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哥哥在

他的出現,讓她知道,原來,她還有哥哥可以依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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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笙蒙在被窩裏傷心了一個下午。

她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麽失望過。

哪怕是從前被路人指指點點、被同齡人大罵怪物、被唐天宇故意絆倒,也遠遠比不上爸爸媽媽一次又一次的食言來得難過。

可她卻無力大聲哭泣,她不想被爺爺聽見。

道笙再笨也清楚,爺爺心裏也不好受。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從被窩中探出頭來。

夜露深重,窗外的月色清冷涼薄,透過玻璃淒慘極了。

一點也沒有團圓的味道。

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道笙怔怔地看著,想起下午那通電話,委屈得眼淚又要掉下來。

她很快抬手擦去,偏著頭,一向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失了光澤,目光如同早已幹涸的枯井,望著灑在窗棱上的月光久久無法回神。

有輕輕的敲門聲響起。

第四次。

沒等門外的人說話,道笙已經啞著聲音開口,依舊是那個回答,“爺爺,我不餓。”

“笙笙啊,”爺爺的聲音聽上去很是無奈,可其中又似乎夾雜著一絲輕鬆,“是白榆,他打電話來找你了。”

道笙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哥哥?”

“你不是一直在等他回電話嗎?”爺爺舉著手機說,“笙笙,快出來接電話,別讓白榆等太久了。”

……

道笙最終還是沒出房間,隻是開了一條縫,讓爺爺把手機遞進來。

“哥哥。”小姑娘的聲音低低的。

“笙笙,你感冒了嗎?”傅白榆一瞬間就察覺到她的情緒不對,聲音也啞得不像話。

“沒有呀,”道笙也意識到自己的喉嚨幹澀發緊,喝了些水潤嗓子,故作輕快地問,“哥哥,你怎麽現在才給我回電話?什麽事情這麽忙呀?”

明天就是除夕夜了,她不想因為自己家的事情破壞哥哥家過年的氣氛。

“陪我媽出門了,她沒帶手機,”隔著手機看不見彼此,傅白榆果然沒再多問,解釋說,“剛剛回酒店才看見。”

道笙輕輕“嗯”了一聲。

“怎麽突然給我打電話了?”傅白榆坐在落地窗邊,清淡的目光落在遠方。

外麵就是酒店的後花園,幾個芬蘭人在滑雪,他們的技術很好,從覆蓋著厚厚白雪的山坡上一滑到底,單板雙板都會玩,後空翻也不帶怕的。

“我就是好奇,芬蘭那邊過年是什麽樣的?”道笙輕聲問。

“小笨蛋,”傅白榆低笑,“除夕是中國人的春節,芬蘭人的新年是一月一日,時間早就過了。”

“我是說你。”道笙認真地說。

傅白榆想了想,“不如在家熱鬧。”

芬蘭人口不多,華人更是少得可憐,絲毫沒有春節的氣氛,在圖爾庫的這段時間,白晝實在太短,如果不是杜念瑤強行要求他連門都不想出,更多時候他會借用酒店頂層的望遠鏡觀賞二十四小時不滅的星光,又或者待在酒店提供的穹頂小屋等待極光降臨。

“其實家裏也不一定熱鬧……”道笙下意識嘀咕一句。

她的聲音細如貓叫,傅白榆沒聽清她在說什麽,“嗯?”

“沒什麽,”道笙趕緊轉移話題,“哥哥,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你說。”

“如果,我是說如果,”道笙思索著該怎麽樣才能既不暴露自己的真實目的又能準確無誤地表達內心的疑問,於是試探地問,“一個特別親近的人,她總是答應了你然後又食言,你會特別生氣嗎?”

傅白榆皺了下眉頭。

今天晚上的笙笙,處處透著古怪。

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哥哥?”

“會。”傅白榆回神,“信守承諾是做人的基本原則。”

“那你會選擇原諒她嗎?”道笙陷入迷茫,“又或者,你會不會對她很失望?”

