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治傷
人倒黴的時候,真是喝水都塞牙。
夜班,交接病例剛出醫院就被車撞。
穿越。
落地就被抓。
我是誰,我在哪兒,幹嘛抓我。
統統不知道。
林昊感覺自己現在應該被草繩綁在一根堅硬的木柱上。
頭上被套著個布袋,黑漆漆地什麽都看不到。
眼睛看不到,可他的耳朵鼻子沒閑著——
耳邊不斷有拳打腳踢的聲音,有個聲音在不斷哭號:“我可以的!求各位大爺再跟二當家的說說……我能治,我一定能給大當家的治好了!”
四下到處充斥著血腥和尿騷氣息,混合著臭烘烘的汗味,讓林昊一陣陣反胃。
“行了,出出氣就得了。”
一個男人低沉的聲音響起。
砰!
一聲槍響。
哭號的家夥沒有了聲息。
“下一個!”
低沉的聲音似乎對其他人說著,隨後就聽有人嗚哇亂叫著——林昊仔細一聽居然是日語。
“放開我,你們這些落後愚昧的支那蠢貨!我要找領事館上告你們的野蠻行徑……”
那日本人話還沒說完,又是一聲槍響。
“二當家的,你這是幹什麽?”另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這小日本子是俺們辛辛苦苦從齊齊哈爾的洋醫院弄來的大夫,你這一槍崩了,誰給大哥治傷?”
“看那樣子還不知道嘴裏罵罵咧咧什麽,指定不是什麽好貨。大哥傷得那麽重,萬一這小日本子不安好心可咋整?”
“二當家的你這話就不對了,總該拉上去讓他試試……你看就剩一個郎中了,如果那小子也治不了,咱再去哪兒找
大夫?”
林昊聽到男人一邊說話一邊在靠近,緊接著就感覺到一隻大手抓住罩在臉上的黑布……猛地扯了下來!
昏暗的馬廄吊著一盞正在搖晃的煤油燈,即便光線不那麽刺眼,他還是用了幾秒鍾恢複視力。
幾個身穿羊皮襖子的男人凶神惡煞,為首的二當家歪戴著一頂狐皮帽,手裏一把還在冒煙的駁殼槍,正凶巴巴地盯著自己。
地上橫七豎八著血淋淋的屍體,統統都是被一槍命中腦袋,紅的白的……一路淌到了這些人的氈靴下。
要不是身為軍醫的自己一眼看出那些屍體都是真的,他真以為自己誤闖了《林海雪原》《智取威虎山》之類的片場。
聽他們的稱呼,再對上他們的衣著打扮,手上家夥事……還有什麽齊齊哈爾之類的地名,林昊恍然大悟:自己這是落到東北胡子們的手裏了!
“東北胡子”,即解放前東北的土匪,刀頭舔血的這幫人打家劫舍無惡不作,端的是殺人不眨眼。
“哼,看這傻樣也不像個高人。這什麽萬家屯子遠近聞名的神醫不也躺這兒了麽?老子看不如也一槍崩了,你們再往遠了找。”二當家的拿槍管挑了挑狐皮帽,麵帶鄙夷,“老三,你也別充好人,宰幾個大夫算什麽?”
“不成!這黑天半夜的,讓俺們哪兒哪兒找去?”老三一側身攔在林昊麵前,皺眉道,“這回你得聽俺的,治不治的好,左右也得讓他去試試!”
二當家獰笑:“成,治不好左右也是一顆黑棗的事。走吧這位神醫,治不好我大
哥,這些人就是你的下場。”
說著拿槍指著他腦袋,叫人鬆綁。
病人小命都捏在醫生手裏,都得是好言好語哄著治病治傷,拿槍指著醫生腦袋看病的,也就東北胡子能幹出來。
心裏雖這樣想著,林昊卻也沒表露半分,畢竟前車之鑒就在眼前……穿越都已穿越了,白來的一條小命他還不想送給東北胡子。
一路給押著從馬廄穿過山寨風雪呼嘯的校場和敞廳,幾人徑直進入一間木樓內。
剛進內室林昊便嗅到股濃重的血腥氣,眼瞅火炕上橫躺個男人;被子下的身體微微翕動,似乎隨時都要沒命。
“去!治不好這就崩了你!”
