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拉攏

段白薇沒想到景王會幫她。

不知道他是看在太子情誼的份上,還是為了給把持朝政的範侯一個下馬威。

段白薇心想,也許都有。

她一個孤立無援的太子妃能對他有什麽益處呢。

宴會已結束,夜色濃重如潑墨,給朱紅的宮牆蒙上黑壓壓的陰影,宮道上人影朦朧。

段白薇收回思緒,正巧一雙腿被捆綁住,她不得不停下,低頭往下看,一張純真無瑕的笑臉對著她,眼睛圓溜溜的,穿著朱紅的襖子,像個喜慶的年娃娃。

段白薇略驚訝:“嫋嫋?”

嫋嫋軟軟地說:“嬸嬸。”

“......”

段白薇還未反應過來為何她叫自己嬸嬸,一道成熟低沉的嗓音傳來,“嫋嫋,不得無禮,不可胡亂喊人。”

男人將段白薇腿上的小孩拉開,他身後的婦人將她拉到自己身前。

段白薇看清了他的容貌,俊朗英氣,從周身氣質能看出是武將。

他連忙躬身行禮:“臣裴鬆藺參見太子妃,小女年幼無知,莽撞無禮,懇請太子妃見諒。”

原來是裴家的人。

段白薇看向依舊望著她癡笑的嫋嫋,微微一笑,“無事,嫋嫋我昨日見過,很討人喜歡,裴將軍不必介懷。”

裴鬆藺表情歉意,“謝太子妃見諒,昨日嫋嫋實在打擾了,臣已經教育過她一番了。”

“小孩天性,不必打壓。”段白薇對著嫋嫋一笑。

誰知嫋嫋又再次喊她:“嬸嬸......”

“......”段白薇有點不解。

裴鬆藺身後的婦人捂住了嫋嫋的嘴,臉上帶著尷尬的笑,柔聲道:“嫋嫋最近多話,還望太子妃不要介意。”

段白薇點頭,夜色早已深重,今晚又在金殿之上與範侯對峙了一番,她感到了疲倦,開口說:“夜深了,本宮先走了。”

裴鬆藺頷首:“恭送太子妃。”

此時夜風起,吹得段白薇的宮裝搖曳,金光微閃,段白薇未迎著風吹來的宮道望去,忽視朦朦夜色之中那道直白的不可擺脫的目光,從容地離開。

裴鬆藺站起身,轉身看著小小的嫋嫋,低低嗬斥:“嫋嫋,不要見著一個女的都喊嬸嬸。”

嫋嫋睜著大眼睛,仰著小腦袋與自己的父親對望,聲音稚嫩清脆道:“父親,嫋嫋沒有見著一個女的都喊,隻見著她就喊了。”

“......”裴鬆藺道,“也不可以。”

嫋嫋小聲:“哦,好的,父親。”

她一扭頭看到了景灼,聲音欣喜大聲喊:“表叔父。”

景灼從夜色裏緩緩走出來,身姿挺拔,微微彎腰將她抱起,嫋嫋親昵地抱著他的脖子,“表叔父帶嫋嫋回家。”

“你剛剛隨便認親戚了?”

嫋嫋點頭:“嗯。”

“你喊她什麽?”

“嬸嬸。”

一頓沉默。

裴鬆藺出聲道:“這丫頭愛亂說話,見著太子妃喊了兩聲,要是她小叔在這,定會無地自容了。”

“下次再亂喊,嘴巴綁上不許說話。”景灼往她嘴裏塞了顆東西。

裴鬆藺寶貝得緊女兒,連忙道:“你給嫋嫋吃了什麽?”

景灼:“吃糖,堵嘴。”

“......”裴鬆藺虛驚一場。

“走吧。”景灼道。

景灼抱著嫋嫋,和裴鬆藺夫婦一起往外走。

裴鬆藺想到今晚的事,眼中輕蔑:“今晚的慶功宴真的給別人出盡了風頭,真膈應人,沒想到這範候囂張至此,竟然打主意打到太子妃身上,看來此人日後在朝堂上不可小覷。”

他歎了一口氣,繼續道:“不過今日也甚是精彩,以往聽說太子妃溫靜賢淑,低調溫柔,但我看來至少是個不能吃虧的主,若是惹了她,那張嘴會不饒人。”.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景灼緩緩道,口中意味不明,“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裴鬆藺低聲一笑,“我沒想到你會幫她,但範侯這人睚眥必報,你今日算是徹底得罪了他,往後你在朝堂上的日子有可能會不得平靜。”

“我向來過的都不是平靜的日子。”景灼幽暗的眼神中透著淡漠,宛若生來就那般神閑淡定。

“也是。”裴鬆藺讚同,沙場之上的虎狼,刀尖舔血,凶險奪命,朝堂比之好太多。他想到剛剛的段白薇,又說:“不過太子妃沒有任何依仗,她往後的日子可能會比你不好過。”

聽到這話,景灼露出平淡一笑,眼神中毫無情緒,“若是會找依仗,找靠山,也許不會不好過。”

