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為什麽不能再懷孕

陸燼之開車帶黎曼回到公寓,在地下車庫停好車後,他一手提著黎曼的行李箱,另一隻手牽著黎曼。

這一路,他緊抿著唇,一言不發。

本是想把自己心愛的女人帶到爺爺奶奶麵前見一麵,沒想到陸老爺子把他喊到書房後,嘴上說著下圍棋,結果下著下著,陸老爺子就開始循循善誘地從陸燼之口中打探著黎曼的身世。

當陸老爺子提及懷孕這個話題,又暗戳戳地提醒陸燼之:黎曼年紀不小了,該早點備孕了。

陸燼之直言不諱地告訴陸老爺子,他沒打算要孩子,而陸老爺子還是不依不撓地逼問他,到底是他不想要,還是黎曼沒法生。

然後,陸燼之把圍棋掀了。

最後又在臨走前把陸老爺子包的紅包給揚了。

不歡而散。

回到公寓後,陸燼之放下行李箱,抱著黎曼,頭埋在她的頸窩,聲音有些哽咽:

“對不起,以後不帶你見他們了。”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今天帶著黎曼去老宅拜訪爺爺奶奶之前,陸譯珩提前在陸老爺子麵前隱晦地提過黎曼沒法懷孕、甚至連試管嬰兒也做不了的事。

黎曼輕輕地拍著陸燼之的後背,安撫著他,“沒關係的。”

就這麽安安靜靜地站著擁抱,沒人舍得先鬆手。

直到黎曼率先打破僵局。

“陸燼之,你想知道我為什麽不能再懷孕了嗎。”她輕聲問。

他沒應聲。

黎曼能明顯感受到他僵了一瞬,但他箍在她腰間的手臂又緊了些。

他低聲說:“不重要。”

黎曼的眼眶又酸又澀,那些埋藏在心底的晦暗過往,那些她以為自己這輩子沒有勇氣告訴陸燼之的,在這樣一個下午,她想全盤托出。

小男孩給她的這份愛,勇敢、直白、不顧一切。

那她呢,她是不是也該勇敢一點、坦然一點。

她牽著陸燼之在沙發坐下,遞給他一杯熱水。

兩人很少這麽正式地坐在一起,上次還是四年前,她給陸燼之補課那陣子。

她注視著陸燼之,緩緩開口,一字一句,重重地砸在陸燼之的心上——

“我曾經意外遭人侵.犯過,我沒法拿那個人怎樣,但後來,我發現自己懷了那個壞人的孩子…”

陸燼之愣怔地望著黎曼,心髒那裏傳來的疼無比真實,像是被人用刀硬生生地戳進去,又胡亂地攪來攪去。

黎曼深吸一口氣,繼續道:“我去醫院選擇墮胎的時候,醫生對我說,我的輸卵管粘連不通,本身我的子宮環境就不容易受孕,如果打掉那個孩子,那我以後更是沒辦法懷孕,甚至連試管嬰兒也做不了。

“醫生問我,姑娘,孩子的父親呢?要不要和他一起商量下。.

“我搖頭,說孩子沒有父親,我沒法告訴醫生說自己懷裏的胎兒是自己遭人侵.犯的產物,醫生麵露難色,勸我最好留下這個孩子。

“然後我很堅決的,選擇流掉這個孩子。

“哪怕以後再也沒法懷孕。

再次提起這件事,她努力的讓自己看上去是不在乎的,不想讓陸燼之感受到她的難過與絕望。

四年前,隔著玩偶服,她愛上了一個少年。

心理學表明,從小越是在缺愛的環境中成長,長大後越會被那些勇敢的、**不羈的人吸引。

她愛的人與她截然相反,她晦暗沉重,而她愛的少年活得肆意瀟灑。

陸家小少爺,順風順水的人生,玩世不恭**不羈,如同一匹年輕張狂的野馬。

而她隔著鴻溝,遠遠的望著他。

當她以第17位家教老師出現在他麵前,接下來的每一次相處,都是讓她暗自雀躍的。

他懶懶地喊她“小黎老師”,她故作嚴肅地喊他“陸同學”。

心裏想的是,等他高考完成年了,那她一定要勇敢一次。

沒能等到那個時候,她就被黎家人陷害送去京北,在麵對著擁有隻手遮天般權勢的顧聽舟,她甚至想過,可能自己這輩子也無法再見到陸燼之。被顧聽舟侵.犯的那晚,她腦海中閃過很多和陸燼之有關的畫麵,又漸漸變得模糊。

從京北的別墅逃回薈南,她如釋重負,卻又無比害怕顧聽舟會派人監視著她,會不會哪一天又把她抓回去。

沒多久,她在一次給陸燼之補課的中途,跑到衛生間嘔吐。那次之後,她一個人去醫院檢查,從醫生口中得知了那個令她絕望的結果。

那天晚上,陸燼之給她打電話,她顫著手點擊接聽。

他的聲音醉醺醺的,一聽又和朋友喝酒了:

“黎曼,我好喜歡你啊,我是不是瘋了,居然會喜歡一個老女人,我還想娶這個老女人回家…”

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

黎曼捂著嘴,眼淚大顆大顆地砸在地上。

從醫院檢查完出來,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身後有人在跟蹤她,為了防止是顧聽舟安排的人調查著她的近況,也擔心著顧聽舟查出她不僅懷了他的孩子,還打算把他的孩子流了,又恰好那段時間陸譯珩在追求她,黎曼索性就開始嚐試和陸譯珩來往。這樣哪怕顧聽舟真的查出來她流產,也不會那麽快懷疑是他自己的孩子。

她對陸譯珩很坦誠,從一開始就告訴他自己的經曆,不過沒明說顧聽舟的身份,又坦白自己懷有一個孩子,不過過段時間就要做手術流掉。陸譯珩沒介意,甚至陪黎曼去做了手術。

她很確認,薈南一定有顧聽舟安排的人在監視她的一舉一動,到底會監視她多久,她不知道。

所以她這些年待在陸譯珩身邊,兩個人相敬如賓。

她刻意逼迫自己放下陸燼之,每天麻痹自己的大腦,隻是偶爾落在陸燼之身上的目光騙不了人。

借著這樣的身份,偶爾地望一眼他。那份難過變成了遺憾,又沒法徹底釋懷,卻再也無法逾矩。

因為,再踏一步,就是萬丈深淵。

她還想當他心裏幹幹淨淨的白月光,她不想讓他知道,他曾經這麽喜歡的小黎老師其實晦暗不堪。

她不想,她也沒這份勇氣,把自己的肮髒麵掰開給他看。

說完後,客廳靜默了很久。

黎曼覺得自己似乎卸下了一樽壓在心裏許久的巨石,瞬間輕鬆了不少。

身旁的陸燼之果然像她想的那樣,噎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表情格外凝重。

“其實本來就該早早地告訴你,這樣可能你早就會放下我了,我不該拖這麽久才說的。”黎曼看向陸燼之,微笑著,笑著笑著眼淚就不受控地往下砸。

“陸燼之,我知道你愛我,但是這種東西確實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的,我能理解,所以哪怕你要提分手,我…”

剩餘的話還沒說完,陸燼之的唇就覆了過來。

笨拙地吻著她的淚,顫著聲問:“疼不疼?”

躺在手術台上的那一天,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