不等二話,林昊就覺屁股挨了二當家一腳。
沒搭理他,上前輕輕掀起了被子。
是槍傷。
難怪什麽萬家屯子的神醫都覺得棘手……光是槍傷倒也罷了,關鍵槍手射的位置還極其刁鑽,從前胸擊入直接斜貼著心髒留下了彈頭。
這運氣,到21世紀怎麽也值500萬吧?
林昊一麵替他檢查傷口,一麵暗想著,也得虧這位大當家的身子強壯,不然光是失血,這會子也已是死屍一具了。
“別他媽瞎耽誤工夫,到底的能不能治!”
二當家的不耐煩。
“催什麽?外麵風雪那麽大,就你們下山再找大夫,怎麽不得等天亮?”反到了現在,林昊心裏是坦然了,“他能挨到天亮,便是死不成了!”
眾人聽到此話,眼睛齊齊亮起了怒火,二當家的甚至立刻舉起了駁殼槍。
“給我殺一頭羊,再準備針,剪子,
火盆,棉布,還有熱水和酒……越多越好!”不等他們做出任何反應,林昊又是一聲低吼,“快!片刻也耽誤不得了,大當家命在頃刻!”
也不知是林昊的口吻堅定,還是那句“命在頃刻”嚇到了老三,他旋即身子一顫叫人趕快去準備。
眾人七手八腳把東西都準備了上來,那老三道:“羊也殺了……隻是不知要羊做甚?”
“去找個手腳麻利的廚子,我要羊腸。”林昊幹脆利落地指揮著,“燈太暗了,再給我拿幾盞油燈來!”
“哎。”老三對他倒十分客氣,畢竟他是自己大哥最後的指望了。
不比21世紀幾淨明亮的手術室,眼前的窯洞條件簡直是惡劣到了極點。林昊聳聳肩,還是抓起剪刀先是消毒——東北的烈酒度數足夠,再者還有火盆可用,做到器具和傷口完全消毒還是沒有問題的。
剪翻開他那幾乎解體的皮襖便露出彈坑,血液流出的速度越來越快,老三甚至忍不住“唔”了一聲。
“拿棉布壓住。”劈手遞給他一塊已纏好的棉布,林昊盡可能地小心剪開傷口。
然而就在這時候,土炕上的大當家忽然吃痛醒來,看著麵前的年輕人,他突然眉頭驟凜,右手忍不住按上了腰間的槍柄上。
“大哥,您隻管躺著別動,這俺請來的大夫。”老三趕忙說著。
“三兒?”凝眸看到他,大當家的鬆了口氣,表情頓時緩和下來。
“別動。”林昊按著他,一手拿起匕首,輕輕起出那顆嵌在傷口中的彈頭。
大當家的悶哼一聲又是
昏了過去,林昊將匕首丟到一邊。
“看你們這山寨窮的,連個正兒八經的傷藥都沒有。”林昊挑挑揀揀著藥箱裏的瓶子一個個湊到鼻子
大抵是一些份量極輕的中藥製劑,對這樣的槍傷幾乎沒多少幫助,反而還容易造成傷口負擔引起感染。
一堆垃圾。
林昊嫌棄地將它們丟到一邊,轉身拿起了剛剛剖好的羊腸——在縫合線問世前的時期,羊腸可是最好的替代品了。
原打算隻縫一道傷口,再撒點藥助愈合就是……哪裏想過這鳥地方窮的要死連個雲南白藥都沒。
隻好借著數個昏暗油燈小心地將傷口連縫了三層,林昊累得雙眼直冒金星。
“得了,這命應該是保住了。”林昊滿意地對著傷口笑了。
沒有手術室的無影燈,也沒有專業的縫合工具,這水平也是他身在21世紀十幾年軍醫生涯的經驗積累。
回頭剛打算清洗掉手上的血汙,林昊就感覺到後腦被一把冰冷的槍口抵住了腦袋。
不是已給你們老大治好了麽,那什麽二當家的怎麽還拿槍指著我腦袋!?
然而他剛把不快的目光轉過去,卻發現居然是老三正拿槍抵著他。
一改剛才還算和善的表情,老三恢複了屬於東北胡子的凶狠:“我們大當家的目前還沒醒來……還是得留大夫你多住幾日。”
靠,胡子就是胡子,哪兒能指望他們講信用?
林昊心裏罵了句,左右張牙舞爪幾個土匪將他牢牢架住,便往後麵拖。
“大爺的,你們這些王八犢子卸磨殺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