-

慶功宴之上的鬧劇,傳出各種各樣的流言,鵲都這幾日很熱鬧。

段白薇從雲曇的口中聽到關於自己的一些流言蜚語,過後就淡忘了。

隻要皇帝未開口同意範侯求娶自己,其他的一切她都不在乎。

段白薇午時才起,府中無人催促她,偶爾放縱一下也無妨,反正這太子府的日子也清閑。

恰好此時吳公公來說,睿王妃來府中拜訪。

段白薇眉頭一皺,即使是親生姐妹,又一同嫁入了皇室,她與嫡姐也極少見麵或者不見,能上門來拜訪她真是稀罕。

“領她到府中的月照亭。”

“是。”

段白薇掀開簾子進入,被容色絕塵的段白芷恍了一下神,不愧是京都出名的美人。

段白芷起身:“妹妹。”

“大姐姐今日來太子府是有什麽事嗎?”段白薇直接開門見山問。

“之前不是說了嗎,有空來找你敘敘,說說姐妹之間的話。”段白芷握住段白薇的手坐下,歎了一口氣後,眉心微蹙,“最近京都裏你的流言傳得厲害。”

段白薇輕輕抽回手,點頭,“我知道,過段時間就淡了。”

“你倒是灑脫。”段白芷抿唇一笑,眼眸中的精光一閃而過,“範侯鬧這麽一出,確實一言難盡。”

她的語氣溫和柔軟,段白薇靜靜地聽著,一臉淡然之色。

“跟大姐姐說說,範侯怎麽會盯上你了?”

段白薇一想到範侯,內心深處泛起抵觸與不適,她極其反感。

“沒什麽原因,是我這個人一直運氣不好罷了。”段白薇隨口含糊。

段白芷沉默片刻,隱了眼中的情緒,“範侯在朝堂中越來越強大,此人為人肆意妄為,荒唐又無禮,你招惹了他,他必定不會讓你過得平靜。”

她換上關心段白薇的口吻,“姐姐擔心你。”

段白薇抬眼,注視著段白芷的雙眼,看是否能在裏麵找出真假,但她眼中確實充斥著關切。

她試著問一句:“大姐姐,你覺得該如何是好呢?”

“範侯在朝中地位不容小覷,陛下都要給他麵子,為人殘酷無情,之前我便聽說忤逆他的人,他能立即一劍殺死,頭顱喂給他養的那些畜生。”段白芷的手覆上段白薇的手背,眼神真切地注視著她,“你要是想聽我,我覺得你可以試著和範侯交好,緩和一下你們關係。”

段白薇頓了一下,用一種複雜難以言喻地眼神看著她。

“我看範候是吃軟不吃硬的那種人,你柔和一些,不與他疾言厲色,他定會給你三分麵子,不會為難你。”段白芷繼續道,“交好僅僅隻是交好而已,沒其他意思。”

段白薇頓時了然,說那麽多唬住她,就是為了讓他去討好範侯,不由扯出一抹蒼白的笑,眼中冰涼,“姐姐是生怕我連累侯府的家人,讓我去與他交好?”

“還是怕我連累了睿王?”段白薇冷了表情。

“......”

段白薇冷笑:“姐姐你大可直接跟我說讓我去討好範候不就好了,沒必要非得繞那麽大的圈子,跟我說他有多可怕來嚇唬我,讓我臣服他。”

“你......”

段白芷愣了,沒想到她那麽直接。她確實是為了睿王來找段白薇的,可她不回承認,偏說:“我是擔心你。”

段白薇沒給她好臉色,“姐姐既然那麽擔心我,你可以去與範侯交好。”

段白芷的表情頓時就變了,“那怎麽行,我可是睿王妃。”

段白薇即刻回她:“我可是太子妃。”

“......”

“姐姐你也說了與範侯交好僅此而已,你反應為何這麽大?我可以與範侯交好,姐姐就不可以了?”段白薇毫不顧及姐妹情麵,眯了眼注視她,“姐姐不是很賢良嗎,為了睿王殿下,你大可去與他交好,以你的姿色定能成功。”

“住口。”段白芷猛然站起身來,怒氣衝衝地對著段白薇,“我說了就是擔心你。”

“隨便吧。”段白薇緩緩站起來,冷漠著臉,“我和姐姐向來話不投機半句多,沒什麽好聊的,聊了不也痛快,那就請睿王妃回去吧,以後沒什麽事就別來太子府拜訪了。”

“不知好歹。”段白芷一身怒氣,顧不上儀態大步離開。

人走後,段白薇臉色徹底沉了下去,心中荒涼。

她的血緣至親永遠都在打破她的下限。

如今景王歸京,功名皆備,在文武百官之中聲望極高,而睿王無實權無功績,卻又想爭皇位,要想與景王爭得須拉攏範侯。

但她沒想到,自己的嫡親姐姐竟然企圖利用她去拉攏範塚這個渣滓。將她往虎口裏送。

從未如此憤怒過。

雲曇看著她臉色不好,擔憂得紅了眼眶,“小姐,怎麽說也是同胞的姐妹,大小姐怎麽這樣對你?”

“同胞姐妹又如何,人心都是自私的。”段白薇淡然一笑,滿是諷刺。

她永遠也不會任人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