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季家頭一個大閨女
樹木交錯,月光穿過縫隙撒下點點星光,不時有婦人呼痛聲傳來。
一群蓬頭垢麵的流民坐在林子裏,長久的奔波讓他們麻木,隻期盼著那些叛亂匪軍可以晚點追過來,對周圍的事物卻提不起勁。
季家三兄弟圍成人牆,季家兩個媳婦並季老太在裏麵幫忙,葉秋雲臉色慘白的躺在隻鋪著一層布料的地上,秀美的臉上滿是痛楚。
“老三媳婦,加把勁了,看見頭了。”
季老太鼓勵葉秋雲,葉秋雲聞言深呼吸一口氣,又抓著地麵使了幾次長長的勁兒,汗水順著臉頰流。
“好了,好了,出來了出來了!”
季老太提著個娃娃打了下,聽見娃娃哭了才停手。旁邊季梁清聽到娃出來了,轉頭一看,順便把手裏媳婦早就準備好的包被遞過去。
季老太吩咐二媳婦端來水,給孩子擦了,才笑著對三兒子道,“是個丫頭,女娃!”
季梁清頓時瞪大眼睛,一雙眼睛裏滿是喜悅,“是個閨女!”
“你們兄弟三個,你大哥家兩個小子,二哥家兩個小子,前頭的良哥兒也是小子,這還是咱們老季家頭一個大閨女。”
季老太笑著抱著孩子,一旁的兒子媳婦都稀罕的湊過來看。
這一看,都對小嬰兒稀罕的不得了。
誰讓他們自己沒有閨女呢?
可別說,大閨女和他們小子生下來就是不一樣,女娃文文靜靜的,哭聲都秀氣的很。
幾個小子嘴裏也嚷著。
“妹妹,我要看妹妹!”
“奶,我要看三叔家的小妹妹!”
“奶,我也要看。”
“……。”
一群小子吵吵嚷嚷的,家裏這麽久都繃著,今天難得碰到一件喜事,季老太帶著笑意蹲下來,給他們看。
五個小子嚴嚴實實圍齊了小嬰兒,季世良懵懂的看著小嬰兒,這就是他娘給他生的小妹妹。
幾個哥哥看著她,喜歡的不得了,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著。
而被他們這樣熱烈看著的小嬰兒,卻慢慢睜開了眼睛。
打娘胎剛生下來就能睜眼睛的孩子很少,所以季家人都發出驚喜的聲音。
“咱們家這大閨女真的不賴,剛出來就能睜眼的娃少見呐!”
“就是!長的還不像那些男娃似的,秀秀氣氣的。”
而作為當事人的季苗苗就很懵了。
她怎麽到了這麽個黑不拉幾的地方?
作為一個樂於助人的新時代女性,季苗苗根正苗紅,在超市電梯發生故障的時候,毫不猶豫衝上前將小男孩抱走丟到平麵,自己卻被塌陷的電梯吞噬而死。
卻沒想到一片漆黑之中,竟有人告訴她,她一生之中盡行好事,可以在異世界再活回來,並會給她一群寵愛她的家人,人見人愛的能力,享福的生活。
而再次睜開眼睛,卻在林子裏…這讓季苗苗懷疑起了那話的可信度。
不過很快,感覺到身邊五個蘿卜丁對自己的疼愛,她就不懷疑了。
季梁清見一群臭小子圍著自己的寶貝閨女,剛開始沒有在意,他忙著和自己兩個嫂子給自己媳婦清理。
後麵好了,就忍不住從自己娘手裏抱閨女,湊在一旁早就等不及的葉秋雲身邊。
夫妻兩個難掩疼愛的看著女兒,還是葉秋雲頂事,看了看女兒,對婆婆道,
“娘,你看大丫頭叫什麽名字好?”
季老太丈夫早死,年紀輕輕就當了寡婦,一人含辛茹苦養大了三個兒子,並給三個兒子操持著娶了媳婦,是家裏最有話語權的人。
一般家裏新生兒的名字都讓季老太取。
是啊,自家寶貝閨女叫什麽名字?
季梁清期待的看著他娘。
季老太這事早就想好了:“我之前看著老三媳婦肚子圓圓的,猜想是個丫頭,給取了叫苗苗。”
這兩年天下不太平,老天爺也不賞飯吃,農民種地可不就是看老天爺臉色嗎?
連續九個月不下雨,天氣熱的土地都開裂了,縣老爺卻見天派人來收稅,北方的流民揭竿而起,一路燒殺掠奪而來。
他們家為了活命逃亡了已有半月,就盼著到了臨安縣,天子腳下可以尋得幾分庇護。
農民靠著莊稼過日子,莊稼長的好不好,可不就看苗好不好嗎?
這個名字可真是取到季家人心坎裏去了。葉秋雲更是憐愛的看著丈夫手裏的小嬰兒。
小女兒生在亂世,更是需要家人的保護。
她不著痕跡的看了看周圍麻木的流民,心下歎息。
季家壯勞力多,媳婦也都能幹,好年頭時家底殷勤,因此逃亡時磨了不少幹糧,現在都還剩下許多。
但是大多數流民現在都食不果腹了,前些天一對夫妻,丈夫看妻子餓的麵黃肌瘦快暈倒了,連忙揪了一塊麵餅子喂給妻子,被看見後流民暴起而上,兩口子都被活生生打死。
壓下心底思緒,她笑著對季老太道,“娘取的名字就是好。”
季老太滿意的看了一眼小兒媳婦。
小兒媳婦是裏正家的女兒,自小見識就不一般,又會說話,不怪幾個兒媳婦中她最喜歡她。
於是等到夜深人靜,季老太看周圍流民閉上眼睛三三兩兩休息的時候,借著接孩子的功夫,將一個野菜饃饃遞給了三兒子。
“拿去給你媳婦吃,小心點別被看到了。”
季梁清嚴肅的接過菜饃,小心揣在懷裏。
葉秋雲剛生產完,不好睡在地上,於是就把她搬在板車上。
季梁清小心把菜饃塞進被褥,葉秋雲小心翼翼抓著,裝作翻身,縮進被子裏,再出來的時候,已經沒有菜饃了。
也就是因為她剛生了孩子,需要補充營養才可以一個人吃一個菜饃,要知道季老太他們都是兩個大人分吃一個,小孩子更是五人隻吃兩個。
見媳婦吃完,季梁清從季老太那裏接回來孩子,葉秋雲給女兒喂奶。
季苗苗對此毫無心理負擔。這一會兒功夫她早就搞清楚了狀況,如果自己別扭不吃奶,在這種條件下隻怕活不下來。
不過她吃奶的時候,明顯感覺爹娘都充滿愛意的看著她。
而且不一會兒季梁清把大兒子抱來之後,三個人盯著小嬰兒,季梁清將母子三人護著,慢慢進入了夢鄉。
今晚是季大哥守夜,在這亂世,一家人都不敢睡死,總要留個人守夜,夫妻兩個輪著來,兩天換一家。
季大哥警惕的看著周圍,不敢有絲毫放鬆。
不知到了夜間幾點,隻聽遠處有人大喊,“流民來了!快跑!”
季大哥翻身站起,大聲吼道:“快起!快起!流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