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先入為主

“大姑娘,奇怪的是成王回都後並未回府,也未曾去宮裏,他們幾人在城西的一處小院落了腳。”方管家道。

葉寧語含笑,這倒不稀奇。畢竟明麵上,成王和那白承之都是喜好遊曆山水的顯貴公子。不回王府,寄情市井也是說得過去。

隻是上一世,葉寧語倒真以為成王無心朝堂。莫非,她看錯了?

忽然,葉寧語反應過來。“你是怎麽發現他們居所的?”

方管家道,“我派了邵寬一路打探,他認識成王,也識得那位白公子。”說完,方管家忙又補充了一句,“邵寬就是那日刺殺大姑娘之人。”

“隻怕他們的住處,是有意讓我們探得的。”

方管家一聽,忙道。“邵寬曆來小心……”

“方叔,白承之這個人切不可小覷。以我對他的了解,他若是不想被人知道行蹤,打聽起來必是萬難。”

方管家沉默了半晌,他沒有問為什麽大姑娘這些年並未出過大都,卻對這南唐商人如此了解。這語氣,倒像是認識多年的對頭。

“那我們該怎麽辦?”方管家自覺有些輕敵,怕壞了大姑娘的事,很是惶恐。

“無妨,我無意與他為敵,端看他要怎樣了。”

方管家這才鬆了口氣。

少時,段氏也來告訴葉寧語,那塊牌子她已經親手拿給了劉公公,劉公公沒有多說,隻讓郡主放心。

整整一日,葉寧語都在青連和綠珠的攙扶下,圍著屋子走著。

喝了兩劑安老神醫的猛藥,葉寧語感覺傷口愈合得確要比之前快。可她不敢用力過猛,怕撕裂了傷口,明日反倒出不了門,所以每走一圈都得歇一歇。

青連隻覺得大姑娘這兩日全身似乎都繃著根弦,她不知道這種狀況要持續多久,隻覺得葉府的氣氛很是壓抑。特別是秋水院,這兩日葉寧語幾乎不說一句多餘的話,閑時要麽望著窗外看,要麽緊皺眉頭拿著書。

這一夜,葉寧語徹夜未眠。

前世所經曆的一切由不得不想,就像一幅幅畫時時刻刻浮現在她腦海裏。

次日醒來,葉寧語眼下出現了一塊大大的烏青。

青連嚇了一跳,在葉寧語的要求下敷了些粉。

黃昏時分,葉寧語換了侍女的衣裳,隻帶著綠珠一人,悄悄從葉府角門離開,套了一輛小的馬車,前往顧家。

她將青連留在院中。萬一府中有人發現她不在屋內養傷,定要亂套,特別是母親。

隻要青連在,就沒有人會懷疑。

葉寧語早就打聽清楚了,顧甄兒這幾天都在娘家養胎,顧夫人去宮裏見皇後了。此時顧家,隻有顧甄兒和顧家二郎。她要見的,便是這兩人。

酉時末,一輛馬車停在顧府門口。

聽說是葉府侍女來了,顧甄兒起先還不相信,直罵報信之人哪個葉家,怎麽什麽人也都敢往府裏通傳。

直到葉寧語走到顧家正廳,身懷六甲的顧甄兒張大了嘴。

什麽葉府侍女,這明明是侯府葉家的大姑娘,那個前幾日受了重傷的葉家嫡長女。

葉寧語被侍女攙著,穿著一身素白衣衫,披著一件薄鬥篷,身型單薄。鬥篷半遮臉,臉色有些蒼白,唇上因施了脂粉,有一絲血色。

八月的傍晚,微風吹來,葉寧語站在那裏,雙目炯炯,風撩起衣擺,像是從畫中走出的人物。

顧家二郎站在自家長姐身後,看到這一幕,不覺有些愣神。顧甄兒的反應也沒好到哪去,滿臉寫著詫異。葉寧語受傷的消息大都人盡皆知,卻不知為何她要帶傷來顧府。隻見那姑娘清冷中帶著幾分決絕的氣質,似與這繁華的大都格格不入。

