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叛徒

沈其峰坐在大殿的最高處,看著被繩索捆住,跪在地上的黑衣修士。

他的目光從殿內的長老和各峰峰主身上一一略過,最後停留在了自己的左手邊,沈和正的身上。

“正兒,你怎麽看這個事。”沈其峰語氣平緩。

沈和正的臉上還帶著傷後的蒼白,但背脊依然挺得筆直,仿佛感覺不到背上被拉扯到的鞭痕:“回宗主,弟子認為此次藏寶閣被盜,最應該從宗門內部去查。否則放眼邢州,沒有任何一個宗門可以掌握我們的內部的防守,隻有內部有人跟外麵勢力勾結才能做到。”

“哦?那應該從哪個地方開始查呢?”

“依弟子拙見,應該從巡邏隊開始查,這些人本應該是第一個發現外來者的,卻沒有做好自己的工作,造成宗門這麽大的損失。不管裏麵到底有沒有內奸,都應該先從巡邏隊去篩查。”沈和正一連說了這麽長的話,麵色更白了幾分,虛弱地咳嗽了幾聲。

沈其峰的右手邊,沈英耀聽到了沈和正的咳嗽聲,忍不住看過去。見到兄長慘白的麵色,他皺了皺眉,不明白沈和正明明執行任務回來的時候還沒有受傷,怎麽現在看起來又是一副傷勢很嚴重的樣子。

但沈其峰沒有流露出一點關心的樣子,他示意底下的人把那個黑衣修士弄醒。立刻就有弟子上前掐住那黑衣修士的下頜,往他的嘴裏塞了一個丹藥,逼著他吞了下去。

隨著丹藥下肚,那修士很快就清醒過來,痛苦地在地上掙紮著,卻被繩索束縛住身體,隻能在地上打滾。

沈其峰一個眼神過去,便有兩個弟子將他左右按住,不讓他掙紮。

“你認識他嗎?”沈其峰叫弟子抬起他的頭,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輕輕在沈和正肩膀上拍了拍。

那黑衣修士“呸”了一口:“認識,當然認識了,就是他帶著我們進藏寶閣的。你們乾元宗……”他的話沒有說完,因為沈其峰揮了揮手,直接將他擊飛到柱子上。

他的身體深深陷進柱子裏,又緩緩地向地上滑去。

“留他一口氣,把他關起來。”沈其峰不再看他。

“是。”執法隊弟子上前領命,就將黑衣修士拖了下去。而黑衣修士在大殿內留下的血跡,也很快就有弟子上前清理幹淨。

“宗主是在懷疑我嗎?”沈和正抿了抿唇,語氣生硬。

“如果他說不認識你,那我或許會懷疑你。”沈其峰隨意道,“好了,既然你說要先從巡邏隊開始查,那就說說你的具體安排。”

“是。”沈和正臉上絲毫沒有被父親不信任的傷心,“弟子查過了這幾天巡邏隊隊員的活動軌跡,隻有一個隊員曾獨自離開巡邏隊,聲稱自己去永葉峰巡邏。但是弟子詢問過永葉峰的弟子,沒有人看到過她。”

“隨後,弟子又查了她前一天的行動,發現她曾去過壺和巷的古碑,並在那裏待了一整個下午,而壺和巷離城門口不遠,又魚龍混雜,很可能賊人就是趁那個時候進城的,又在壺和巷裏藏了起來。”

“恕弟子鬥膽,這名弟子叫林菡,是在一個月前由少宗主推薦進入巡邏隊的。而且跟她在永葉峰見麵的正是少宗主,還有妖獸攻城的時候,也是少宗主過去的。”

沈英耀從沈和正一開口,就預感到不妙,心猛地跳了跳,越聽沈和正的描述,就越覺得不對勁。等聽到最後,他再也控製不住怒火,憤怒道:“你在胡說些什麽!林菡是靠自己努力通過測試進巡邏隊的!而且我是少宗主,未來要繼承乾元宗的一切,我為什麽要讓藏寶閣被盜!”

“因為是你自己安排了這一出,那東西被盜了也還是在你的手上。隻需要等以後你再拿一個‘外出曆練’的理由,從外麵‘找回’這些寶物,就又可以順理成章地立上一功。”沈和正沒有理會沈英耀的憤怒,他隻轉身朝沈其峰拱手,繼續說道。

“弟子已經問過了那日巡邏隊的領隊陳科,他說早上比賽前的例行巡邏,林菡確實跟他申請了自己獨自去永葉峰巡邏,一個時辰後回來。弟子無權過問少宗主的行程,但是宗主大可以去查一下少宗主那段時間身在何處。”

沈英耀捏緊拳頭,如果不是有這麽多人在場,他一定會控製不住地朝著沈和正那張惡心的臉上來一拳。

沈其峰神情莫測,令人猜不透他內心在想些什麽。他隻吩咐道:“把林菡和陳科都帶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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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殿,林菡就看到了最上方氣得臉紅筋暴的沈英耀,而他怒瞪著的沈和正,卻麵色平靜。

