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留君夢境中

第12章留君夢境中

媚兒回到房中,推開窗子,窗外樹影扶疏,花香撲鼻,因在雪中,花香帶有一股濃濃的清冷之意,沁入心脾,倍感神清氣爽。偶有花瓣無聲飄落雪中,與雪氣相融,泛起一片繽紛的迷霧。

她在窗前坐下,托著頭望著廣褒靜謐的夜空,不由得輕輕歎了口氣。

其實我是多麽羨慕表姐啊!羨慕她有一個完整的家,有一對疼愛她容她任性胡鬧的父母,其實這些年舅舅對我已經很好了,自小到大,舅舅對我關懷備至,從沒有缺過我什麽,但為何我的心總是感覺空蕩蕩的?

幼時表姐看我不順眼,愛捉弄戲耍我,那時我感到很難過,總是躲在暗處悲傷哭泣,尤其是在夜半,被窩是柔軟溫暖的,可我小小的心卻是冰冷的,常常睜大眼睛望著深邃的夜空,任憑眼淚浸潤枕邊。

我的家究竟在哪裏呢?

這幾年,年歲見長,她的心反而釋然了,她把那份刻骨的思念深埋在心內,不再自怨自艾。有時細細思量----換了我,可能也會這樣的,天底下有哪個孩子願意和別人分享父母的愛呢?

這事兒也不能怪表姐,是我無端端寄居在這裏多年,擾亂了他們一家寧靜的生活。

如果不是表姐那句話刺穿了隱藏在心底多年的哀傷,她也不會甩出那一巴掌,那一刻她感到屈辱難當,隻想馬上離開舅舅家,自此浪蕩天域,無拘無束地去追尋自己的根源。

她掩上窗子,默默伸出手,一柄寒光灼灼的雪劍現在掌內,剔透的劍身如一彎微微顫動的秋水,一層薄薄的雪霧索繞在劍刃上,這是十二歲那年舅舅交給她的。

那天,舅舅雙手托著這把雪劍,臉色凝重地對她說:“這是你母親生前所用的劍,今天我把它還給你。”

母親生前所用的?這就是說,母親早已離我而去了?

那晚她抱著雪劍,在房內哭了整整一宵。

媚兒輕輕摩挲著暖玉劍柄,一股暖暖的熱流來回流淌在掌內,就像母親溫暖的懷抱。

自從知道這劍是母親留給自己的後,她經常在夜裏把它取出細細觀摩,希望能從這把劍中捕捉到母親昔日的風采笑顏,更渴望能從這把寒氣逼人的劍中吸取到一些虛幻的溫暖。

媚兒打了個哈欠,這幾年她的心事多了,睡得也晚。可明天是表姐的佳期,雖說表姐待己的態度依舊不冷不熱,可她仍要早起為表姐送嫁,遂把雪劍歸於體內,自行寬衣上床安歇。

迷迷糊糊中她又來到那片茫茫無際的巨大荒蕪上,呼嘯的疾風卷著碎葉在廢墟上空回旋呼號著,她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裏,天地一片蒼涼肅殺,朔風把她的長發吹得淩亂四散,那個鬼魅似的聲音又在耳邊輕輕響起----回來吧,回來吧。

她在風中來回奔跑,追逐著那個飄渺的聲音,可無論她跑的多快,總是捉摸不到聲音的來源,她隻能繞著蒼涼的廢墟兜著圈子,直至筋疲力盡,跌坐在地上。

猛地媚兒驚醒過來,她摸摸額頭,觸手全是濕漉漉的冷汗:“我又做這個夢了?”

她掀開被子,借著窗外朦朧的夜光,走到桌子旁,倒了一杯冷水一飲而盡,冰冷的水將她混沌的意識澆醒,她苦惱地搖搖頭,回到床上,擁著被褥靠在牆壁上,茫然望著身前悠遠的晦暗----是誰在夢中不斷呼喚著我?

回來吧?回來吧,回去哪裏?

這個夢自她七歲起,每隔幾天便在她的睡夢中上演一次,那個聲音早已在她腦中生了根,她閉上眼睛,心緒紊亂,這夢中的呼喚,我曾真真切切地在現實中聽見過,在那條峽穀內,石中女子彈奏起那闕魔幻之曲時,響在我耳邊的就是這個聲音。

自懂事起,她就渴望知道父母的過往,可每次向舅舅詢問此事,舅舅總是臉色黯然,搖頭說:“我也不知道啊!”

三年前她決定獨自出外走走,一來是因為年輕的心對外麵的世界存有一份探究的狂熱,二來是為了解開心中的疑惑,她不可能一輩子活在困惑中。

媚兒幽幽歎氣,這三年她愛上了歎氣,她的心事隱藏得很深很深,在宮人的眼中,表小姐安靜極了,不愛說話,也不愛生氣,總是柔柔地,叫人看著心裏就歡喜。

夜很安靜,靜得讓人想把自己融入這片黑暗中,沉沉睡去,可她偏偏憶起那片寂靜荒涼的廢墟,想起了那個夢幻般的英俊男子,還有他那雙泰山崩於眼前仍安詳如水的明亮眼睛。想起他時,她的臉會發燙,心會不由自主的加速跳動。

她取出玉佩,淡黃色的龍型玉佩,在她掌內閃動著圓潤柔和的淡淡光華,這三年,它一直垂於她心尖之上,從沒有離開過。

她把玉佩輕輕放在溫潤的唇邊,玉佩的熒光跳躍在她羞澀迷惘的眼眸內,三年了,你在哪裏呢?

你說過出了峽穀後,就帶我到天域間四處遊玩,這話,你已淡忘了麽?

三年了,為何你不來尋我呢?

那年,他在朔風中對她微笑著說道:“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地方,一個女孩子,最好不要來這裏。”

她卻倔強地搖搖頭:“那你來這裏幹什麽?”

他抬眸望著遠方,道:“我有我的使命,我是必須要來的。”

她順著他的眼光望向前方廣闊的曠野,十七歲的她,在風中莞爾一笑:“我也有我的使命啊,我也是必須要來的。”

“你怕不怕?”

“不怕!”

“好,那你跟我來!”

滾燙的淚滴滑落媚兒微涼的臉龐,無聲濺落在玉佩上:“你是誰呢?我們還有再見的那一天嗎?”

原來就這麽自然的,她把那個人留在了心頭,自此她的夢境中多了一個他,可他在哪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