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蔣舟同怒火噌噌往上冒,偏偏把路行危沒有辦法。

他黝黑的眼珠子摻雜著怒火,好看得想人親一親,路行危這幾天在蔣舟同麵前裝孫子,其實他就是個我行我素的人,蔣舟同憤怒的表情對他構不成任何威脅。

“字麵上的意思,聽不懂嗎?滾回去念小學吧!”蔣舟同氣急敗壞,顧不上自身修養,隻想通過這種方式找回一點尊嚴。

路行危是屬於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身材,平時坐著不動沒有表情就是畫裏走出來的矜貴少爺,要是稍微有點動靜就是脾氣臭到父母都嫌棄的二世祖。

見蔣舟同怒不可遏的模樣,他竟覺得有幾分好笑,因為以前從來沒見過蔣舟同這一麵,就連說分手的時候,他都是疲憊大於憤怒。

“除了你我還有別的交往對象?”路行危捧起他的臉,認真看著他盛著怒火的眸子。

蔣舟同挺不願意回憶從前的事情,其實從根本上來說,這不是路行危主觀上犯的錯誤,隻是蔣舟同沒辦法說服自己從他的立場來看待這件事。

蔣舟同深吸一口氣,慢慢讓自己冷靜下來,眸子裏的溫度褪去,臉上熱度消減,隻有被路行危大手擒住的皮膚泛著紅,他直視對方的眼睛,說道:“在你看來,‘交往對象’是一個無所謂的名稱而已,除了我,你應該還有很多才對。”

路行危曾經帶蔣舟同參加過一次朋友聚會,他性子冷淡,不適合那種熱鬧的環境,可他不能拒絕,一拒絕路行危能跟他賭好幾天的氣。

他當時用“交往對象”來介紹蔣舟同,那時蔣舟同內心是開心的,他以為路行危真的喜歡他,才會把他介紹給他的朋友認識。

後來,聚會中來了幾個不認識的女生,她們幾乎是奔著路行危來的,一上來就問蔣舟同能不能把位置讓開,他自認為自己和路行危的關係跟在場所有人都不同,下意識就想拒絕。

路行危拍了拍他的肩膀,指著對麵沙發的空位,對他說:“你過去陪他們玩會兒?我跟林嬌好久沒見,我們聊一聊。”

蔣舟同沒有正兒八經談過戀愛,但他也知道,在戀愛的期間,怎麽可能讓自己的男朋友坐到另一邊,看著他和明顯對他有意思的女人聊天?

可是蔣舟同知道他的成長背景跟自己不一樣,也不想在朋友麵前讓他難堪,靜靜看了他數秒之後,起身離開,坐到對麵。

“蔣舟同是嗎?你怎麽想的啊。”旁人道。

蔣舟同神色怔愣,狐疑地看過去,“什麽?”

“跟路哥談戀愛,那不就是自討苦吃嗎?你還不如跟他談錢,可我看你也不像貪財的樣子。”

蔣舟同沉默,他知道路行危有很多缺點,但是他不想和外人討論路行危的缺點。

“幹嘛呢?”

路行危踢了腳茶幾,麵露不善地看過來,旁人立刻鬆開搭在蔣舟同肩上的手,悻悻往旁邊挪了一些。

蔣舟同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讓自己過來陪他的朋友聊天,卻又做出一副不想讓他們太親近的表現。

“嬌嬌姐,你跟路哥說什麽悄悄話呢?交什麽往?路哥不是有交往對象嗎?”

“是啊,你們這樣就不怕路哥男朋友吃醋?”

蔣舟同沉默地看他們一眼,林嬌湊在路行危耳邊說了什麽,路行危嘴角揚起一抹好看的弧度,看向起哄的眾人,張揚道:“誰說交往對象隻能有一個?”

他漫不經心的笑、在燈光下精致到無可挑剔的五官、好像在說“今晚吃什麽”的語氣,化作一雙無形的手,拽著蔣舟同的心髒不斷下墜,一瞬間,他甚至有了頭暈目眩的感覺。

回憶起當時的情形,蔣舟同甚至有種反胃的感覺。

當時他已經隱隱意識到,他們的關係在路行危看來,隻是和他所有朋友一樣的關係,他有很多朋友,所以也能有很多“交往對象”,他不知道“交往”是需要向彼此交付忠誠的。

路行危臉色有些難看,扣在蔣舟同下巴上的手指放鬆許多,“對不起,我當時隻是不知道……我除了你,沒有過別人。”

他好像泄了氣的皮球,鬆開蔣舟同,站直身體,垂下頭,“我沒有談過戀愛,也沒有人教我應該怎麽談,我以為和朋友一樣,隻是比朋友好一些,親密的朋友,可是除了你,我不想和別人做親密的朋友。在找你來之前,我已經學習過很多,我以後、以後不會了……”

他道歉的態度十分誠懇,因為認識過去的路行危,所以蔣舟同知道讓他道歉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而且,蔣舟同知道路行危是因為不懂才會那樣覺得,所以從始至終,蔣舟同內心的難堪是要大於憤怒的。

