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自古紅顏多薄命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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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湖大營內

“王爺,糧草被燒,挽救下來的一小部分,就算從明日起,士兵每日的糧食減半,頂了天也就能撐三四天。”手下副將稟告道。

白宗胥斟酌道:“王爺,眼下我們極為被動,我這有三個應對方法,王爺可要聽一聽?”

魏清離雙手後附,立於沙盤前,抬首看向白宗胥,示意他講下去。

“第一條路,我們舉全軍之力,攻打燕都城,三四日內攻下燕都,糧草的問題自然迎刃而解。”

魏清離還未說話,徐言便已麵露難色地開口道:“若是之前,還有可能。”如果攻不下,第四日之後,東湖近二十萬大軍吃什麽?

舉全軍之力繼續攻燕都城,頗有破釜沉舟之勢,就是魏清離也不一定敢賭。

白宗胥當下便明了徐言未盡之意,如今,北川軍中多了那位白姑娘。

他雖未與那位白姑娘正麵交鋒過,可也從旁聽到不少關於白姑娘的傳聞。單單獨自率領西楚軍將北戎軍打得縮回皇城,乖乖交出戰馬這一條,想也知道,實力不容小覷。

更何況,還有與傾雪比武一事在前。傾雪雖說性子有些驕縱,但好歹也是經三叔公親自教導的,改良過的一字長蛇陣都沒將此人困住,還被破了陣法。

昨晚這一出,讓一貫無欲無求的他,也被那冒充他白氏一族的姑娘給激起了好奇心,躍躍欲試地想要與之比試一番陣法和謀略。

“第二條路便是往東湖方向撤退,先回國休整,軍隊不可一日無糧。如今已經錯過了最佳的攻城機會,也錯過了剿滅北川軍最好的時機。”

撤軍,回東湖——莫說是他東湖王爺不甘心,徐言都不甘心。幾個月都打了,眼看裴稷生死不知,北川軍亂作一團,現在撤軍,是真的意難平。

“第三條路,我們可以南下奪下江南最大的糧倉——嘉南糧倉。嘉南糧倉離燕都並不算遠,行軍三日就到了。”

徐言眼前一亮,但又有些猶豫:“奪下糧倉,如何奪?強攻突襲,糧倉易奪,但此舉無異於和江南為敵,江南又與吳中結盟,東湖若是這麽做了,便是四麵樹敵。”

白宗胥緩緩開口:“江南與吳中結盟,無非是想求個安穩,確保在這亂世之中,有立足之地。既然江南可以和吳中結盟,那為何不能和我東湖結盟?論兵力,我東湖更勝一籌。況且,這繼位的吳中王不過十二三歲的光景吧?吳中本身朝堂都不穩,江南與之結盟,是否能達到李南熙預期的效果?”

“我東湖若是放低姿態,主動請求與江南聯盟,護江南周全,作為回報,需暫用嘉南糧倉的糧食度過眼下難關,李南熙未必不會答應。”

“同時,我們可以收買江南朝堂之上說得上話的老臣和李南熙身邊親信,替我東湖促成此事。”

魏清離有些意動,正在此時,白傾雪突然出聲道:“其實,不用如此麻煩,我倒有個法子可以試試。”

“我與如今的梁國皇帝李泓……是舊時。他曾與我說過,我若想見他,可以在南城門外放風箏,他若是見到,必會出來與我相見。到時,我可以勸他想辦法命令守將,打開城門——”

“不行!傾雪,李泓那廝對你什麽心思,你難道不清楚麽?我不允許你再犧牲自己。”楚曜沒等她說完,直接打斷。

魏清離的視線移向白傾雪,帶著審視和打量。

白宗胥本能覺得他的眼神不善,仿佛傾雪便是那待價而沽的貨品,他試圖轉移話題:“傾雪,休要胡說。那李泓乃梁國皇帝,哪裏會傻到為你打開城門,放我們進去。”

白傾雪想反駁說,他又不是沒幹過這事!以他對自己的迷戀,她能騙他第一次打開城門,就能騙他第二次打開城門。

隻不過兩年多前,梁國城門被破之後,他曾來找過她,想讓她跟他一起遠走高飛,被她嚴詞拒絕了。當時她認定楚曜是她的真命天子,瞧不上李泓唯唯諾諾,毫無建樹,隻想與他徹底斷了關係,所以說話有些難聽。見李泓聽完她所說的話,如喪考妣的模樣,她就一陣倒胃口,恨不能以後都不要再見到他,免得他又糾纏於她。

