接連抱怨了裴璟珩幾句,她杏眼迷蒙,托著腮打量少年。

“你怎麽還頂著三皇子的臉?”

“你家主子打算讓你一路都帶著麵具麽?也不讓你歇一歇,真是冷血無情黑心肝。”

少年輕輕一笑,“世子隻是性情疏冷不愛笑,並非真的冷血無情。”

“嗬嗬。”阮嬈媚眼輕斜,睨了他一眼。

“你倒是挺會維護你家主子,整天看著他那張棺材板似的臉,你也不覺得煩。”

喝醉酒的少女醉眼迷蒙,媚態橫生,上翹的貓兒眼撇來一眼,似嗔似怨,反而有股撒嬌的意味。

若說方才驚鴻一瞥是副月下美人圖,那此刻美人便已從畫上走下來,靈動可愛,活色生香。

少年目光幽深的看著她,笑而不語,一對淺淺酒窩浮現臉頰。

阮嬈一下子驚奇了,不由傾身湊近。

“咦?你這人皮麵具做的倒是挺逼真的,連這酒窩都跟真的似的……”

說話間,她已伸出纖纖玉指去戳他。

暗處有人影欲動阻止,卻被少年悄悄一個手勢製止。

削蔥般的玉指輕點他的臉頰,微涼酥癢,仿佛被小鳥兒的喙輕輕啄了一下。

少年微微垂眸,笑容溫雅,深深凝視近在咫尺的嬌媚豔色。

“姑娘醉了。”

“我才沒……”阮嬈剛要反駁,卻突然眼神發直,目光越過少年肩頭,怔怔看向前方。

挺拔清雋的男人踏月而來,麵如冷玉,眉如墨染,一副目下無塵的冷冽模樣。

“醉了……我大概是真醉了……”阮嬈喃喃自語,“我居然看到裴璟珩那張棺材臉了……”

聽到這話的男人瞬間唇線一繃,眸色更冷。

“三殿下。”

他目光一轉,朝阮嬈身前的少年行禮。

少年轉身,驀然一笑。

“子淵,你這一行可順利?”他起身拍了拍裴璟珩的肩膀,神態熱絡。

“抱歉,把差事全都丟給你了,我自己卻去遊山玩水。等回了京,我再設宴好好向你賠禮。”

裴璟珩拱手,“本是裴某分內之事,殿下言重了。”

“這幾日為免人起疑,我讓蒼青假扮成了殿下,唐突殿下之處,請還請殿下恕罪。”

少年輕輕一笑,毫不在意。

“告什麽罪,該是我謝你才是,幸好你讓人假扮了我,否則父皇知道我不在,可要以瀆職之罪責罰我了。”

阮嬈在一旁越聽越不對勁,突然打了個激靈,一下子酒醒了。

什麽?

不是假皇子,是真皇子?

怎麽辦怎麽辦?她剛才沒說什麽不該說的吧?

好像除了罵兩句裴璟珩冷血無情自私傲慢之外,也沒別的了。

算了算了,她還是裝醉吧。

“咚!”她腦袋一歪,趴在石桌上。

兩個男人停下對話,同時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