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老汪
“丫頭，你拜錯人了吧？”
於賢苦笑道：“她是仙家，你該拜她為師的才對。”
“不，我沒有拜錯。”
女孩抬頭看著於賢，任由額頭上的鮮血流下：“您剛剛揮劍斬出的劍氣，顯然不是凡人能做到的，而那位仙家姐姐也要聽你的話，所以你一定比她要厲害！”
“我要拜師，當然是要拜您！”
這丫頭是聰明是真聰明。
隻是可惜，米諾說她是五行廢靈根，根本就無法修煉，注定隻能成為一個聰明的凡人。
與修行無緣。
“你錯了。”
於賢可懶得去處理這些事，他搖了搖頭：“她可比我厲害多了，你要拜師就找她去，我是不會收徒弟的。”
女孩沒有說話，隻是默默跪在原地，頗有於賢不答應她就不起來的架勢。
哪怕血液自下頜滴落，哪怕碎石逐漸沒入血肉，她也未挪動半分。
“帝尊。”
米諾回來了，身後還帶著一塊兩人高的巨石。
從邊緣嶄新的刻痕來看，應該是剛切割下來的。
她將石碑放在一旁，也沒管那女孩：“這石碑可行麽？”
“差不多，你將它插入地表，一米左右就差不多了，”
“是。”
米諾應了聲，隨手就將石碑插入地表！
於賢則從腰間抽出匕首，起身來到石碑前。
“帝尊，您是要刻些什麽嗎？”
米諾主動上前：“不如讓屬下代勞？”
“不了。”
於賢拿起匕首，在石碑上刻下第一個字：“有些事，還是得自己做。”
‘祭’。
祭奠的祭。
米諾腦袋一歪，不知道於賢打算做些什麽，而那女孩則一直跪在原地，也靜默的看著於賢。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輪回一說，自然也沒有墓碑，更沒有每年三天假的清明。
對於逝去之人的思念，不論是凡還是仙，都隻會放在心中，不會表露。
因為他們知道，就算是表露出去，也不會有任何形式的存在予以回應。
這也是為何亂葬崗會如此之多的原因。
沒有那‘在天之靈’，誰又會在乎死去之人的看法？誰又會舍得用月餘口糧換些木材，隻為安葬那沒什麽用的軀體？
可於賢不同。
他要立碑，葬的不僅是巍山城內的所有人，還有他這十八年來的回憶。
老汪，小李，客棧裏的那些個牲口，旁邊鐵匠鋪的老萬，隔壁脂粉鋪的張姨，萬花巷的崔老鴇，菜場裏的季大叔，時常賒賬還斤斤計較的鐵督軍。
還有那幾個喝醉了就知道吹牛的富家公子哥，見到自己會害羞的易家千金，客棧裏的那些老顧客。
那一個個名字湧上心頭，並逐漸在石碑上浮現。
雖然他有時候會忘記一些人的全名，就隻能用稱呼代替也是一樣。
一個，十個，百個……
漸漸地，二百三十七個名字刻錄在石碑之上。
於賢的手一刻未停，直到第二百三十七個名字落下，他還站在原地想了許久許久。
他像是想起什麽，轉頭看向那跪在地上的女孩：“丫頭，你父母叫什麽？”
“許力山，李秀花。”
“好。”
於賢又將這兩個名字刻了上去，頭也不回的問道：“你還記得哪些人的名字，都跟我說說。”
女孩愣了一下，卻也沒有遲疑，將所有她記得的人都說了出來。
那一人高的石碑很快就刻滿了。
於賢與女孩都再想不起還有誰的名字。
“也差不多了。”
於賢蹲下身，在石碑右下角刻下自己的名字。
‘於賢哀立。’
他起身後退三步，朝著石碑三次鞠躬。
這可嚇了米諾一跳。
她也連忙來到於賢身後，朝著石碑三鞠躬。
“諸位。”
於賢看著石碑，緩緩開口：“這件事因我而起，是於賢欠了你們的，昨日參與此事的那些家夥，不論是仙是魔，一個都跑不掉！”
“還請諸位路上慢走，願來世你們別在生活在這種世界上，有機會就去我們那兒看看。”
於賢想到自己曾經的世界，嘴角微揚：“跟這個世界比起來，那裏說是仙境也不為過。”
