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一截墓碑

在經曆了猶如夢幻般的頓悟之後,徐勝睡不著了。不僅是心頭的抑鬱,連帶著困倦也一掃而光。

他在屋子裏隨意翻弄,竟從一個陳舊古樸的書箱內找到了一壇老酒。也不知論是何年代,多少年份,他正好口渴,嗅著香味,爽性一飲而盡。

那酒啊,味道尚可,算不得好喝,卻也並不讓人生厭,隻是量有些少,二兩多,對徐勝而言隻能是潤了潤嗓子。

酒是個神奇的東西,喝多了麻痹精神、傷身害體,少喝一點反倒有益健康、活躍心神。

喝了二兩酒的徐勝更加睡不著了,他趁著星夜,扶著清風,借著若有若無的酒勁,在諾大的許家宅子裏閑逛了起來。

徐勝是很喜歡黑夜,想來有很多人都是喜歡的。在度過了冗長乏味又疲於應對的一整個白日後,人是會渴望黑暗的。在黑暗中獨享一份寧靜,不理會世俗紛擾,盡情神遊、思飛天外,不得不說是一種令人向往的放鬆。

徐勝現在就挺放鬆的。

本來他對許宅就不甚了解,況且任意一處的景致都是不錯的,他也就徹底放開了心扉,沒有目的,沒有終點的隨性走著。走到哪裏就算哪裏。

不過,難得的愜意並未持續太長時間,總有一些意料之外的狀況會打破久違的閑適。

比如說......尿急。

來自下三寸的壓迫之感讓徐勝徹底失去了閑遊的興致,他隻想找個可以方便的地方。

可是,這個地方並不好找呀!現今在哪裏?徐勝完全懵了。隻能像個無頭蒼蠅似的,東西胡撞,南北亂跑。

半天無果,他焦急萬分,想原路折回,可惜原路不在。

徐勝的路線是完全隨機的,短時間內要找到回去的路,可能比在這兒尋個廁所都難。

“要不......?!”徐勝看看了腳邊潺潺的流水,有了想法。

不行!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他掐滅,畢竟美好的事物誰也不忍心破環。況且......夜半更深的,像許家這樣的大戶肯定少不了打更巡邏的,要是被別人遇上自己正脫著褲子,那得多尷尬。

等著吧,遇上人了,問一句也就是了。

此際,群星閃耀,流水潺潺,微風柔和,柳枝舞轉,頗有些詩情畫意,但徐勝看著卻是心煩。

許家花了大價錢,動了大手筆,廢了大工夫才從離江引來的水,在許宅裏布下了溪流、飛瀑、湖泊等諸多景觀。要說不美,那是扯淡。

可如今的徐勝看著眼前美景,聽著呼啦啦的水聲,急得隻想罵娘。湧動的水流,閃動的水波,總是讓他產生些不好的聯想。

還好,天無絕人之路。急的圓圈亂轉的徐勝最終還是找到了廁所,當他一陣舒坦之後,看著那廁所上頭龍飛鳳舞的“淨體室”三個大字時,氣的牙根癢癢。

“淨體室”,一個廁所這般起名,還紅牆翠瓦,雕花刻木的,搞得他一度以為是個澡堂子,從門前走過好幾回,愣是沒進去。

內急的問題解決的,可關於怎麽回去的事,又讓徐勝頭疼。

隨機的路線,複雜的地形,尋一條返回之路——難!

可再怎麽難也得回去啊!明天還得教書去,依著許家的做派,定然會差人來請徐勝,到時他若不在,請誰去?

丫鬟或小廝一推門,人呢?一個客卿在許家大門裏失蹤了,肯定會引起波瀾,少不得會派遣仆從尋找。

那肯定是能找到的,可找到之後呢?徐勝該怎麽解釋?

迷路了?說不通呀,大半夜的瞎跑個啥?

徐勝原來還惦記著能碰到個打更巡邏的,問問路,抓緊趕回去。可是現在,他都轉悠倆時辰了,連個人影都沒見著。

他估摸著,怕是許家根本就沒有巡邏的。真不愧是許家,真有底氣!

