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 季中秋身世
王昭陽朝店裏看了一眼,隱約看到淩玥正在招呼顧客,剛點了下頭,季中秋伸手從他兜裏拿出煙,眉頭一挑:“姐夫,你怎麽買這軟紅梅?你至少也得買個白沙吧!”
他嘴上嫌棄,行動也很真誠——他直接拆了,丟一根到嘴裏點燃,吐出一口濁煙:“姐夫,反正你也不抽煙,這盒歸我了,我去幫你買盒白沙。”
也不管王昭陽有什麽反應,他去百貨大樓買了包軟白沙出來。
這麽一會的工夫,季中秋就抽完一根煙,又等了幾分鍾,公共汽車才姍姍來遲。
到了工商所大門,季中秋熟練的散了兩根煙給門衛,打聽所長辦公室在哪裏。
門衛接過煙夾在耳朵上,拉長了聲音:“找李所長啊,他辦公室在二樓,現在人少,你們直接上去找他就行。”
兩人進了所長辦公室,季中秋遞了根煙說明來意,李向前說道:“這個好辦,你們先去大廳填個申請表,我們審核後會在7-15個工作日內頒發營業執照。”
王昭陽想起淩玥的交代,正要將煙拿出來,季中秋眼明手快地擋在他和李向前中間,嬉皮笑臉地問道:“李所長,我們也是第一次來辦營業執照,不知道除了填個申請表還需要什麽東西?”
“經營者的兩張一寸的免冠照片,經營者的第一代身份證複印件以及場地證明。”李向前推了推眼鏡,“對了,你們打算開個什麽店?”
“我姐夫想開個女裝店。”
“那你們可趕上時候了。”李向前爽朗地笑道,“前幾年國家還不允許個體戶存在,就連買肉買米都要糧票,現在國家這些政策放鬆了,出門在外沒有這些票據也是可以吃上飯的。”
王昭陽附和道:“是,正是國家政策放鬆了,我們小老百姓的日子才會越過越紅火。”
“你們可要抓緊時間辦,先去填個申請表吧。”
兩人隻好下樓去大廳。
剛踏出樓梯,王昭陽就問道:“中秋,你剛才攔住我幹嘛?”
季中秋笑了笑,“事情還沒辦就給他們好處幹嘛?等到營業執照下來了再給他也不遲。”
王昭陽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說話間兩人就到了大廳。
在大廳找到人谘詢辦理流程,對方甩出一張申請表:“先填下表。”
王昭陽認真的將表格填好,遞了回去。
對方朝他伸出手:“照片和身份證。”
王昭陽愣住:“我沒帶照片,身份證上的照片可以嗎?”
“不行,要在新拍的照片,沒有照片就辦不了。”對方沒有一點商量的餘地。
季中秋見狀連忙遞了根煙過去,說道:“同誌,就不能通融一下嗎?”
“這是規矩,”對方接過煙,也沒抽,順手放在辦公桌上,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一般拍照片需要三天,你們拍好照片後再來吧。”
兩人隻好灰溜溜地回到店裏。
聽到兩人空手而歸,淩玥了然地點點頭:“昭陽,隔壁就有照相館,你現在就去拍吧。”
淩玥記得複印機是到了九十年代初才廣泛應用起來的,她是真沒想到,原來早在八五年辦個營業執照不僅需要照片,還需要身份證複印件。
王昭陽沒轍,隻好將煙留下,去隔壁拍了個一寸的照片。
王昭陽在店裏呆到了四點多,實在放心不下一個人在家看電視的彤彤,和淩玥打了聲招呼就回去了。
淩玥到底還是心細。
她昨天晚上就聽王昭陽說今天朱臘梅會來,她帶著陳招娣和季中秋又守了兩個小時才回家。
臨走前,她特意問了季中秋利息的事,然後才將那天他借給自己怕一千塊錢還了回去。
同時,她還給了他五十塊錢的紅包。
季中秋拿著紅包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連忙追問原因。
淩玥眉眼裏都是笑:“你忘了?當初我說過,你要是能幫我搞來電視機我就要封個大紅包給你,拖了這麽多天,你雖然沒問,我都覺得不好意思了。”
季中秋憨厚地笑了起來,將紅包退給淩玥:“姐,你也隻是隨便說說,哪能當真呢!”
“拿著吧,何況你還幫了我這麽大個忙,要不你帶我去株市進貨,我都不知道要上哪裏去進呢。”
其實淩玥最想去的還是深市。
但深市實在是太遠了,綠皮火車速度本來就慢,從清浦市到株市都要五小時,去深市至少十幾個小時,這一個來回算上時間成本,實在太貴了。
季中秋見她這麽說了,隻好接過來。
“那行,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我就笑納了。”
這可是他第一次通過自己的本事掙到的錢。
以前他掙錢都是帶著一幫小弟幫人報仇、討債,典型的黑社會模樣。
那錢來得快,花得也快。
而跟著淩玥幹的這幾天,他也想明白了,現在國家政策這麽好,就算不跟淩玥幹了,自己也可以單幹。
他第一次覺得賀永民是真心為他好。
當天晚上,他破天荒地在國營飯店買了一隻燒雞,要了兩瓶酒去找賀永民。
賀永民看到他拎著東西回來,又聽到他是怎麽掙到這五十塊錢的,頓時倍感欣慰。
“小三兒,看到你走上正道了,我也有臉去見你爸媽了。”
當初,季家老大和老二同時在七七年被放下鄉,而當時隻有十五歲的季中秋幸運的躲過一劫。
原本季家二老想著讓兩個孩子在鄉下磨練兩年再接回來,可誰知道,季家的丫頭下鄉後因為嚴重的水土不服拉肚子拉到脫水,再加上當時醫療條件又不像現在這麽好,這丫頭吃啥吐啥,身邊又沒個照顧的人,前後拖了半個月,人就沒了,死的時候隻有十七歲。
季家老大就更可憐了。
他得知妹妹的死詢後,冒著大雨發了瘋似的往妹妹所在的大隊跑,人還沒到,一場突如其來的山洪,將人給衝走了。
季家二老在接到兩個孩子的死訊後,季母當場就暈死過去,季父一夜白頭,人也變得木訥許多。
而季中秋也是在這個時候變得離經叛道。
十五歲的他早早輟學,成天在街上混,活脫脫成了一個街溜子。
子女的死本來就傷透了二老的心,再加上還要時不時給季三兒擦屁股,季母更是氣得一病不起,短短半年就瘦得脫了相,在七八年全家團聚的除夕夜,撒手人寰。
遭此變故,季老頭也變得神經兮兮,經常一個人自言自語。
為此,賀永民沒少往他家跑。
忽然有一天,季老頭神清氣爽地來到他家,絮絮叨叨的和他聊了半天,愣是將季三兒托付給了他。
第二天早上,他過去找季老頭時,才發現季老頭吊死在了自家的房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