“顧大姑娘。”葉寧語看著顧甄兒,先開口。

“葉大……”顧甄兒準備走兩步迎接,話沒說完,就見葉寧語給她使了個眼色。顧甄兒向來聰明,忽想起剛才通傳的是葉家侍女,並非葉府大姑娘,想必葉寧語不想此次行蹤傳出去。

顧甄兒頓了腳步,語氣變得平淡。“進來吧。”

綠珠攙著葉寧語來到顧家正廳,緩緩開口。“我家姑娘有要事讓我們轉告顧大姑娘,還請顧大姑娘屏退左右。”

顧甄兒身子重,迎她們進來後便坐著。聽葉寧語這麽說,朝身後的弟弟看了一眼,不知這葉姑娘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待上了茶,顧二郎讓左右侍女仆人退下,綠珠也退了出去。

“葉大姑娘身上的傷可好些了?有什麽事不能讓下人通傳,非要親自跑一趟?”

葉寧語沒有回答,她的眼神落到了顧甄兒的小腹。

“顧家姐姐,近日胎像可還好?”

顧甄兒臉上露出柔和之色,“府上大夫三天兩頭診脈,安胎藥就沒斷過。隻是天兒太熱,回娘家處處省心,倒也穩妥。”

聽到這麽說,葉寧語放了些心,柔聲道,“今日安胎藥可吃了?”

顧甄兒點頭,就在葉寧語上門前,她剛剛喝下了一碗藥。

“葉大姑娘負傷而來,恐不止是關心我的身子,有什麽話你就直說吧。”顧甄兒心裏打鼓,這葉大姑娘可不是猶猶豫豫之人。

葉寧語吃力起身,一字一句,聲音顫抖。“虞梁邊境之戰,顧將軍和我父親,恐有性命之虞。”

顧家姐弟皆是一愣,詫異地看著臉色蒼白的葉寧語,確認她是否在開玩笑。

“有消息從邊疆傳來,前些時日的灰狼山一戰,有軍中奸細與敵國勾結,設局伏殺顧將軍,再行汙蔑我父親。如今,兩位將軍隻怕已遭人陷害……戰報很快就會傳回,顧家姐姐、顧二公子要做好準備!”葉寧語說完,已是雙眼通紅。

她不敢說得太多太細,隻能把事情的結果告訴顧家姐弟。戰報明日就要傳回,在這之前,她至少要讓顧家姐弟先入為主,顧將軍之死,錯不在父親,而是敵國奸細以及幕後的始作俑者。

顧甄兒額頭早已浮上虛汗,她臉色慘白,捂著小腹,口齒已然不清。“消息可……可準?”

葉寧語哽咽,握住顧甄兒的手。“戰場凶險,顧將軍和父親為國搏殺。如他們堂堂正正戰死沙場,那是父親們護國安民的宏圖大誌。可如若他們因權術之爭喪失性命,我定要查清真相,為他們討回公道!”

感受到葉寧語手心的汗和力道,顧甄兒隻覺小腹隱隱作痛。

顧二郎一把扶住長姐,臉色也驟變起來。

葉寧語壓著聲音的鏗鏘之語字字入耳,雖無半字書信憑證,可不知為何,顧家姐弟信她。

顧甄兒一把抓住葉寧語的手腕。“什麽權術?什麽奸細?你是說我父親死得不明不白?”

葉家和顧家一樣,武將出身,軍功榮家。兩家的兒女從小就被教導,將軍出戰,為的是護國安民。他們身後是一國百姓,即便身前有火海刀山,也絕不在戰場後退半步。若是戰死沙場,馬革裹屍,那也是武將殊榮。可他們從未想過,要在陰謀詭計中丟了性命。

葉寧語同樣忍著小腹傳來的痛,將能告訴顧家姐弟的細節都說了出來,為的是讓他們相信,自己並非信口雌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