又過了一個時辰,已經是後半夜了,徐勝琢磨著:今天夜裏怕是回不去了。他又渴又累,之前的閑逸之感早就飛到天邊去了,**然無存。

既然如此,他也就認了。大不了明天早上丟個人也就是了。

有了這個想法,他就幹脆坐下,倚著一塊假山石,無奈地看著他現在看著就煩的“大好”景致。

忽然,他覺得眼前一亮,在他右側有什麽東西一瞬間就吸引住他的目光。他凝神看去,呀!竟是一塊石碑,不甚高大,又通體漆黑,在這黑夜裏極不顯眼。

但,隻要你看見它就再也移不動眼睛。

墓碑?!

徐勝的腦海瞬息間就冒出了兩個大字,不過旋即消散。得了吧,誰會在宅子裏豎一座墓碑,除非有病。

如果不是墓碑的話,那恐怕就是功德碑了,再不然就是警言碑了。

無論是哪個,都勾起了徐勝的興趣,他決定去瞧上一瞧。

那石碑離他不遠,就兩三丈,三五步也就到了。

站在跟前,徐勝抬眼一看,噫!倒吸一口涼氣。

奶奶的,還真是塊墓碑!

許家的宅子裏立了塊墓碑!徐勝心神一顫,墓碑在這裏,那墳墓呢?墳墓何在?他向著碑後走去,但見空**一片,連個小突起都沒有。

“也許是我想多了。”徐勝撫著胸口,聲音顫抖著,聽上去明顯底氣不足。他強自打起精神,湊近墓碑仔細端詳。

上頭還有字!全是兩千年前的古文,饒是徐勝對文字有些研究也看得五迷三道,一知半解。

“天.....缺子!”

碑文好像不全,大致是記載了兩千年前的一場大災,其中“天缺子”三個字出現了十幾次。

碑文統共不足千字,而“天缺子”的出現頻率如此之高,不能不引起徐勝的注意。

“上麵好像是說‘由天缺子’引發了一場大災,最終又是他終結了災難?!”徐勝喃喃自語,不大肯定。畢竟是兩千年前的晦澀古文,而且暮色深重,字跡斑駁,他隻能瞎猜。

“天缺子是誰?”徐勝努力地回想著,好像曆史上並沒有這號人。別說兩千年前了,就是五千年前也沒有。

如果真有這樣一個人,在兩千年前引發了舉世哀鴻的大災,而後又終止了災難,《經史》上不可能隻字不提。

《經史》是一部奇書,世間第一奇書。不知何人所作,也許根本就不是一人所著,共記載了從五千多年前到前朝應元十三年共四千二百餘年的曆史。不單是曆史,其內還穿插著神學、傳說、古字、醫藥、建築等諸多領域的內容,共計三千六百萬字,堪稱皇皇巨著。

而且,據後世研究發現,《經史》中的記載基本上還都是真實的,除卻一些神鬼仙道之說,餘下的全都被世人所采信。

徐勝對《經史》那是相當的熟,他看了十幾年書,讀得最多的就是《經史》。當然三千六百萬字,而且內容極為簡練,文字拗口晦澀,徐勝也隻是大致過了幾遍,但對於曆史和古字他一直頗感興趣,數度揣摩研究,不說了然於心,卻也除窺門庭。

像這世間絕大多數人一樣,出於對《經史》的信任與崇拜,徐勝斷定兩千多年並沒有什麽“天缺子”,也沒有什麽舉世共度的大災。

“碑文八成是瞎寫的,不過這字是真不錯。”徐勝已經有了判斷,但還是站在墓碑前,不肯離開。

他被那上麵的字迷住了,心神都被吸了進去。

好字啊!

翩若驚鴻,宛若遊龍,古拙大氣,滄桑厚重。

徐勝心中歡喜,情不自禁地摸了一下。

噫!

好涼啊。石碑如同冰塊一般,寒冷而順滑。

好神奇!徐勝第一次遇到這樣的石質,忍不住多摸了幾把。

然後,奇異的事情發生了。石碑劇烈地抖動著,繼而發出了直刺蒼穹的月白色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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