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怎麽不配了

“生氣?那倒不至於。”想一出來一出,完全忽略她意見的事,這些日子雲降這個老六經常幹,她都快習慣了。

薑羨邁步,拉了個圓杌坐到絮若榻前,湊近瞧清她的麵相後,不由有些出神。

奇怪了,觀這姑娘的麵相,應該是個有福長壽之相才對,怎麽會被死意裹挾?

“不知道能不能問絮若姑娘一個問題。”

“薑姐姐叫我絮若就好。”她的目光清澈真誠,語氣溫柔。似乎是瞧出薑羨連早飯都沒吃,還朝門口的婢女們示了示意,讓她們去準備吃的東西。

多善解人意的姑娘啊!

比雲降那老六強多了。

“絮若可是心中有疾,遇到了什麽難解之事?”薑羨問得挺委婉的。

然而,對麵的小姑娘還是愣怔了一下,抿了抿唇,如水的眸子驟然黯去,帶著一抹悲苦,笑望著她搖了搖頭。

好吧,人家不願說,她也不好追問。

在小院陪坐了一整天,薑羨發現和絮若這小姑娘相處,真的比和雲降那廝待一塊輕鬆自在得多了。

每每她需要什麽東西,小姑娘哪怕病懨懨的躺著,也總能第一時間發現,讓人及時給她準備。她自己不愛說話,但又怕薑羨無趣,便會讓丫鬟給她說些京都那邊的趣聞趣事,自己則撐著眼皮在一旁陪著。

雖然有時候還會莫名其妙給雲降說兩句好話,但短短一日相處下來,薑羨真的感覺自己心軟了。

這樣好的小姑娘,長命百歲一點都不為過。

但小姑娘心細如發也有不好的地方,比如薑羨多次想上手探探她的脈搏,周圍伺候的丫鬟婆子都沒發現什麽,絮若卻能有意無意地避開她。

她似是能感覺到薑羨的不同,在委婉拒絕她的出手相幫:“薑姐姐莫要為我費心,絮若……認命了。”

‘認命了’三個字,輕細得讓人心疼。

可又能怎麽著呢。

這世界就是這樣,有些人拚命想死,有些人拚命想活。

薑羨是第二種人。

而絮若,則是第一種。

一連幾日,雲降都叮囑薑羨去陪他表妹,充當陪絮若解悶的工具人。而他自己倒是會躲得很,每日早出晚歸的,似乎是在忙著部署望蘇城的防守事宜。

一直到這日傍晚,才風塵仆仆的不知道從哪兒趕回來。

這會兒站在院門口,遠遠地沒出聲,跟個二狗子一樣伸長著脖子,擠眉弄眼的,在朝薑羨招手。

薑羨白了他一眼,沒理他,繼續溜達消食。

跟招狗似的,誰搭理他!

見她不出來,門口的雲降梗著脖子嘴角抽了抽,隻能自己進去。

“在自己家怎麽還都跟做賊一樣?”

拿本將跟賊比?

男人臉色頓時黑下,拿眼尾睇向她,板著個臉不高興道:“注意自己的身份,怎麽跟本將說話的。”

身份?

薑羨冷嗤。

現在跟她提身份,是腦袋被門夾了,不覺得太遲了嗎?你媽的讓人家注意身份之前,你堂堂一鎮守一方的少將軍,不先反省反省自己的身份?

扣押良家婦女不讓走的事你踏馬都幹出來了,還好意思讓人注意身份。

配嗎?

他怎麽不配了?

雲降下意識想反駁,他好歹一將軍,搶她一回怎麽了?又沒作奸犯科,更沒搶別人。但想了想,覺得還是不能讓這女人懷疑他能聽到她心裏想什麽,暗暗磨牙,哼了聲。

還哼了,什麽人啊!

薑羨拿白眼回他,一高一矮,互相睨著,氣氛有些微妙。

好在旁邊的小丫鬟跟她的主子一樣善解人意,見兩人有些劍拔弩張的味道,趕緊道:“少將軍,小姐喝了藥睡下一會兒了,您若要見奴婢先進去看看。”

小丫鬟說完,眼神來回在兩人身上掃了一圈,見應該不會動手,才帶著另外兩個丫鬟轉身,打算進去瞧瞧自家小姐。

旁邊白眼都快翻上天的薑羨見狀,忽然想到什麽,趕緊扯了扯雲降衣袖,給他使了個眼色。

雲降沒看懂,但似乎出於某種本能的又看懂了。

“等下,本將自己進去看,你們都先下去,沒有本將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進來。”

丫鬟們有些不明所以,眼底閃過不放心,但終究不敢多說什麽。

待院子裏的丫鬟都退幹淨了,薑羨這才神色嚴肅地拉著雲降進了屋子。

雲降怔怔看著被她攥住的那隻手,心尖一縮,整個人都僵住了。

這女人怎麽對他動手動腳的。

他想甩開,下意識的又沒那麽幹。另一隻手還習慣性地摸上了腰間的大刀,來回猶豫的那幾息間,人已經到了屋子裏,手也被鬆開了。

女子的手冰冰涼涼的,不知道酷暑難耐時握著能不能解暑。

雲少將軍嘴角向上提了提,心猿意馬了瞬間,待回過神來,正好看到那冰冰涼涼的爪子,朝自家表妹麵門伸去,急忙一把抓住:“你做什麽?”

薑羨拍掉他的大手,掀了掀絮若的眼皮:“自己過來瞧。”

“瞧什麽?”瞧你掀人家白眼?

“瞧見沒,你妹的眼白都潰散到眼尾了。”

雲降疑惑:“人睡著了被人掰開眼皮不都這樣嗎?”

“哪裏能一樣!雲少將軍,你征戰沙場那麽多年,是沒見過死人嗎?不知道隻有死人和將死之人,眼白才會潰散得那麽嚴重麽?”這都不知道,果然是個隻會打仗的莽夫!

“……”

過分了,這女人竟然敢罵他是莽夫!

雲少將軍冷冷看了她一眼,有些胸悶氣短,但又不能表露出來,拉長著一張黑臉,咬牙道:“本將是武將,又不是仵作,沒事去掀死人眼皮看眼球黑白幹嘛!”

他又不是有什麽大病。

“我不跟你扯。”薑羨垂眸看絮若的另一隻眼睛,發現兩隻潰散得都沒一絲生機,頓感棘手道:“經過我這些天來的觀察,你妹這是心有死結,存了死誌,她是自己不想活了。”

“胡言亂語,你不想活了絮若都想活。”

杠精嗎?

她擱這兒認真探討病情,這廝張口就懟,都說了絮若是存了死誌死誌,他是文盲聽不懂字麵意思,還是聽不懂人話?!

又被罵了。

雲降心塞了,正感覺自己太無辜的時候,薑羨斜著白眼問他:“我胡言亂語,那我走行不行?”

“別,我閉嘴就是。”

“你閉嘴了怎麽告訴我絮若存死誌的心結是什麽?”

“這我哪知道,她前幾天才來的望蘇城。”

剛來就吐了好大一口血,望蘇城大夫軍醫都連夜請了個遍,個個束手無策,所以那日他才想起薑羨來,想著死馬當活馬醫。

“不知道就去找她身邊的丫鬟問問,杵這兒幹嘛?總得找到症結在何處才行吧!”

本將樂意杵這兒了?

不是你給拉進來的,現在還敢凶他。這女人,是不是太給她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