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無可辯

點穴,是民間法教善用的一種術法。因為可立竿見影展現效果,所以學的法師也多。也有叫打穴或掌心雷的。與練武的所謂以技法點穴不同,法師所用的,是以咒或符封堵其穴道,讓人相應的位置疼痛、麻木。

厲害的法師不需要碰到,隻需存思在穴位畫符,就可產生效果。甚至以掌中畫符的方式拍打一些穴位,能直接讓人當場倒地而亡。

萬安觀觀主見多識廣,遠隔人群就能看出嶽是非所用的法子。他也沒急著出手,始終年齡大了不少,貿然出手會讓人覺得他有欺負晚輩的嫌疑,就讓自己門下弟子先去試試。

“是!”身後的弟子應了一聲,走出門去。

外麵護衛的家丁見到有人走出來,又是萬安觀主高徒,紛紛讓開道路。他們心目中的嶽是非,已經是妖怪般的人物,根本不對勁,哪有輕輕一彈就讓人喪失力氣,疼的倒地不起?隻有妖術才有這樣的效果。

鼎定道人走到近處,與嶽是非對視一眼,問道:“你堵了他哪處穴道?”

嶽是非兩手一攤,沒有回答的意思,就像是在說“你來解術的,還來問我?”

看嶽是非沒有回答的意思,鼎定道人的臉色更沉了些。原本他發話,並非是他找不出躺在地上之人被封堵的穴道,而是一種示好。同為玄門弟子,不想一見麵就鬧掰。雖然師父沒說出口,想來也是這麽個意思,但很明顯嶽是非並不吃這套,沒有回應自己的示好。

伸出兩指,搭在地上人的脖頸處,略微感知了下。伸出右手呈劍指,在左掌上淩空畫下一道符,口中念念有詞也不出聲,外人不知他在念些什麽。

片刻之後,左手在地上人的胸背等處拍打幾下,最後口中喝道:“通!”

聲音出口,幾乎轉瞬間,地上人的疼痛停止了。一米八幾的彪形大漢痛的淚眼婆娑,終於緩解了,連忙起身對著鼎定道人作揖致謝:“道長,謝您救我,謝謝!謝謝!”

鼎定道人揮揮手,示意他讓開路來,正主還是神秘的嶽是非。

“貧道正一天師道徐鼎定,不知道友三山滴血何處?”對著嶽是非,鼎定道人很客氣的打了個稽首作禮道,語氣雖露出不善,表麵態度還是客氣的。

結果嶽是非撓了撓頭,憋了半天才道:“天師道的?看來是那個什麽龍虎山黃紫貴人的高徒了?”

“正是家師。”鼎定道人聽他語氣不善,心裏更是不爽,別人提到他師父不管身居何位,也是恭恭敬敬。何況龍虎山天師府,天下道教都要尊奉的萬法宗壇,眼前之人居然沒有半點敬意?此類人於他來說,統統是不識好歹。

但他還是壓下心裏的怒火,問道:“不知道友來此為何?與王家有什麽仇怨嗎?”

嶽是非先樂了,笑道:“我來做什麽?我也想知道是為什麽?我辛辛苦苦辦了一夜的事,尋思著回來睡個覺,走到半路就被他們王家派人跟蹤。我也想知道啊,他們王家跟我有什麽仇怨。幹脆就親自上門問問。”

說話同時,伸手指著一眾家丁護衛,不屑的說:“結果他們王家埋伏這麽多人在這,什麽仇?什麽怨?”

聽到這,鼎定道人發覺話說不下去了。眼前這人倒也不像玄門正派的道士,大概是什麽鄉野陰陽先生,甚至當不得自己稱一個“道友”。遂不再寒暄,直接問道:“王家太爺王德利老大人是不是你害死的?”

“我?跟他素昧平生,害死他幹嘛?”嶽是非嬉皮笑臉沒點正形。

看在鼎定道人眼中,如此之人,簡直不可理喻。終於忍耐不住:“事已至此,還要狡辯?王家人在山上親眼所見。”

“親眼所見?”嶽是非清楚了,大概是送葬隊伍中的人。看來當初不止王德利老爺子醒了,畢竟他身上有天師道的護身符,想來還有人也有,隻是另外那人比王德利精明,裝作沒有醒的樣子目睹了全過程。

尋常人見了當時的景象,以為是嶽是非打死了王德利倒也正常,何況還是別有用心的王家人。嶽是非也沒有解釋的習慣,反問道:“鼎定道長,你說有人親眼所見。那你呢?可是你親眼所見?就這麽篤定為實?”

話說的鼎定道人一愣,沒想到眼前之人如此嘴硬,居然還能臉不紅氣不喘的這般狡辯。罵道:“這麽大的王家,難道還汙你清白不成?”

話音剛落,直接動起手來。他手中一直托著一杆白拂塵,現在直接持拂塵朝嶽是非劈來。

“咻!咻!”

揮舞間虎虎生風,麈尾高速劃過空氣,在空中擊出聲來。他動手並未留情,瞅準了要將嶽是非抓了送去自己師父麵前不可。

被白拂一劈,嶽是非隻得閃躲,出手突然,隻得往邊上就地一滾,還未站起身來拂塵便再次打來,這拂塵麈尾真要抽中還是疼得厲害,嶽是非也不得不滾地躲閃。

“嘔吼!”

看見嶽是非狼狽的如球一般滾地亂跑,邊上的護衛家丁都叫喚起來。尤其剛才被嶽是非點穴的彪形大漢,仿佛鼎定道人贏了就是自己贏了一般,大喝道:“道長好樣的,搞死這個妖人。”

“嗬,天師道竟是些不分黑白之人。”嶽是非突然開口,語氣中沒有絲毫意外,如同原本就對天師道有極大成見,所以根本不指望眼前的鼎定道人會相信自己。

終於被嶽是非抓住空隙,閃過鼎定道人劈頭蓋臉砸來的拂塵,蹲下身子,猛地下沉,刹那間虛領頂勁,周身成架,雙手以雲手一拉一推,從側隅用力,直接朝鼎定道人推來,竟是極高明的太極身法。

動作雖是極靜極緩,偏偏有種讓人無法推拒的力道,一手抓住白拂塵頂端麈尾,另一手直接推擠鼎定道人的肩膀。

剛剛還占據上風,還未反應過來,鼎定道人隻覺得右肩部位有股莫名大力傳導過來。如同將自己遞上拂塵的力道,加倍再還給自己似地,情急之下不曾防備,身體被推著就往後倒。幾乎同時從拂塵上有一股拉扯的力道,試圖將拂塵從手中奪走。

推拒的力道有多大,拉扯拂塵的力道就有多大。這一來一去,鼎定道人就在眾目睽睽之下眼睜睜的看著他瞧不起的山野陰陽先生奪走了師父贈的白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