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根本原因

【誰不知道老劉家都是雙性戀啊。

我謝謝您老還補充一句:‘衛青,霍去病亦以外戚貴幸,然頗用材能自進。’呢。】

天音之主的的陰陽怪氣,大臣們哪怕隔了兩千年的距離,仍然聽得清清楚楚。

一些累世公勳的世家大臣、文人心裏,生出了幾分不滿。

這天音,太過於偏向。

外戚,怎麽不是幸人了!

漢武帝則是若有所思。

看起來,天音在回顧曆史的時候,評判標準更傾向於功績,而非尊卑。

這種風氣。不太像現在,倒有點春秋戰國時期,追捧人才,不在於出身的樣子。

有意思。

如此風氣對應的環境,唔……

劉徹又忍不住開始想兩千年之後的世界。

至於衛青,他對於後世涉及自己的記載,反而沒有多大感觸。

兩千年後,離自己太遙遠了。

對於一個從底層馬奴爬到關內侯的人來說,身後之名遠不如現在重要。

尤其是在天幕說出自己未來成就之後,自己將迎來陛下更大的期許,別人的押注,敵人的恨意和——

朝中之人的不滿!

他現在正愁要怎麽應對這些呢。

隻是天音還在抓著這個問題不放。

【佞幸列傳,篇末以衛霍結尾,真的挺絕。

誰不會玩文字遊戲呀?

我這樣舉個例子。

閹人裏麵,經常出來專權亂政的禍害,比如趙高篡改遺詔,害死公子扶蘇,東漢張讓搜刮暴斂,公開賣官斂財。明朝劉瑾,操縱朝政,一口氣誅殺五十三位大臣,製造‘奸黨冤案’……不過在閹人中,也有很不錯的,比如東漢蔡倫改進紙張,用樹皮破魚網破布等原料,製成了適合書寫的植物纖維紙,鄭和下西洋,促進中外經濟文化交流。以及司馬遷書就《史記》……】

這樣例子一出,諸位大臣麵色極為精彩。

信息含量太大了!

之前,天音說司馬遷是太史公,那應該是前朝正臣,而非侍奉皇帝的閹人。

那現在和閹人一起類比。

那說明什麽,懂的都懂。

一想,就更有意思了。

不知道是誰動的手?若真如自己所想,那有情緒寫點私貨,也不是不可能嘛。

想到這裏,有人嗤笑出聲。

而一些大臣,也開始出奇的憤怒起來。

一個史官,就算他被那啥了,你拿他和一群閹人做比較,相當於把垃圾拿出來,和成就斐然的人在一起相提並論,本身就夠侮辱後者了!

還說拿他襯托,襯托個鬼呀!

部分之前還覺著沒什麽的人,現在臉色也變了。

刀子不割自己身上不心疼。

這般比較過後,他們才發覺其中的不公。

是了。

既然說衛青是外戚,為何不和外戚比?

大漢出名的外戚不少啊!

呂產呂祿,竇嬰、田蚡這些人差到哪裏去,能不值一提?

非要拿那些佞幸相比!

有部分出身低微,憑能力上來的文臣,開始對司馬遷不滿起來。

一個《史記》,非正統《漢書》,怎麽能在後世得如此尊崇,任由他這般顛倒黑白!

氣人!

而一些更加敏銳的人,則注意到其中所提的幾個人物。

“東漢?”

劉徹很是奇怪,漢就是漢,為何還要加個方位?

至於提的這幾個人,張讓姑且不談,這個蔡倫改進的‘紙’,倒是引起了劉徹的興趣。

其實西漢並非沒有‘紙’。

後漢書中記載:自古書契,多編以竹簡,其用縑帛者,謂之為紙。

這個紙和之後的紙當然不是一回事兒,而是用來形容裁剪好,用來書寫的絲織品。

但縑帛太貴了!

就連皇帝,也沒有辦法隨心所欲的使用。

其實漢代書寫承載工具,非常廣泛。

竹簡、木簡、絲綢、布帛……

就是哪一樣都不是非常好用。

竹簡木簡太沉,能寫的內容少,還極不方便運輸。

絲綢布帛,倒是能寫的多一些,卷起來還好帶運輸,但是價格太貴。

對於他們這些需要大量文字交流的人來說,他們很需要一種更加輕便,更加易於攜帶,傳遞的書寫承載工具。

不僅上層如此,中下層也如此。

所以民間已經有人開始了紙張的研發。

不然,蔡倫也不是改進紙張,而是直接造紙了。

漢武帝當然不知道這些。

他隻是察覺到,可以用樹皮破魚網破布這些材料造價低廉的材料,作出能夠書寫的‘紙’出來!

這種‘紙’。肯定不是自己平日裏用的‘紙’,但隻要能有布錦攜帶、輕便的特性,加上造價廉價,那對於自己辦公來說,可就太方便了!

沒別的,就每天看八百斤的竹簡,忒累!

很好,一會兒就下令讓宮坊研究怎麽造這種紙!

而天上的天音,更加辛辣起來。

【說的再深一點吧。

司馬遷是個儒生。

儒家很特殊。

他們是古代的知識分子,不但掌握輿論的話語權,還擁有解釋權!