傅白榆要是現在還不懂的話,他就不是傅白榆了。

他抬眸,目光悠遠。

極夜並不意味著完全被黑夜籠罩,下過雪的圖爾庫天氣晴朗,天空呈現出淡紫色的光芒,遠處的雪山清晰可見,再近些是高大的樹木,厚雪壓低了枝頭,輕輕一抖會撲簌簌掉下許多積雪,美得不真實。

傅白榆沉吟片刻,果斷開口:“笙笙,你學過地理,應該知道芬蘭每年的十二月到一月,太陽從地平線消失,進入極夜。”

道笙抿唇,“我知道。”

“這段時間一天芬蘭隻有三四個小時是白天,其他時候都在漫漫極夜中度過,”傅白榆的聲音透過手機,低低傳到道笙的耳朵裏,“我們人也一樣。”

道笙悲傷的情緒隨著他的話語漸漸消散。

“可能某一刻,我們被黑暗籠罩,但至少要記得陽光燦爛的日子,相信極夜之後,一定會出現曙光,”他的聲音愈發低柔,“所以笙笙,你要記住,不用擔心或者害怕,因為迷茫過後就是出口的方向。”

……

掛斷電話,傅白榆離開了房間,敲響隔壁套房的門。

開門的是杜念瑤,臉上貼著火山泥麵膜,黑乎乎的一團。

“電話打完了?”

傅白榆把手機還給她,“我爸呢?”

“在聊工作。”杜念瑤指指右手側書房的位置。

傅白榆象征性地敲敲門就推進去,傅彌生在打電話,見狀跟那頭說了句“下次再聊”後就掛斷了。

“什麽事?”他看著和自己長得五分像的兒子。

傅白榆雲淡風輕地開口:“我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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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中,道笙還從未過過這麽冷清的春節。

飯桌上,隻有道爺爺和道笙兩個人。

道爺爺知道孫女不開心,準備了滿滿當當一大桌子菜,全都是她愛吃的。

道家以往的年夜飯都是和春節聯歡晚會一起開始,今年道笙卻要求早點開飯。

準備動筷的時候,溫慧打來了電話,道笙接的。M..

“媽媽。”她的語氣很平靜。

“對不起笙笙,爸爸媽媽實在回不來,”溫慧隻能不住地道歉再道歉,“你別生媽媽的氣好不好?”

“我沒有生氣,”道笙心裏難受,可她卻隻能裝作不介意的樣子,淺淺微笑,“媽媽,祝你和爸爸新年快樂。”

然後,把手機還給了爺爺。

道爺爺無奈,和溫慧說了兩句,大概意思是工作再忙也要好好過個年。

後來的話道笙不想再繼續聽下去,她站在門口,眺望著院子外空****的小路發呆。

道爺爺放下手機走過來,“笙笙,我們吃飯吧。”

道笙忽然轉頭問了個問題,“爺爺,你說,今天晚上會有星星嗎?”

道爺爺看一眼屋外陰沉沉的天空,夜幕即將降臨,搖搖頭,“爺爺也不知道。”

“爺爺你先吃飯吧。”道笙到底沒忍住,從廚房搬了隻小板凳出去。

“笙笙,你要做什麽?”道爺爺不解。

道笙搬著小板凳在院子中間端端正正坐下,雙手合十,閉上眼睛許了個願。

她知道今天晚上肯定看不見北極星,她也知道這個願望不可能實現,可今天是除夕,是一年的最後一天,她心裏還是殘存著那麽一點期望,期望會有奇跡發生。

隱隱有腳步聲。

小姑娘在心裏默默地說出自己的願望,還沒來得及睜眼,突然感覺到一隻手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

她一下子睜開眼,目光與頭頂男孩兒清淡的瞳仁相撞。

挺拔的身姿完全遮擋了她眼前的天空。

見她輕輕顫抖著睫毛,滿眼的不可置信,傅白榆心疼地低下頭,呼吸噴灑在她的額頭,低低落下句,“穿這麽少就出來,不怕著涼嗎?”

道笙呆呆地看著傅白榆的臉頰,他的眼眸如子夜般幽深漆黑,卻蔓延著顯而易見的疲憊,她似乎聞到了風塵仆仆的氣息。

“哥哥?”道笙幾乎以為自己在做夢。

他不是在芬蘭嗎?怎麽就突然出現在她麵前了?

傅白榆凝視她,嘴角的笑輕柔寵溺,手指溫柔攀上她略帶蒼白的臉,“笙笙,我回來了。”

有光線傾入了道笙的眼,微顫睫毛下的目光混沌迷離,看似如麋鹿般無辜,就這樣靜靜地凝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男孩兒,很快的,心頭擠壓的所有失望、迷茫、難過甚至生氣怨懟統統化作了委屈。

眼眶倏然紅了。

“哥哥……”她的聲音細弱蚊蠅。

下一秒,傅白榆收緊手臂將她摟入懷裏,“哥哥在。”

她緊緊摟住他,熟悉的氣息令道笙一下子找到了安全的港灣,她的眼淚順著眼眶流出,漸漸浸濕了傅白榆身上的衣服。

他的出現,讓她知道。

原來,她還有哥哥可以依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