就好像他們在玩一場遊戲,隻有蔣舟同認真了,包括路行危在內的所有人都隻是清醒地站在邊上看著他。

他們或是憐憫或是嘲弄的眼神,仿佛在諷刺著蔣舟同的自作多情。

路行危抬起眸子,殷切地看著他,“我現在懂了,我跟以前真的不一樣了,我學習了很多……”

“對不起。”在他誠懇著急的道歉聲中,蔣舟同出聲打斷了他。

路行危一怔,神色逐漸沉了下來。

“我說過我們倆以前的事翻篇了,我不應該突然提起來,這次是我不對。盡管如此,我仍然希望你是真的改變了,以後再遇見其他的人,不要再犯同樣的錯誤。”蔣舟同說話時垂著眸子,沒有看他。

他這麽說,就是要把他們的以前劃分開,以後也不想再跟路行危有什麽糾葛。

路行危眼睛死死看著他,沒有說話,

良久的沉默後,路行危點頭:“行,以前的事兒不提了,你就當新認識了個路行危,走吧,我餓了。”

說完,他沒有再看蔣舟同,率先離開了小巷。

蔣舟同看著他的背影,心情怔忡而複雜,和路行危生活在一個屋簷下……把他當做朋友?想一想,還挺有難度的。

“晚上吃什麽?”

“昨晚的剩菜。”

“??”路行危吸氣,“沒有別的?”

“有,五星級酒店,自己去吃。”

和平度過周末的夜晚,當然……事實上也沒有那麽和平。

比如當晚路行危不滿地吃完晚飯之後,還沒離桌就聽見蔣舟同說:“飯菜是我熱的,碗和廚房你收拾。”

在小少爺的觀念裏,就沒有飯後還要收拾餐具的事情,他和蔣舟同大眼瞪小眼,蔣舟同說:“我讓你留在這裏,讓你白吃白喝,你總得為我付出一點什麽。”

“我可以為你付出其他的!”

“我現在隻需要你洗碗。”

“……”

再比如小少爺不情不願去洗碗之後,蔣舟同在旁邊監督,發現他連洗潔精都沒有放,這讓蔣舟同想起他剛來自己家洗的那個盤子,估計當時也沒有放洗潔精。

再再比如,晚上小少爺非要向蔣舟同證明自己,硬拉著蔣舟同陪他看了一部青春疼痛戀愛片,美其名曰朋友都會聚在一起熬夜刷劇,直接導致蔣舟同第二天上班起晚了。

蔣舟同起來的時候已經八點半,匆匆洗漱後沒時間做早餐,穿上鞋子就打算出門。

路行危聽見動靜睡眼惺忪地從房間裏出來,見蔣舟同匆忙的樣子,問道:“你不吃早餐?”

蔣舟同滿肚子氣不想搭理他,穿上鞋子轉身就走。

他上班後幾乎從來沒有遲到過,早晨也不好打車,隻能一路疾行前往公司。

路途上的風吹起他的頭發,清瘦的身形移動在人群中,所過之處吹起一陣清風,給一大早就豔陽高照的沿海城市增添了一抹另類的涼爽。

在時間隻差最後幾秒進入九點的時候,他終於一腳踏進了辦公室的大門。

一位小編輯在門口附近的櫃台上泡咖啡,冷不丁地看見蔣舟同在最後一秒鍾趕到公司,詫異地忘記了自己正在倒咖啡,咖啡液溢滿了杯子,灑在櫃台上。

“灑了。”蔣舟同抬頭就看見這一幕,還沒來得及穩住身形,出聲提醒。

“噢!”小編輯回過神來,手忙腳亂地拿帕子去擦。

外麵太陽大,蔣舟同又是一路疾行,冷白的皮膚覆上一層不正常的紅,好像剛經曆過多麽劇烈的運動一般。

“主編,我還是第一次見你遲到。”

蔣舟同搖頭,“沒遲到,趕上了。”

“我還是第一次看你卡點上班。”

想起這事,蔣舟同就有點牙癢,過去到了杯冰水給自己降溫,說:“家裏養了條狗,纏著我玩到半夜。”

編輯好奇地問:“什麽狗?”

“……一隻性格像哈士奇的薩摩耶。”

被公司裏的編輯圍觀一通,蔣舟同終於回到獨立辦公室。

剛坐下休息沒多久,辦公室的門被人敲響。

“進來。”蔣舟同臉上紅暈緩和許多,對門外道。

實習編輯推門而入,手裏提著一大份包裝精美的外賣,在蔣舟同疑惑的目光下放在他的辦公桌上。

“一位外賣小哥送來的,說是給你的。”

“給我的?”蔣舟同狐疑地問。

“對。主編,這家早茶挺貴的,可能是你朋友幫你點的吧。”

聞言,蔣舟同愣了一下,問道:“多貴?”

“人均八百。”

蔣舟同:“?”

“幾百??”

兩人話音剛落,蔣舟同放在桌上的手機收到一條短信,屏幕亮了起來。

小少爺:“早餐應該送到了,吃完再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