可沒想到,她竟然還有求他的一天。

她以為師哥有多了不起,搞了半天,糧草都讓人燒了,想的三個主意,都不盡如人意,為了能讓魏清離高看她幾分,她便又想起了李泓。

這些日子以來的接觸,已經足以讓白宗胥有些了解東湖王魏清離是個什麽性格。他那位小師妹實在太過任性,雖然楚曜沒了西楚王的身份,但她既然已經和楚曜在一起了,那就從一而終吧。可眼下她顯然對魏清離更感興趣,魏清離不是楚曜,哪裏是她能駕馭的。

別被人賣了,還在幫人數錢。

果然,魏清離頓時來了興趣,聯係之前,便猜得八九不離十:“兩年多前,燕都南城門久攻不破,後來還是西楚王不費吹灰之力,派了細作混進了燕都城,才把城門打開的,其中可有白姑娘的功勞?”

白傾雪見他柔和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羞赧道:“王爺猜的沒錯。”

“那就有勞白姑娘施以援手,助我、助我東湖大軍,早日拿下燕都城,魏某自是感激不盡,白姑娘若是有什麽要求,可以盡管提,為了東湖大軍存亡,魏某自會答應的。”

魏清離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白傾雪倏然抬起頭,眼裏帶著些許興奮,他還是頭一回這般和氣地與自己說話。

果然,他對白昭顏另眼相看,也不過是因為她冒充了白氏的身份,有利用價值罷了。但她相信,終究有一天,魏清離會明白,真正能幫助她的,不是白昭顏,而是她白傾雪——真正的白氏一族。

楚曜心中暗恨不已,自打他失去西楚之後,傾雪對他的態度便越發敷衍了,有時候甚至不加掩飾地深情望著魏清離。而又在他將要爆發時,安撫他說,如今他們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而魏清離轉而又麵向白宗胥,安撫道:“既然傾雪姑娘有這等法子,不如我們先試上一試,若是不行,再聽白先生所言用第三個法子。”

白宗胥隻得點頭應下,神情晦澀難懂。所以說,兩年多前,傾雪就卷入了五國叛亂之中了?而且最關鍵的兩國燕都南城門大開,就有她的手筆。

傾雪是否明白,梁國先皇雖優柔寡斷,也並非明君,可卻是個仁慈良善之人,梁國舊臣之中,仍有不少誓死效忠原梁國皇朝之人。若是被那些梁國舊臣們知道了此事,她的下場會如何?五國又又誰會護她?白氏哪裏護得住她。

楚曜好心替她掩飾下來,也就罷了,她還眼巴巴地將此事捅出來,利欲熏心,為了能在魏清離麵前表現一二,實在愚不可及。

第二天一大早,天才剛亮,被玄甲軍和北川軍折騰了一晚,遭受糧草被燒打擊的東湖軍剛要就著盔甲眯會,北川軍那邊開始擂鼓了。

人北川軍還想進攻!

昨晚那是小股小股部隊的偷襲,今早這是鄭重其事通知東湖軍了,我準備開打了!

東湖軍不勝其煩,撿起地上的兵器迎戰。白宗胥也被吵醒,一晚沒睡,一早又被拉著爬上了瞭望台,準備布陣迎戰,本就蒼白的臉色更顯不好了。

等東湖軍這邊陣法擺好,全線推進,進攻之時,北川軍那邊的兵器才剛剛和東湖軍交接上,沒打上一個回合呢,人家就跑了!騎兵趨馬跑,步兵跑得也不慢!迅速往後撤,撤回到了盾牌兵後麵。

這是什麽情況?

等到東湖軍剛撤回自己大營,北川軍那邊又開始擂鼓了,又要進攻了!

等他們布完陣,一交接上,北川軍又跑了!

來回幾次,光白宗胥上上下下瞭望台,就爬得夠嗆,連連咳嗽,小童在旁不住地抱怨,“有她這麽打仗的麽?她這是折騰誰呢?公子你這身體都快被她折騰壞了。”

白宗胥看著遠遠的,對方大軍的後方,那個被包圍在中間的白色身影,苦笑,說不定她就是想折騰他。

而兩軍開戰時,白傾雪也沒閑著,已經找到一處安全之處,開始放風箏。

她也不確定李泓能不能看到她放的風箏,可他一傀儡,平日裏也沒什麽政務要處理,想必是有大把空閑時間的,偶爾抬頭,看到風箏也不稀奇。

她從早上放到中午,期間,她稍作休息了下,原本想回東湖營帳用膳,可還沒進營帳,就聞到一股撲鼻的肉香。

循著味兒而去,就見打了一上午,不對,是逃了一上午的北川軍已經露天架鍋煮肉了,就與她東湖軍遙相望。那香味,饞的同樣來回跑了無數次,布了一上午陣的東湖軍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偏他們的糧草昨晚都被燒了個幹淨,今日開始,每個士兵的糧食都減半,更別提有肉腥味了。

今日一大早又被北川軍這麽一番折騰,布陣、來回跑動,早就餓得不行,中午還不能吃飽,各個耷拉著腦袋,精神不濟。

北川軍席地而坐,在對麵大塊吃肉,大口喝湯,他東湖軍看著手上薄得近乎是水的米粥,食難下咽。

肚子好像更餓了!

