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無可辯

“開始了,兩枚金幣,能達到要求嗎?九州樓還要抽成吧?”宣哲潤故意不去想剛剛看見的老乞丐,如今對那個老乞丐,他有了種莫名的恐懼,下意識想逃避有關的事。正好現在開拍他和嶽是非帶來的玉牌,正好就轉移話題。

嶽是非不是不知道他的心思,但兩人的交集也就僅限於此。等此間事了,最終兩人還是會分道揚鑣,與老乞丐的緣法,和他嶽是非也沒太大幹係。該做的提醒他都做了,也算仁至義盡,沒什麽遺憾了。

順著宣哲潤的問題,嶽是非答道:“你沒注意?剛剛那些拍品,全是大廳裏進行的。二樓沒有一個人出價?”

“二樓沒人出價?”宣哲潤感到震驚,因為他也在其中一個包廂,他甚至沒有找到競拍的地方。按照他過去的經曆,二樓貴賓的競價,應該是交由紅衣小廝去進行,所以他還以為剛剛激烈的競拍過程中,一樓大廳裏參加的人之中,也有二樓貴賓的代表。

嶽是非再次白了他一眼,剛要解釋,突然從外麵傳來響聲。

“三枚金幣!”

聲音響徹全場,除此以外,與蘭舍隔了幾間,看不清內部的二樓包廂玻璃發出光來,一看就知道是包廂中的主人參與了競價。

原來二樓包廂競價是這種方式,確實是宣哲潤缺乏想象了,畢竟他參加的都是人的拍賣。哪裏有這種場景?又能隔音變聲,又能發光?還真是很方便。

“就是包廂裏的人想找你來?”宣哲潤聽著包廂裏的人喊的價格和古德老板報價一樣,想起嶽是非的話。

但嶽是非搖頭:“不清楚,壽數無論在人還是鬼妖,都是有用的。何況此籙還有保命護身之用,算是稀缺的玩意。”

“咦?人還好理解,鬼呢?要壽數做什麽?不是已經是死了?還有妖,不都長生不老嗎?”宣哲潤對玄學世界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心。

可能是心裏覺得虧欠,嶽是非也願意解答:“在人看來是壽數,其實此籙中飽含生機,生機是很玄妙的一種存在,可避災,可助益修行。”

“何況,妖鬼的壽數雖長於人,卻也不是永恒,終有盡時。”

宣哲潤真覺得新鮮:“原來鬼妖也有壽終之時?”

“天人尚且有五衰,何況鬼妖?一切萬物循環,有生就有滅,乃是自然的規律。”嶽是非的麵上流露出宣哲潤從未見過的悲憫神情。

“十枚金幣……”

競價已經不再是戴羽毛,分不清是什麽成精的家夥看著樓上此起彼伏的光亮,感慨道:“今年的拍賣再見昔日榮景,還以為九州樓要沒落了,底蘊猶存啊。

“這才第一件珍拍品,就是上清至寶,後麵還會拍賣什麽?不敢想象啊。”另有裹著黑煙的人感慨道,一看就是鬼類。

“按照往年慣例,六件普品,三件珍拍品。你們說後麵兩件珍拍品,都是什麽?”一層大廳已經變成竊竊私語,交流看戲的地方。如今已是神仙打架,哪裏輪得到他們操心?

莫說他們,宣哲潤也是瞠目結舌的看著幾個包廂的競價,從最初兩三枚金幣,到現在已是競價到五十多枚,而競爭依然激烈,沒有止息的意思。

“看,我告訴過你,無須擔心。”嶽是非把果盤裏最後一顆葡萄丟入自己嘴裏,說道。

宣哲潤想到另一個問題:“你說讓你帶上清延命長生寶籙來的是某個大人物,他就不擔心因為金幣不夠,被人搶走東西嗎?”

“我知道他是大佬,但也難免正好另有一個大佬想搶吧?”

嶽是非揣摩了下,點出關鍵:“其實你的重點是說,為何不直接找我談交易是嗎?”

“有這麽個意思吧,隻是覺得後麵的大人物有點蠢。”

伸出食指與中指,嶽是非道:“如果我們假定他並不蠢,之所以不與我直接談可以推理出兩點。第一,他有絕對把握從拍賣會拿到此物。第二,他不願意見我,主動想避開我,哪怕隔著古德齋都不願意跟我有太多交集。”

“是你的仇人?”宣哲潤驚呼道,原來如此。

這次,嶽是非沒有回答,既沒有答是也沒有答否。猜不出他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

“一百二十枚金幣兩次了,還有要加價的嗎?”紫衣小廝站在拍賣台中央,興致高昂。一樓大廳的人也被這麽高的價格所驚到。

惹起台下陣陣驚呼之聲,都沒想到第一件珍拍品就是這麽高的價格。

叫價的包廂是正對蘭舍對麵的一間包廂,隔著玻璃裏麵一片黑,什麽都看不清。如果嶽是非沒有說錯,這拿出一百二十枚金幣高價的包廂貴客,就是幕後之人。宣哲潤對後麵的人十分好奇。

“咚!”一錘定音。

紫衣小廝興高采烈的喊道:“這件上清延命長生寶籙作為本場拍賣會的第一件珍拍品,以一百二十枚金幣的高價被芳庭的貴客拍下,我們恭喜芳庭的貴客。”

如雷的掌聲從一樓大廳傳來,幾乎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包廂的方向。明明誰都看不到背後

“想去看看對麵是誰嗎?”宣哲潤轉頭問道,從嶽是非的眼神裏,他能看見一些想法。他也是在好奇的。

就在此時,門口傳來叩門聲。嶽是非招呼後,有人推門進來。

紅衣小廝手裏捧著個托盤,裏麵擺放了一盤很精致的羊肉,切的很薄,都是剛剛涮好。邊上擺放了兩碟香氣四溢的麻醬。

“芳庭的貴客交待,送您這盤涮羊肉,請您品嚐。”

麻醬的味道打破了蘭舍中的氣味平衡,剛剛極富層次感的香氣現在攪擾進了麻醬的香氣,就顯得有些怪異。

“放下吧。”嶽是非麵色冷靜。

等紅衣小廝放下托盤,轉身離開,嶽是非才開口:“我家裏是北方的,小時候其實很愛這口。後來跟師父上茅山後,師父不允許我吃太多肉食,說是攪擾心神。但每當我嘴饞,又修行有進益時,就會弄這一盤涮好的羊肉和一碟麻醬。不準我自己去涮,免得控製不住量……”

“難道對麵是你師父?”宣哲潤腦子裏蹦出一個可能,但隨即懊惱起來,這怎麽可能?

但嶽是非並沒有生氣,舉起玉筷,夾起羊肉沾了下麻醬,放入嘴裏。搖頭道:“我師父是我親眼看著死的,連魂神也未能逃脫,即使這是鬼市,也不可能再見到他。”

“親眼?萬安觀主說你是親手……”宣哲潤心裏壓抑不住的好奇慫恿著他一定要問個明白,此時應該是極好的時候,過了現在,怕是以後難得再問什麽。

果然,嶽是非依舊沒生氣,隻是淡淡回道:“世人都說你家遭了瘟疫,為了防止瘟疫流傳,才封了你家的門窗。他們說的是真還是假?”

宣哲潤不再問,答案已經知道了。

有些話說不出口,天下人的誤解,百口莫辯。不如不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