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許查
“劉管事，這浮雲錦不是到了十匹嗎？怎麽現下隻有三匹？”
浮雲錦每年的產量都少得可憐，算是平民百姓能用的布料裏，為數不多的名貴布料，因此賬本記得格外清楚，今年就到了十匹。
然而現在居然隻剩下了三匹，那其餘的七匹布料去了哪裏，為什麽賬冊裏愣是沒有記錄？
劉管事聽罷，猛地一拍腦門，嘖了一聲，語氣中幾分懊悔卻不達心底。
“奴才的錯！老糊塗了，今兒的賬冊還沒給您看呐！這浮雲錦今兒剛賣出去的，現下隻剩下三匹了。”
劉管事不慌不忙的讓人去取賬冊，待人把賬冊拿過來後，明月迅速檢查了一遍，一口怒氣就梗在胸口差點沒緩過來。
“劉管事，浮雲錦可不是這個價錢吧？三百兩一匹的浮雲錦，你怎麽才二百兩出頭就賣出去了，這可虧了將近七百兩白銀呢！”
明月就差把賬冊摔劉管事頭上了，其它的賬冊，她還沒來得及一筆賬一筆賬的對，想必這樣的情況定然不在少數。
“哎呀，兩位主子不知道呀，前幾日倉庫漏水，泡了大半的浮雲錦，一批好料子，全毀了！這也虧的北邊來的商人不計較，奴才隻能低價賣出去啊，否則就是分文不值。”
劉管事的說辭玉珠自然是半字不信，天下哪有這麽巧的事，偏偏來查賬才發現少了東西，竟然還碰巧倉庫漏了水？
這劉管事好大的膽子，看來背後的人不簡單啊。
“倉庫漏水，那可修好了？別的綢緞還有沒有損失？”
玉珠似笑非笑的問，人也沒閑著，繞著倉庫巡視一圈，手指不經意摸過貨架，分明幹燥的很，頂棚也根本沒有修過的痕跡。
“修好了，奴才哪敢拖啊，也幸好，隻是一批普通的料子受了潮，除了浮雲錦，別的虧損就沒有多少了。”
劉管事似乎打定主意玉珠肯定不能拿他如何，畢竟他是九阿哥的人，就算要動，也輪不到玉珠動手。
玉珠心下嗤笑，沒有多少的意思就是，還會有虧損，隻是虧多少他說了算是吧？
“劉管事為人做事周到，該賞，來人，看賞，就當請劉管事喝茶了。”
翠心聽命拿出荷包，少說也十兩銀子給了劉管事，劉管事收下銀子利索的謝恩，這銀子拿的那叫一個心安理得。
“那今天就這樣吧，回頭董掌櫃，把這三匹浮雲錦連帶著賬本一起送到董鄂府。”
玉珠查的也差不多了，看見一旁明月的臉黑的都要流墨了，也就給了劉管事等人一個台階下。
董掌櫃本來就默默跟在玉珠一行人的後麵，存在感不強，驟然被玉珠點出來，董掌櫃連忙上前，道，“是，奴才回頭親自送到主子府上！”
玉珠點點頭，便離開了店鋪，馬車上，明月剛要說話，玉珠就微微抬手示意她安靜，對著馬車外道，“翠心，讓人去查一查，那個劉管事平時都和什麽人接觸？”
“是，小姐。”
翠心在馬車外回答道。
玉珠又接著挑起車簾，沉吟片刻問道，“對麵那家店鋪的掌櫃，你可查清楚了是什麽人？”
聽到玉珠的問話，還不等翠心說話，明月倒先解答了玉珠的問題。
“那家掌櫃我讓人去查了，姓蘇，三年前才來的京城，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立住腳跟，倒也是個角色。”
“蘇？”
聽到這個字的玉珠心中一緊，人緩緩坐回馬車，擰眉思索著，明月不明所以，湊上前問道，“長姐，怎麽了，這個蘇掌櫃的有什麽問題嗎？”
