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私心

沈清顏知道自己已經就要暈倒了。她現在也情願暈倒。

可是偏就是因為容隱在她下頜上的那幾下摩挲，牽係著她的心神，讓她沒辦法如願暈厥過去。

她咬緊牙關，盯住容隱的眼睛。

“……因為，清暎他還小，才五歲。清佚已經十歲，下月就是他十歲生辰，所以他能活下來已經是幸運。”

按律，朝臣謀反，男丁滿十歲皆死。

容隱卻笑了，緩緩搖頭，“不對。你心裏真正為的，不是這個緣故。”

他將她下頜抬高，“說實話。否則，他們兩個你都保不住了。”

沈清顏緊緊閉上眼睛，一雙淚倏然滑落。

魔鬼，他果然是個魔鬼！

他指腹又是微微用力，像是懲戒，又或者是警告，“說。”

沈清顏再也控製不住，絕望地大喊，“……因為清暎是我一奶同胞的手足！而清佚，是夫人所出！”

為了救下家人，她能豁出自己去。可是隻能保下一個弟弟，那她便也是有私心的啊！

容隱一聲清笑，涼涼地掛在她耳畔。

他終於鬆開了手，站起了身，滿意地點了點頭，“就照她說的做。”

他偏首向沈清佚森涼一笑，“你也聽清了，是她舍棄了你。原本，你還有機會逃脫這樣的命數。”

“要恨，就恨她吧。”

沈清佚登時如瀕死的小獸，向沈清顏絕望地嘶吼，“沈清顏，你不是我阿姊！你嫉妒我是嫡出，你早就安了害我的心！”

“你等著，我一定殺了你，一定！”

沈清顏微微一個踉蹌，還沒等她站穩，懷中就被擲還了清暎。

清暎投入她懷中，便放聲大哭，“阿姊，阿娘呢？我要找阿娘……”

沈清顏隻能抱緊年幼的弟弟。

而沈清佚則被推上了木案。

沈清顏喉嚨中啞啞哭泣，可是眼中卻已幹涸，連淚都流不下來。她隻能將頭深深伏在沈清暎頭頂，緊緊閉上眼睛。

她也不想的……可是，她沒有第二個選擇的餘地。

容隱歪頭看她，寒聲道：“既然是你自己的選擇，那便睜開了眼，好好看著。”

沈清顏霍地仰首，用力凝住容隱。

他……不是人！

容隱轉身，本想就這麽走出門去。

可是轉身之間，腿側挨著她的身子，一串細小的輕顫便傳導過來。

她沒哭，可是她的身子卻在這樣地顫抖著。

容隱不由得眯了眯眼，在他自己還沒有意識到之前，便伸手拎住了沈清顏的脖領子，將她，連同她懷裏的沈清暎一同拖出了門外。

門板關嚴的刹那，裏麵正傳出沈清佚撕心裂肺的慘呼。

門外，沈清顏抱著沈清暎，被容隱摜在地上。

她像是破敗了的人偶，這一刻沒有了靈魂，也失去了力氣。

房內沈清佚的慘叫聲破門而來。他一邊叫，一邊還在狂聲咒罵著她，以及她的阿娘、幼弟。

此時清佚將對她的恨，轉移給了她們母子三人。

她自己無話可說，可是清暎他還這樣小，何其無辜。

沈清顏黯然落淚，隻能兩手捂緊了清暎的耳朵。

容隱垂眸望著腳邊痛苦地縮成一團的小女娘，不屑地輕嗤了一聲。

“糟了呢，你棄你家嫡子於不顧……那從此便連你的家人也都要背棄你了。”

“你豁出自己去，求得了他們的活命，可是他們非但不記你的情，反倒要從此痛恨你了。聽啊，他還說要殺了你呢。”

沈清顏一震，一雙稚嫩的肩膀便縮得更緊了。

容隱緩緩抬眸望向高天，“從此以後，在這世上，你便是孑然一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