從漢武帝開始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之後,他們就掌握了這份大殺器。】

話音剛落。

諸位大臣頓時後背一冷。

大殺器!

聽天音的意思,這份權力恐怕極為重要!

隻是,大家根本察覺不到這點。

可如今察覺到了,那能想的就太多了。

比如,陛下還會繼續把這份權力分出去嗎?

肯定不會!

那,他怎麽收回來這份權利?

難道,如暴秦那般,焚書坑儒?!

而聽完天音的劉徹,忍不住皺起眉來。

等等,朕什麽時候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了?

朕隻是興建了太學,多招了些儒生,其它學派也沒全打死啊?

更何況,現在朝政內部還是用的法家那套。

秦朝獨尊法家,結果把自己玩完的事情,就在七十年前!

朕瘋了不吸取教訓!

還有前麵,這個輿論的話語權和解釋權,把它稱作大殺器……

劉徹憑借著政治家的本能,立刻察覺到了它的重要性!

【也不怪後世上上下下,從百姓到皇帝,都被忽悠瘸了。

就比如漢武帝推行的天人合一,直接被儒生拿來當黨政和製約皇帝的工具。

宋朝政鬥就是如此,如果大家感興趣的話,我以後專門出一期講講。】

好家夥!

短短幾句話,劉徹就已經感受到這兩種權利的恐怖!

他正想聽得更細些,沒想到天音虛晃一槍,勾出來劉徹想要了解具體的心情後,話題一轉,不談儒生如何坑歪皇帝,開始評價起司馬遷了。

【回歸正題。

司馬遷,就是擁有話語權和解釋權的存在。

我們不能把他認為完人,說他寫的史記全都是對的。

他和李廣一家的私交,被漢武帝下了腐刑,以及他的階級身份,都會潛移默化的影響他寫出來的東西。

不過,正因為如此,我很敬佩司馬遷。

畢竟即便是有私人情緒在,他還是做到了史學家的操守,完整的記錄下來了衛霍的功績,沒有亂寫,也沒有移花接木給李廣。

《史記》縱然有些許問題,但瑕不掩瑜,它在中華文學史上的地位,不容置疑。】

這樣一個評價,讓劉徹等人感覺十分古怪。

這種既批評他的錯誤,又肯定他的價值的雙重評判方式,與現在相差極大。

從周取代商,周公製定,推廣禮樂,建立典章製度。著作《尚書》,創造性的將德行與天命相連接,提出君主勤政愛民,修德行,可得上天保佑後。道德便成為了華夏民族衡量一個人的重要標準,並逐漸深入人心。

隨著發展,一些人開始熟練的使用道德攻擊手段,即:挑出他的錯誤,從道德上貶低一個人,進而否定他所有的成就。

這方麵,手段最為熟練的便是儒家。

對於這些人來說,天幕的評判方式,是他們極為難以接受的。

太學

聽到這裏的董仲舒極為不滿:

“史家秉筆,為尊者諱,卻不可妄改。此人品德底下,如此夾帶私意,其作更不該如此褒讚!”

他的說法,引來了身邊儒者們的讚同。

【僅以我的個人觀點,再來說一下李廣吧。

老將軍還是很不錯的。

個人勇武是真的強,在大漢飽受匈奴欺淩,人人畏戰的時候,他敢於和匈奴對拚。

這樣的勇氣,很難得,很少有。】

劉徹略微一怔,又立馬反應過來,

欲抑先揚?

果然,天音和他想的一樣。

【但這不能掩蓋他本身實力不行。

四次大規模帶兵征戰一無所獲。看上去是運道不好,實際上卻是個人能力問題。

他所記載的七十餘戰,獲勝的都是百餘人左右的對戰。

一旦帶兵千人以上,馬上出問題。

原因就在於李廣治軍不嚴,軍紀散漫,如同流寇。

就比如他和張騫出征被匈奴包圍那次。

行軍,沒有編製和陣勢,駐紮呢,找水草豐美的地方,然後士兵想幹啥幹啥,就和放羊一樣。

更狠的是夜間還不設崗哨!

那他不被匈奴圍,誰被圍啊。】

啊這……

聽完,劉徹已經開始扶頭了。

就連衛青也實在是看不下去,閉上了眼睛。

如此被圍,真就自己的問題啊!

【不過李廣的個人武力和魅力是真的強。

被圍之後靠他鼓舞士氣,能帶著五千人硬抗匈奴四萬人兩天,硬是撐到了張騫來救他。】

聽到這兒,劉徹微微歎息:

“是個猛將,可惜了。”

個人之勇,甚強。

可惜這般帶兵,朕怎敢用?

劉徹看著天幕,隱隱約約的,從李廣身上,看到了很多人的影子。

天音,做了總結。

【李廣的軍事風格,其實是小部隊突擊。

這種作戰方式,麵對匈奴小規模入侵或分散掠奪時,能夠起到很好的打擊效果。

但這種小打小鬧,對匈奴整體無法造成大的影響。

而防守反擊,也隻能建立展小規模的對戰中,一旦遇上大型對戰,就開始就不行。

漢武帝時期,整體對戰匈奴的方式開始改變,上萬人的大規模作戰是常態。

很不幸,戰術定型的李廣,無法適應新的環境。

這,才是他四次失利的根本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