“來世？”
米諾站在於賢身後，有些疑惑：“帝尊，難道立了這石碑以後，他們就有來世了麽？”
“嗯，那是我從另一個世界學到的。”
另一個世界！
米諾聽著瞳孔都放大了！
當年帝尊就是為了去另一個世界，才突破了那一層桎梏，達到傳說中的境界。
有人說帝尊失敗了，所以才會轉世。
可現在看來，帝尊當年是成功了的呀！他確實到了另外一個世界，隻不過現在才回來而已。
這麽說來，那這石碑豈不是另一個世界的秘術！
米諾連忙學了起來，將於賢前後的行為都刻錄進了一塊玉簡之中，並妥善貼身放好。
那可是活出下一世的秘術！
米諾一邊記錄著，一邊問詢道：“帝尊，那這石碑之後該怎麽處理？”
於賢隨手撿起一塊木材，用匕首將其削成三根細小的木棍。
這個世界是沒有香的，隻能用這個代替了。
他轉頭看向米諾：“有火麽？”
“有！”
米諾隨手搓出一簇火團：“給。”
於賢順勢將木棍點燃，握在手裏對著石碑三鞠躬，隨後將其插在石碑前：“這裏東西不全，就一切從簡吧。”
“若是以後有機會，我還會回來祭拜諸位的。”
於賢說完就看向身後的女孩：“丫頭，你也過來。”
“好。”
女孩起身，可因為跪的太久，膝蓋和小腿又受了傷，一個踉蹌差點沒摔倒。
可她還是強穩住身形，一點一點往前挪動著。
於賢也是這個時候才發現她的小腿和膝蓋被碎石紮傷了，眉頭不由一皺。
有腦子，又夠能忍。
這樣的人，但凡給她一點機會，必然能夠成就大事！
就是可惜她的靈根……管屁的靈根！
那些網文小說裏的主角廢靈根還少了？
隻要能修煉就行！
沒有資質又如何？有機緣就行！
我，就是她最大的機緣！
於賢看著緩步來到自己身旁的女孩：“你叫什麽名字？”
“許殺顏。”
“嗯？”
於賢輕哼一聲，這名字顯然不是正常人家會取的。
“我聽見了，那些人的首領叫顏瑰洛。”
女孩淡然開口，柔弱的聲音裏滿是堅韌：“她一日不死，我便不會用本名。”
“那我以後就叫你小許。”
於賢再次削出三根小木棍，在米諾手裏的火團裏點燃，遞給小許。
“跪下，磕頭，插香。”
小許沒有半點疑惑，按照於賢的吩咐便將三個動作做了一遍，一氣嗬成，沒有半點猶豫。
於賢將她扶了起來，看著她問道：“你想拜我為師？”
“是！”
“你拜師是為了什麽？”
“殺人。”
“你不拜師，也能殺人。”
於賢抬手指向米諾：“她之後會教你一套功法，你能學到什麽地步，就全靠你自己了。”
“拜師一事就不要再提了。”
“……好！”
小許並不執著，畢竟她的目的就隻是修道而已。
“帝尊，您打算帶她一起？”米諾上前問道。
“嗯。”
於賢抬頭看向空中：“反正路上也無趣，多一個人陪陪也好，你記得待會兒給她把腿上治好。”
“現在老汪不在了，我們隻能靠腿走了。”
“路上？”
米諾臉上浮現一抹喜色，有些不太確定的問：“帝尊，您這是要回歸魔殿了麽？”
“這個先不急。”
於賢淡然開口：“我想去看看這個世界，看看它究竟破敗不堪成了什麽模樣。”
“是！”
米諾欣喜若狂：“屬下願追隨帝尊，萬死不悔！”
帝尊終於想通了！
隻要他肯邁出這第一步，那往後的每一步，必然都是君臨天下的前奏！
“走吧。”
於賢吐出兩字，便轉身朝著城門走去。
要是老汪在就好了，自己坐在馬車上還能淺淺睡上一覺。
他心裏正想著呢，遠處便傳來隆隆的馬蹄聲和車輪聲。
是馬車！
於賢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一看，整個人瞬間愣住。
那趕車的人好像是……老汪？！
他抬手掐了下自己的胳膊。
痛。
這好像不是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