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天下名園(二)

第七十七章 天下名園（二）

木月目光所過之處清晰異常，他見對麵水岸亭台之人正望向自己這邊，心下暗暗一凜，卻又不敢做聲。

眾人沿著幽徑繼續前行，百年古木倒影在河水之間，宛然在訴說這雉水蘊藏的風流往事。

木月穿過那叢古樹，再望向那亭台之時，剛才撫琴彈唱之人已然雙雙不見，他不禁皺起眉頭，心中胡思亂想，卻是揣摩不透。

不一時，眾人穿過幽徑之竹林，來到一所庭院前，這庭院空曠寥落，又依水而建，眾人進的正廳，廳上高掛一牌子，上書“半潭懷古”，廳中桌椅均古色古香，想來年代久遠。

雨晨不禁歎道：“這半潭之水，卻是足以懷古了！”她唏噓之下，手撫這桌案，桌案上斑駁日久，正不知有多少歲月，她隨即長歎一聲，說道：“半潭懷古，隻這四字，便能令天下之人落淚了！”

她此刻看見桌案空蕩，人去樓空，不由聯想昔年與木子如何恩眷，情意相得，不禁又落下淚來。永華見她傷心落淚，心下十分不忍，料到她由此及彼，難免傷懷，便說道：“晨兒，我們去別處看看吧！”

雨晨此刻心中大慟，隻這天下名園中四字觸動她心中許多幽怨，一時不能自拔。

木月見嫂子想起木子而痛哭不已，這時也想起哥哥的種種好處來，心下著實悲痛，那小敏聰敏乖巧，怕小雨揚看見，早是抱著雨揚去別處玩耍。

木月本想相勸，未曾料到自己也深陷其中，他忽見幽徑之邊有一塊天然巨石，橫水而立，石上用草書刻著一排文字，他見起首處書寫幾個大字：《詠冒僻疆》，他驚喜異常，說道：“雨晨姐姐，你們快來看，我終於尋到歌詠冒襄的辭賦了！”

此前他於學校誦讀詩箋，卻很少看到歌詠這冒襄之事，今日看到豈能不喜，他幼年便聽老人們談及冒襄組織複社，振興中華之事，心中便視這冒襄為心中英雄，今日卻有人作歌賦於此，心下萬般稀罕。

雨晨這時終於拭去淚水，走出廳來，木月說道：“姐姐，你看這書法龍飛鳳舞，卻不知所書何事？”雨晨定睛看時，隻見這巨石之碑帖狂野飄逸，竟然有張旭之遺風，碑帖字跡深重雄渾，顯然是當地名流找人用草書拓就。

雨晨一亮玉音，便誦讀起來：“蘇北小城，僻疆曾住，當年琴音，響徹大江南北，文人墨客仰慕其名，紛紛匯集於此，金皋一時才俊雲集，文采風流震動天下！僻疆緣何與小婉雙棲歸隱於此？皆因其原為複社名士，明末清初四大才子之一，為躲避清廷鷹爪，故仿效晉代竹林七賢，起造園林，而隱居於斯！今日幻野風雲先生仰慕其人文采風韻，故題賦一首以記之！”

這是一排小字，力透巨石，顯然這首賦的作者名字喚作幻野風雲，以下字體均用稍大筆畫書寫，雨晨繼續誦讀道：

“水繪名園，幾度滄桑。兵燹馬亂，複社罹難。江湖兒女，隱身其間。琴棋詩畫，美人顧盼。問徹文章，妙韻天然。鴛鴦攜手，舉世無雙。飄然詩客，慕名結媛。名震宇內，清廷列案。酬唱風雨，竹林仙賢。高山仰止，大雁天翔。寄身山水，辭文璀璨。既為文者，何圖他想。醉情詩歌，鳳鳴九天。道阻不暢，景秀攀援。囑意嘉賓，再續滕王。雲海萬裏，蓬萊有山。鶯啼和春，水流潺潺。楊柳金絲，夕照生煙。薄暮忽降，季令往返。夏日融融，古波蕩漾。芙蓉舉幕，碧水映天。山林靜姝，鳥飛絕巔。秋日蕭瑟，紫氣遠來。琴韻搖曳，霓裳輕旋。脈脈含情，銀河似淺。不見牛郎，織女何往。與君共舞，不複神傷。管弦陳列，斯世渺茫。光陰恍惚，繼之白雪。穹廬蒼蒼，白露為霜。翩然六處，天地玄黃。英雄落魄，舉目悲涼。嘯歌一曲，直上雲間。托言立誌，鳳彩華章。冉冉物華，與歲逐光。千載而下，誰與結攀。”

