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雪夜旅店

“林可可不見了。”沈嶺竹臉上帶著些困惑的說出這句話,“我剛剛去給她送晚飯,敲了很久的門都沒打開。”

“用房卡開了門,裏麵沒有她,”他頓了頓,補充道:“也沒有血。”

千河想起今天上午林可可對自己說的話,似有所感,但他沒說出自己的想法,而是問道:“沈哥,你覺得她是死了嗎?”

沈嶺竹沉著臉搖頭,“我感覺林可可不是死了,而是離開了。”

一個大活人,無聲無息的消失了,沈嶺竹知道那些人有秘密,但是他的直覺告訴他,林可可不是死了。

“今天是他們這一批人來旅店的第七天。”沈嶺竹突然說道。

千河抬眼看他,眼神中帶著些許疑問,“怎麽了?”

沈嶺竹沒再繼續說,而是道:“我試一下電話能不能打得通了。”

千河叫住了他,“沈哥...”他眼神有些擔憂,咬著唇,看得出很猶豫接下來的話。

“怎麽了?”沈嶺竹將手放在他肩上,力道輕柔的捏了捏,略帶有安撫的意味。

千河腳受了傷,此時正坐在沙發上,身體微微陷入柔軟的沙發裏,黑白色毛絨絨的熊貓睡衣讓他整個人都看起來很軟。

他抬眸自上而下的看著沈嶺竹,白皙修長的手伸出來抓住了沈嶺竹的大手。

柔嫩的手摸過沈嶺竹的骨節,像是在撒嬌,又像是在尋求安心。

“我覺得,那些都不是人,他們看我的眼神讓我感覺很難受。”

千河眼眶濕了,有些許泛紅,就那麽看著沈嶺竹,“我好害怕。”

小男孩死前說過的話突兀的出現在沈嶺竹的腦海裏,“你以為千河很柔弱嗎?”

“我們兩個人去找他,兩個人都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是千河殺了他們。”

雖然麵上不顯,但沈嶺竹對這些話格外在意,不是在意千河是不是殺了他們。

這件事在他心中其實多少有一點答案了,千河房間那扇破得不似人為的大門,讓沈嶺竹明白小男孩說的可能是真話。

那些人,對千河的殺意在沈嶺竹麵前不加掩飾,又怎麽會在闖進千河房間後,什麽都不做,隻弄壞一扇門呢。

他是經曆過一根棒球棍砸下去人卻被燒死的場景的,他知道有兩種可能,一是那兩人死於其他人一樣恐怖未知的東西,但那會留下血跡,二...就隻能是千河,也是千河收拾幹淨了血。

沈嶺竹看過千河的房間,裏麵幹幹淨淨連一滴血都沒有,若是未知的東西做的,千河不會瞞他。

解釋不通為什麽破壞掉千河的門之後,那些人什麽都沒做就消失了,突然的善心大發的可能性甚至沒有千河殺了兩人的可能性高。

沈嶺竹不在意那兩個人的命,本來兩個人行跡可疑也對千河沒安好心,若真死了,便死了。

他在意的是...一個失去記憶,不知前路懵懂無害的少年,是怎麽能拿起殺人的刀的。

拿得那麽快,那麽輕描淡寫。

還能在之後,若無其事的敲開他的房門,露出無辜的濕漉漉的眼神,像柔軟無害的小動物一樣撲進他懷裏。

但如果,如果千河恢複記憶了,知道了過往的自己,有了曾經的經曆,性格也會隨之發生變化,那麽這樣,就能解釋的明白了。

長久的沉默讓千河有些不安,他拉著沈嶺竹的手緊了緊,又輕輕鬆開,整個人沒有退出一點距離,反而是順著手臂和身體的縫隙纏了上去。

另一隻手,也偷偷跟上。

穿著柔軟熊貓睡衣的千河,就這麽探出一點身體,抱住了沈嶺竹,白淨柔嫩的臉靠在他胸膛,充滿依賴像一隻尋求庇護的小動物。

“沈哥,下一次不要在讓他們進來了好不好,”千河眼尾濕紅,從沈嶺竹懷裏仰起頭,“我很害怕。”

漂亮的小臉微微仰著,眼睛裏波光粼粼,白淨的臉上最惹眼的還是那淺粉色的唇,紅潤粉嫩,一張一合,而且近在咫尺,隻需要沈嶺竹微微低頭就能吻到。

懷裏的人,在引誘自己,沈嶺竹無比清晰的知道這一點。

他的喉結動了動,大手攬住了千河的肩膀,又輾轉過去,安撫性的在背上拍了拍,“好,”

沈嶺竹臉上笑容溫柔,眼神平和,在給千河許諾他的未來,“等能下山了,哥哥就送你去讀書,”

“你該讀高中吧,高幾了?”