吃飽了飯,北川軍又來進攻了。

你要是不搭理他吧,誰知道下一刻,他們會不會真的就攻上來了!

哪怕知道是狼來了,可東湖軍依然不敢掉以輕心。

而白傾雪又放了一下午的風箏,放的她心裏直抱怨李泓,若是他今日沒見到風箏,今晚不想辦法出來見她,她以後都不理他了。

偏偏一直到了晚上,風平浪靜。

而此刻身處皇宮內殿的李泓看見風箏了麽?他自是見到了!因為他平日也沒別的事做,就天天坐在大殿前麵的台階上,數著螞蟻玩。

一抬頭,看到風箏,自是稀奇,還拉著蘇玉蘇公公的袖子指給他看。

蘇公公嫌惡地甩開他的手,垂眸,正好看到他濕了的褲子,麵無表情對身後的小太監道:“皇上又尿褲子了,還不趕緊伺候他進裏頭梳洗。”

“又可以玩水了,我要玩水!”李泓帽子歪戴,拍著手掌,那表情似是兩三歲的小童。

自打上次蘇玉知道李泓之前的所作所為之後,他便對李泓沒了感情,心底隻有恨意。那次李泓受涼後發熱,雖然裴稷允許他找太醫,可等太醫來到李泓的寢室,發現皇帝並不在內,太醫詢問伺候的小太監們,也都說不知道,連貼身伺候的蘇公公也不知。

他們這些人找了一夜的皇上都沒找到。

第二日,皇上又神奇地回到了寢室內,身上已是燙得不行,還伴隨著**抽搐翻白眼,眼看不好了,結果愣是讓太醫們死馬當成活馬醫,給救活了。

但從那以後,李泓便傻了,傻到大小便都不知。

梁國的舊臣們惋惜不已,他們原還想著梁國有重建的一日,李泓平日裏雖然行事荒誕,又膽小如鼠,但好歹梁國皇室裏還有這麽個繼承人。如今,看李泓那樣,是什麽指望都沒了。

這時,蘇公公的旁敲側擊便來了。

但凡來探望過李泓的梁國舊臣們,都被蘇玉暗自刪選了個遍。他察言觀色,極盡試探,心中有了計較——哪些舊臣還是忠於他梁國的,哪些舊臣不過是來看熱鬧的。

忠於他梁國的舊臣,臨行前,他總會暗示一番,這梁國皇室除了李泓外,可還有位嫡公主,公主慧質蘭心,有勇有謀,絕非凡人,先皇生前曾多次讚歎不已,隻是可惜如今下落不明,可惜可惜了。

對於那些來看熱鬧的舊臣們,蘇玉便一副哀莫大於心死的模樣,讓那些人心理上得到了大大的滿足,誰也不曾懷疑是他這個大忠仆對李泓下的手。

還沒撐到傍晚,東湖軍已經餓得不行,速度都慢了下來。

徐言見狀道:“王爺,這樣怕是不行,還沒等北川軍真正打來,士兵們都得餓死累死。而且——”徐言轉頭看向病怏怏的白宗胥,身子都快坐不直了,“這要是再來一下,白先生的身體,怕也撐不住啊。”

白傾雪此刻也不敢說話了,她放了一天的風箏,也絲毫不見城門內有任何動靜。難不成李泓真的被她之前的話給傷到了?故意不來見她?

魏清離將白宗胥、白傾雪和楚曜清退之後,麵對徐言,他才輕聲道:“我想見她一麵。”

徐言瞪大眼睛:“王爺?白姑娘如今站在北川陣營,擺明了是敵非友。而且若真如白先生所言,他與白傾雪才是真正白氏一族後人,那白姑娘又是何身份?”

“王爺可曾想過,白昭顏白姑娘一出現,便一直在暗示我們,她乃白氏族人。之後,她更是與吳中、江南都有了聯係,最後又站在了北川陣營,轉身收服了西楚,我總覺得白姑娘此人身份不一般,她究竟有何目的,我們還不清楚。她是否一心想輔佐裴稷上位?”

“擂鼓——叫陣,我要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