她在心裏歎了口氣,最擔心的事情果然還是來了。她想到了沈和正會利用這一點來打擊沈英耀,隻是沒想到他會把藏寶閣被盜這件事直接栽到沈英耀身上。

如果這次他成功了,那少宗主的位置,沈英耀無論如何都保不住了。

但她臉上做出恰到好處的茫然,全然是一副小弟子被宗主召見的緊張無措。

“陳科,今天早上是不是你帶隊巡邏的。”沈其峰的語氣變得嚴厲,原本被隱藏的壓迫感緩緩在大殿內釋放出來。

“是,本來弟子是按安排照常帶隊巡邏,可林菡卻突然跟弟子說要自己去永葉峰去巡邏,弟子想著她剛來巡邏隊,可能是想多表現表現,就答應了。卻沒想到她竟然……是弟子輕信了小人,請宗主責罰。”陳科跪在地上,一臉痛心。

本來這件事還沒有定論,但陳科三兩句話就直接把林菡打成了真凶。

林菡在心裏冷笑一聲,卻沒有開口辯駁什麽。沈其峰是個多疑的人,這個時候陳科和沈和正說的越詳細,越沒有漏洞,反而更會讓沈其峰懷疑。

沈其峰果然沉默了,似是在判斷什麽。

沈英耀看著喪心病狂。他不知道兄長為什麽這麽恨自己,甚至為了對付他,還要牽連進無辜的林菡。還有那個陳科,肯定是有沈和正在背後示意,竟然這樣顛倒黑白。

“父親,這件事……”沈英耀再也忍不住,想向沈其峰解釋。

但是沈其峰隻是溫和地拍了拍他的手:“耀兒,父親相信你,你是父親的驕傲,斷不會做出這樣的事的。”

沈英耀鬆了口氣,果然父親跟那個惹人厭的兄長不一樣。

“但是林菡,竟然敢利用你做出背叛宗門的事情,實在不能輕饒。”沈其峰話鋒一轉,聲音驟然變冷,“將她拖下去,跟那個賊人關在一起,我要親自審問,看看究竟是多大的利益能讓她背叛對她恩重如山的師門。”

“父親!”沈英耀不敢置信地看著沈其峰,“林菡不可能背叛宗門的!她是被冤枉的!那個陳科和兄長是一夥的,他們是聯合起來騙您的!”

“那少宗主不如說說,你那天究竟跟林菡是在說些什麽,還要背著其他人?”沈和正不顧沈其峰警告的眼神,依然開口道。

“我……”沈英耀一下子熄火了。

他不能讓父親知道自己是在找林菡幫忙調查天一宗。曾經父親帶著兄長要去天一宗處理他們偷盜禦火門秘寶的事情,他也想跟著去,一向寵愛他的父親卻嚴肅地拒絕了他,還讓人把關在房間裏。他生氣地自己偷偷跑了出來,結果那些沒看住他的弟子全都被父親處死了。

他不知道天一宗有什麽不能讓他知道的,但他明白如果在這裏說了實話,那林菡還是保不住。

沈英耀從來沒有覺得這麽無助過,他這個少宗主到底有什麽用呢?他根本保不住身邊的人,無論是從前那些護衛,還是現在的林菡。也難怪宗門裏的弟子都更喜歡兄長,像陳科就願意為他做事。

畢竟他是這樣無能。

“好了,耀兒是無辜的。”沈其峰製止住了沈和正還想說出口的話,“你身為兄長,本應該好好為耀兒做出榜樣,卻誣陷他,一點兄長的樣子都沒有。但這次你找出內奸有功,就不重罰你了。”

“……”沈和正僵硬在原地,直到沈其峰不滿的輕哼聲響起,才如夢初醒。

他直直地跪了下去,一字一句:“弟子領罰。”

沈其峰滿意地點了點頭:“好,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大家都散去吧。”

隨著他話音的落下,便有弟子要像剛才那樣把林菡捆住拖走。

“父親,林菡真的是無辜的!您不能這樣寒了那些弟子們的心,如果誰都能這樣隨便栽贓他人,以後的弟子們誰又願意為宗門努力?”沈英耀見沈其峰要走,心一狠就跪在沈其峰腳下。

“我……我心悅林菡已久。因為怕被人誤會是我給她提供便利,她才能進入巡邏隊,因此才一直避開旁人。壺和巷那次也是,是我跟她約定在宗門外見麵的。”沈英耀祈求地看著沈其峰,隻希望他能改變決定。

林菡本來已經放棄掙紮,聽到沈英耀的話震驚地抬起頭,原本自嘲的眼中,現在隻裝著這個跪在地上向宗主求情的少年。

“少宗主還是不要包庇叛徒了,林菡是跟她的同門師兄,長孫懿一起去的壺和巷。”陳科接收到了沈和正的眼神,連忙開口道。

“行了。”沈其峰不耐煩地抬手,“先對外說是叛徒被抓到,其他的再慢慢查。如果林菡真是被冤枉的,那就還她清白。”

“多謝父親!”沈英耀地激動地朝沈其峰磕了一個頭。

沈其峰將沈英耀扶起來,語重心長道:“耀兒,你能有喜歡的人,是件好事,父親不反對。但是你也答應父親,查出來她真是叛徒的話,就依照宗門規定處理。父親也是乾元宗的宗主,你不要怨恨父親。”

“耀兒明白的。”沈英耀感動地看著沈其峰。

沈和正依然跪在地上,冷眼看著他們父慈子孝的一幕。

看吧,證據都這樣擺出來了,他依然會選擇相信沈英耀,連帶著沈英耀喜歡的女人也能放過。

他這個大兒子又算什麽呢?怕是哪一天沈英耀要殺他,沈其峰也能說成是他自己不注意,讓弟弟誤會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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