雨晨讀罷，隻覺辭韻在口，一時欣喜異常，她說道：“這幻野風雲，乃當代名士，其人儒雅風流，更以詩賦名揚，他精通現代詩詞，又極擅古令！”

木月說道：“這個我倒是曾聽說過，據說他生平唯一恨事，便是他至今未能拜見那微雨苔痕，這微雨苔痕乃是滬上有名的女詩人，是幻野風雲的師父。”

雨晨說道：“有這等事？我隻知這幻野風雲已然十分厲害了，卻不知還有比他更厲害的師父，正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隻是卻不知他既然稱微雨苔痕為師父，為何又不能如麵？”

木月說道：“這是一段傳說，據說幻野風雲有日於夢中見一神女，這女子授她詞令數首，那女子自稱微雨苔痕，幻野風雲醒來之時，那神女已然倏忽飄逝，但是卻從此迷上了填詞作賦！”

他語氣微微一頓，又說道：“姐姐剛才所言非虛，這微雨苔痕簡直是世外高手，但是即便能得到她徒弟幻野風雲所贈詩歌，也是十分美妙的一件事情。”

二人正說話間，小雨揚已然隨了小敏和永華姐過來，小雨揚張開小手拍掌道：“嗯，嗯，冒僻疆、董小宛、幻野風雲、微雨苔痕，我都聽到了呢？卻不知哪個更厲害！”

她說這番話時，如何像那三歲童兒所言，眾人均不禁訝然失笑。

雨晨疼愛地捏捏她的鼻子說道：“你一個小丫頭家，如何曉得此中玄奧！”小雨揚仰頭看看媽媽，又看看那巨石之碑帖，說道：“媽媽，我長大之後一定要成為一個有名的小說家，我要將這天下名人軼事，都寫到我的小說裏去。”

雨晨聽她如此說，心中也早驚訝不已，心想：“乖女兒，你越發了不得了，真是小才女呢！”她牽著蹦蹦跳跳的小雨揚，心下歡喜不已，這時，剛才所誦讀作品猶然韻味在口，她倒反將那“半潭懷古”之事給忘掉了。

眾人將這巨石所刻草書拍攝下來，以作珍藏，便又沿著那水邊幽徑繼續前行。他們正走之間，忽然前麵人影一閃，一蒙麵輕紗女子頭戴鬥笠站在眼前，眾人正覺奇怪，那女子突然朝雨晨當麵一拳打來，眾人均吃了一驚。

雨晨見那蒙紗女子來襲擊自己，並不驚慌，她閃身躲過這一擊拳，同時將雨揚交給小敏照應，便和這女子纏鬥在一起。

那女子身法輕盈，顯見輕功十分高超，眾人隻看得眼花繚亂，木月目力過處，這女子之身影與方才對岸亭台之中撫琴彈唱之女子竟然十分相似，心中不禁大驚道：“看來他們是有備而來，卻不知所為到底何事？”

他欲待開口相問，二人竟然越戰越緊，短時之內竟然難分伯仲，木月不敢則聲，怕驚動雨晨，而惹亂她的心神。

且說那女子出手之快，乃當世罕見，小敏觀戰良久，卻是插手不得，她此刻方才悟了雨晨那句話：“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雨晨見這女子雖與自己酣戰，卻全無加害之心，她每次拳掌快及自己身體之時，便倏忽而退。

雨晨心下不禁暗自吃驚：“若這女子略有歹意，怕自己此刻便不可保，這女子之功夫之高，真是聞所未聞。”

她心下如此想，便說道：“這位姐姐，既然是存心檢驗雨晨的功夫，卻不知如何稱呼？”

那女子並不言語，與雨晨又酣戰片刻，忽然將嘴輕輕湊到雨晨耳根處說道：“你若想尋到劍山之圖，便須今晚與我在虞山公園相見！”

雨晨心下錯愕，卻不知這女子來曆，那女子又低聲說道：“今晚九時，你我不見不散，請勿帶任何人來！”

雨晨未料這女子竟然識得這虞山公園，簡直是駭人聽聞，這是當初自己與木子私會之所，如今她又如何得知，莫非她與木子有何淵源不成？

她正待開口回話，那女子忽然縱身一躍，身影在竹林中晃動數下，便又倏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