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采竹女
那人約莫二十多歲的樣子,身型比雍王更魁梧些,一身錦衣華服,麵容不怒自威。
他沒有用馬凳,踩著一個侍衛的背下了馬車。
雍王帶著葉寧語來到那人跟前,雍王作為東道主,禮節自是周全的。他朝著那人躬身,笑道,“三皇子。”
梁國三皇子微微頷首,目光落在葉寧語身上時,他眉目一動,似乎眼中有了某種光彩。“這位是……”
葉寧語也微微頷首,不經意打量了此人一眼,與上一世的記憶基本重疊。
雍王走上前,擋住了梁國三皇子的目光,“她是護國公府嫡長女葉大姑娘,也是本王的未婚王妃。”
梁國三皇子的目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暗淡了下來,語氣中明顯帶有失落。“哦……原來是未來的雍王妃。”
隨即,他環視四周,目光落在葉寧語身後的青連身上。
青連低著頭,可三皇子還是看見了她黑瘦的麵容,頓覺索然無味。
雍王指著停在湖邊的一艘畫舫道,“三皇子請。”
梁國三皇子沒再多說什麽,轉身朝畫舫走去,雍王和葉寧語跟在其後。侍從丫頭們也各自捧著手裏的東西,上了畫舫。
這艘畫舫一共兩層,通體紅木,一層四周設有壁欄,主客座位及一應物什皆已備好,可容百人左右。
二層則為開闊的無遮擋空間,頂部華蓋淡黃,四角單簷。
三人在畫舫坐定,就見三皇子的隨從們開始將帶來的東西擺弄起來,有梁國三皇子慣用的茶具、餐具、桌椅、各類點心,甚至還隨身帶著香爐。
雍王不是第一天接待這位三皇子,對他的行為倒也習慣,便任由他們擺弄。
梁國三皇子在主客前落座,各自的侍女隨從也已上了船。開船的是十名訓練有素的船夫,他們分列畫舫各個位置,一艘巨大的船緩緩駛離岸邊。
品酒聞香間,一位樂師坐於席位正中,他輕撥琴弦,古琴聲絲絲入耳,與隱隱流水聲交織,所有人頓覺一陣清涼和平靜。
可梁國三皇子的神色並未有太多波動,似乎眼前的一切對他來說沒有太大的吸引力。
一曲奏罷,他懶洋洋地靠在隨身攜帶的軟墊上,眯著眼看向雍王。“雍王殿下所說的難忘之行,便是這個?”
此時畫舫已行至水域正中,雍王淡淡一笑,看向不遠處。
忽然,一陣隱隱歌聲傳來。聲音由遠及近,逐漸分明。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帶女蘿。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聽聲音是個女子,歌聲與水聲相和,江流宛轉,賞心悅目。
三皇子眉眼眯得更甚,他下意識身體前傾,想循聲望去,尋找些什麽。
葉寧語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三皇子的表情,又將目光望向不遠處。
湖麵之上,隱隱煙霧間,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根長約三丈,手臂粗細的青竹。
青竹浮在水麵,緩緩穿透煙霧。
隨即,眾人便瞧見了青竹上的那個女子。她身著綠衣,身形嫋娜,臉上帶著麵紗,黑絲被風吹起,雙腳穩穩踩在那根青竹上。
女子手中橫握著一根稍細的竹,與腳下的竹形成‘十’字。
歌聲越來越近,人也越來越近,以至於歌聲中婉轉的歎息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隻見她在獨竹上載歌載舞,雙腳一點,腳下的竹竟隨著她旋轉的身軀緩緩轉動,平靜的水麵頓時泛起圓形漣漪。
三皇子再也不眯眼了,他睜大雙眼一動不動望著踏竹而歌的美人,忽然覺得身上的每根汗毛都豎了起來,任督二脈不打自通。
“這……這……這……”三皇子有些語無倫次了。
葉寧語朝他微微頷首,“這是虞國的采竹女,在碧心湖一帶時常能見到。今日也算有緣,三皇子若不嫌棄,我們請她上船一敘。”
三皇子哪裏嫌棄,他看得眼都直了,此刻竟顧不得說話,隻揮了揮手,那意思是快快快,把人請上來!
葉寧語對著船頭的人吩咐道,“請人上船。”
采竹女將橫臥的竹竿一頭插入水中,腳下的那根青竹在畫舫麵前停下。她沒有立即上船,悠悠開口,“敢問客人從何而來?”
葉寧語唇角露出一抹笑,她看向三皇子。
三皇子似乎感受到了葉寧語的用意,嗖地站起,朝船頭走去。
“本王……”王字還未說完,他又改了話頭。“在下自從梁國而來,聽聞虞國山清水秀,特來領略一二。”
那女子似乎對這個回答很是滿意,她一把扔掉手中的竹竿,足尖再次輕點,隻見那根腳下的青竹瞬時從水中立起。剛剛青竹浮在水麵上,眾人並未看清,直到這時才看見青竹上竟掛了幾根竹筒。
那女子飛身而起,於半空中取下一個竹筒。隨即輕盈的身子一躍,朝著畫舫而來。眨眼的功夫,她便穩穩落在三皇子跟前。
她摘掉麵紗,露出清婉絕美的五官,嘴角帶著笑。
“敵人來了有長劍,客人來了有好酒。小女子若月以自家所釀竹酒,敬遠道而來的貴客!”
女子聲音清麗卻不矯揉造作,舉手投足間反而帶著幾分江湖人的豪氣,三皇子已經完全挪不開眼。
他不敢置信虞國竟有這樣的妙人!她不同於深閨大院中扭扭捏捏的豪門貴女,也不是紅樓青閣之中的嬌豔辣花,她就像一根開了白花的綠竹,出塵脫俗,直入雲霄,讓天下男子仰望。
三皇子幾乎不假任何思索,就有了一個念頭,此女子他定要得到!
三皇子坐定,若月先為他斟了一杯酒,又為雍王和葉寧語各斟了一杯。禮節上沒有厚此薄彼,也沒有多看誰一眼。
酒過三旬,若月拿著竹筒一飲而盡。
葉寧語沒有喝,雍王默默拿過她的杯子。“你有傷,我替你喝。”
三皇子興致勃勃,他看著若月舉手投足間的模樣,越發喜歡。他心知此女並非今日有緣才遇上,否則雍王也不會大費周章讓自己來遊湖。
不管是他有意安排,還是自己當真與此女有緣,這個姑娘他都笑納了!
“我看姑娘不應叫若月,應叫‘勝月’。”
葉寧語與雍王互相看了一眼,皆不動聲色。
三旬再三旬,若月的幾筒竹酒已經沒有了。三皇子不覺有些神情恍惚,趴在軟榻上漸漸入眠。
不知過了多久,等他醒來天色已有些昏暗,畫舫內沒有了雍王和葉寧語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