玉珠搖搖頭，又點點頭，隨後猛地一拍大腿，她想起來了，這個蘇掌櫃是安親王府下的幕僚，安親王是八福晉郭絡羅氏的母家，也就是說，在蘇掌櫃背後的人，不是安親王，就是八阿哥了！
“長姐……不會懷疑，劉管事和蘇掌櫃背後勾結吧？”
明月揣摩了一番玉珠的意思，大膽猜測。
玉珠心中冷笑，哪裏是猜，隻恐怕是八九不離十了，浮雲錦這樣的布料，普通商鋪哪個敢賣，更別提有能力吃下那麽一大批料子，除了對麵的鋪子，再沒別處了。
“翠心！”
“奴才在！”
玉珠神色沉了下來，這事她們絕對不能再查下去了，否則就是自找死路。
“不用查劉管事了，這件事日後就當沒發生過。”
“是！”
翠心不疑有他，立即應下，明月卻急了起來，“長姐！這是為什麽，那個劉管事擺明了有問題啊！”
“明月，聽話，這件事不許再查下去了，對你我沒好處。”
聽罷，明月欲言又止的點了頭，她雖有不甘，但眼看玉珠神色嚴肅，也知道事情定然嚴重，不是她能管的事了。
見明月還算聽話，玉珠這才鬆了口氣，她就怕明月犯軸，非跟這事過不去，曆史上的八賢王哪裏是什麽普通人，那可是差點幹掉四阿哥的人，絕不是什麽簡單的人物。
不過她不能查，自有能查的人啊。
玉珠唇角勾了勾，一隻手輕輕撐住頭，她倒是好奇，這九阿哥究竟知不知道這件事呢？
讓人偷偷把布料鋪子的事給九阿哥透了耳風後，玉珠就徹底撒手不管了，除了私下裏讓人時不時打聽消息外，也就是侍弄花草，日子過得十分悠閑。
不過安穩日子也不一定日日安穩，這天玉珠陪佟佳氏說話時，偶然聽說了江南水災的事，佟佳氏如今四個月身孕，人都看著發福了些許。
“京城的米價肉眼可見的貴了起來，聽說有不少難民正往這兒來，你阿瑪最近也是忙的不可開交。”
午後陽光落到窗邊的美人榻上，佟佳氏懶散的靠著軟枕，接過杜嬤嬤遞過來的安胎藥，慢條斯理的喝下藥汁，時不時微蹙的峨眉也看得出良藥苦口。
女人不問政事是滿人的規矩，佟佳氏如今都能說起這些，也足以見得這件事已經是人盡皆知。
“我們倒是無所謂，隻可惜了難民……”
玉珠在一邊剝了一瓣橘子，隨後又有丫鬟呈上濕帕子淨手。
聽到玉珠說起這個，佟佳氏也是歎了口氣，將喝完藥的空碗放到杜嬤嬤手裏，揮了揮手示意丫鬟們退下。
於是屋內的丫鬟們都飛快的退下了，隻剩下佟佳氏母女二人時，佟佳氏向玉珠招了招手，道，“聽說這次的賑災款少了一大半，皇上震怒，非要查個清楚。你阿瑪最近也在查，那幫江南的官員，一個個老滑頭了，賑災款的事沒查出來，倒是推了織造局出來頂包！”
“織造局？”
玉珠來了精神，聚精會神起來，又向佟佳氏靠近了些。
佟佳氏輕輕嗯了聲，壓低了聲音，道，“我也是剛得了你外公的消息，這賑災銀子被貪了，貪汙的官員沒查出來，倒是不知道誰，說有人勾結織造局的太監，低價買織造局的布料來賣。明顯是轉移注意力，頂包的嘛！”
“我原先也是不關心，這不是你前段時間查手底下那間布料鋪子嗎？我是怕被有心人利用，牽扯到我們董鄂家。畢竟做咱們這行的，多多少少和織造局有些聯係。不過想必也不用擔心，左不過還有九阿哥在前麵頂著呢……”
佟佳氏一口氣說完，大概是身子沉了，氣還有些喘不過來，於是還不等玉珠先笑，她自己就先笑了。
“哎呀，年紀大了，身子也重，說不了話啦，你看看，才說了多大一會兒話，我倒先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