千河低垂著眼眸,掩去眼神中的不滿,很快又抬眸看沈嶺竹,唇微抿著,神情矜驕,“我失憶了,我怎麽知道。”

他不想去讀書,不想去所謂的校園過按部就班的生活,可能那樣很好,但那樣沒有沈嶺竹。

沈嶺竹輕笑一聲,伸手捏上他微微鼓起的腮幫子,寵溺又縱容的說道:“哪有小孩子不讀書的。”

他似隨口提及,“真的一點都想不起來了嗎?應該也想知道自己的家人在哪裏吧。”

這樣的問題,從千河被帶回來時就被沈嶺竹問過很多次,千河一點也沒察覺到不對勁,很自然的回道:“真的什麽都想不起來。”

“你送我去學習,我以前的知識都記不起來,那其他人會嘲笑我的。”

沈嶺竹無奈歎氣,“你啊,醫生說了,你隻是記不得人和事了,不是所有的都忘了。”

“先去吃飯吧,一會說,我去看看電話能不能打通。”

沈嶺竹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讓千河先去吃飯。

千河突然朝著沈嶺竹一笑,眼神亮晶晶的,笑得又乖又軟,他伸出兩隻手,態度自然,“腿疼,要抱。”

沈嶺竹的視線在他纏著繃帶的腳踝上掃過,沒有說出那傷不會影響走路的話,而是縱容著將人打橫抱了起來。

懷裏的人不算輕,就是偏瘦,也是個男人,溫熱的身體緊密的靠在自己身上,源源不斷的傳遞著熱源。

若是有心,就能聽到沈嶺竹一聲一聲的心跳。

“不去廚房嗎?”千河看著沈嶺竹往三樓走。困惑的說道。

沈嶺竹嗯了一聲,胸膛的震動隔著幾層衣服卻依舊讓千河感覺到,明明是很普通的一件小事,千河的耳根卻慢慢紅了起來。

突然就有了,後知後覺的害羞。

“你腿受傷了,在房間吃了晚飯就剛好休息了。”沈嶺竹說著將人放在他房間餐桌的椅子上,然後就看到了一顆微熟的聖女果。

手背貼上了白淨的額頭,沈嶺竹眼神略帶擔憂,“是不是有點發燒了,怎麽臉這麽紅。”

“沒,沒有。”千河飛快的說道,微微偏過頭去,又暴露了紅透了的耳垂。

沈嶺竹神情微怔,什麽都沒說,下樓將廚房裏的晚飯給千河端了上來。

自己則進了書房一趟。

那白色的藥瓶又出現在了沈嶺竹手上,常年戴著的金絲框眼鏡被取下放在書桌上。

書房的光線很暗,肩寬腿長身形高大的男人微微靠著真皮椅子的靠背上,一隻手手肘撐在扶手上,一隻手將藥瓶拋起又接住,反複不停。

藥瓶裏的藥在騰空和抓住之間碰撞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

沈嶺竹的臉隱在暗處,在窗簾拉緊,光線昏暗的書房,隻能看見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在一拋一握中合攏又伸開。

無人能知道,此時的他在想些什麽。

“病人的情況我們也說不準,人腦是很複雜的,我們現代科學對於人腦的了解還遠遠不夠,但是他的腦中沒有淤血,海馬體也不像是有受損的痕跡。”

記憶裏,自己好像當時說了什麽。

醫生滿臉無奈的對著沈嶺竹說道:“失憶不是什麽都忘了,這個分很多情況的,不是說一定連生活起居都會忘記,病人將所有人和事都忘記了,在記憶上,他可以稱作一張白紙。”

“他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想起來,也可能三年兩年又記起來什麽。”

“我們猜測有可能是心理的原因,沈先生如果想讓他盡快恢複記憶的話,可以聯係心理方麵的專家。”

醫院裏的一幕一幕在沈嶺竹眼前出現,空中被高高拋棄的藥瓶急速下墜,“啪—”的一聲,一隻大手接住了它。

沈嶺竹耳邊回響起醫生的最後一句話,“這是我們根據病人的情況開的藥,也許對恢複記憶有幫助。”

藥瓶在書房的抽屜裏塵封,心理方麵的專家也從未出現在千河眼前。

沈嶺竹不是不認識心理方麵的專家,相反,他很熟悉,甚至曾經是常客。

他拿起書桌上的眼鏡,金絲框眼鏡架在高挺的鼻梁上,遮住了銳利的眼神,沈嶺竹打開書房門,溫和的朝著千河一笑,“我下去看看

千河本來有些好奇他進書房幹什麽,見他在裏麵的時間不久,也沒過多的好奇,書房裏麵存放的都是要緊的東西,他從來不會過多的問裏麵。

聞言,想回答,嘴裏還塞著吃的,隻能鼓著腮幫子眨巴著眼睛乖乖的點頭。

而此時,漫天風雪之中,四個人正一步步的朝著旅店走來。

意料之中的,電話沒有打通,站在櫃台的沈嶺竹似有所感,剛抬起頭,就聽見了敲門聲。

有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