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散修
“我……我沒什麽。”葉宥生突然為自己的負麵情緒感到羞愧。
他怎麽能因為師姐沒有及時回複就這樣消極,明明師姐什麽都沒有做錯。他不僅沒能向師姐證明自己,為師姐分憂,還在師姐忙碌的時候東想西想。
秦蓁看著葉宥生撇開臉,不敢跟她對視。
她能看出來他是又陷入什麽不好的情緒中了,但具體是怎麽樣,葉宥生不說的話,她也無法知道。
在秦蓁眼裏,當她看到葉宥生的訊息時,她剛好準備回乾元宗看他比賽了,就沒有必要再回複了,有什麽話等見了麵了也可以說。
她知道葉宥生對自己的依賴,但這個依賴的界限在哪裏她並不能準備地感覺到。
於是,她隻能像從前那樣,捧起葉宥生的臉,讓他跟自己對視:“阿生,師姐很擔心你,有什麽話不能跟師姐說嗎?”
可是那個什麽都不願意說的人明明是你。葉宥生又難過了。
但他隻能對上秦蓁的視線。
葉宥生很喜歡秦蓁眼眸中那抹淡淡的青色,這樣在他們對視的時候,葉宥生能感覺到自己焦躁不安的內心都有被溫柔地撫平。
他慢慢冷靜下來,愧疚道:“我隻是想讓師姐再都在意我一些……對不起,師姐那麽忙,我卻還在想這些沒用的事情,是我拖累師姐了。”
秦蓁眨了眨眼,“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葉宥生被這笑聲羞得滿臉通紅,捂住眼睛不敢再去看秦蓁,但雙手卻被秦蓁拉住。
“阿生,”秦蓁認真地握住他的手,那雙似水的眼眸溫柔得讓他幾乎溺斃在裏麵,“現在師姐最在意的,隻有你和天一宗。所以不要難過了,相信師姐,好不好?”
“嗯!”葉宥生重重地點點頭。
他相信師姐,師姐不會騙他的。
“這才對嘛。”秦蓁滿意地彈了下他的額頭,“走吧,去準備你的下一場比賽了。”
葉宥生的下一場比賽在第七十四號比武台。
等秦蓁和葉宥生兩人到那裏的時候,比武台旁邊已經圍了一圈人了。
他們中一部分是因為葉宥生而來的,想來見識下開賽兩日來隻出一劍就擊敗對手的風采。還有一部分人則是為了這場的對手來的。
秦蓁看向賽程表,葉宥生第二場的對手上麵,寫著“散修,謝晦”。
在六道聯盟掌管的修仙界,散修可比妖獸要罕見多了,不管天賦和悟性怎樣,修士們都要找到宗門或者家族,這樣才算是有了正規的修煉渠道,所學的術法都能得到六道聯盟的承認。
不過六道聯盟一向樂於彰顯自己的仁慈。
雖然宗門或家族一旦選擇了加入六道聯盟,就不能再離開了,但修士們卻可以選擇以個人的名義退出。
隻要成為散修,就不需要再遵循六道聯盟頒布的法規,可同樣也意味著,在每一個六道聯盟下屬的城市裏,他再不能得到任何正常的待遇。
這就導致了很多修士開始鑽空子。
一些隻有空殼的“宗門”出現在了各個修仙者的城市,為那些又不想加入宗門,又不想被區別對待的修士服務。
六道聯盟默認了這樣的做法。畢竟就算不是真正的宗門,但到底記在了六道聯盟的所屬範圍內,他們一樣可以用那些條條框框去束縛這些修士。
而那些從一開始就沒有選擇加入六道聯盟的宗門或家族,隻能退出六道聯盟的地界隱世不出,就算有弟子要出來曆練,也隻有成為散修或者加入空殼宗門這兩個選擇。
因為成為散修的弊端遠遠大過了“自由”能帶來的好處,大多數不想加入宗門的修士都在權衡後妥協,紛紛加入空殼宗門。
這也是為什麽“天才之戰”每年雖然也有給散修提供參賽名額,但這些名額卻往往空缺。畢竟沒有人敢在六道聯盟的大本營上公然把自己散修的身份亮出來,這無疑是把六道聯盟的麵子往地上踩。
可這次“天才之戰”,卻來了個散修,還要對上風頭正盛的葉宥生。不論修士們是抱著什麽樣的心態,想看這一場比賽的人都絕對不會少。
秦蓁眉頭微蹙,抬眼往比武台上看去——
那名叫謝晦的散修身著灰袍,舉止間溫文儒雅。
他朝剛站上台的葉宥生拱了拱手,姿態擺得十分謙卑:“久仰葉道友的威名,今日能討教一二,是謝某之幸。”
“啊……”葉宥生看上去有些茫然和無措,“我們隻是平輩切磋,謝道友不必這樣的。”
謝晦友善地笑了笑:“是謝某的不是,讓葉道友拘謹了。”
“……”葉宥生求助地去看台下的秦蓁。所以說了不要這樣說話啊,大家能不能都自然一點。
可這一看,他卻愣住了。
他從來沒有見過師姐麵色這麽難看的時候,至少在他麵前的時候,師姐從來不會這樣,可現在師姐看謝晦的眼神卻十分冰冷。
秦蓁抿緊唇,看著台上的謝晦。
本來隻是一身灰袍還不能斷定什麽,可從他開口說第一個字開始,秦蓁就確定了他就是那日在古碑遇到的灰袍人。
他的修為絕不會還是煉氣期,秦蓁也不信他是散修。一開始隻以為他是六道聯盟的人,所以雖有心有不愉,但也不想理會。
但現在他這樣頂著散修的身份,來跟葉宥生交手又是為了什麽。
秦蓁能忍受六道聯盟把手段用在她身上,這樣她還能瞞著葉宥生,不讓他摻和進這些事情裏。
但她卻不能忍受她的敵人把矛頭對準葉宥生。
這麽些年,她之所以還能保持著表麵上的太平,不僅是出於自己實力的考慮,也是因為目前為止所有的手段都是針對她的,她的小師弟依然能快快樂樂地修煉。
可現在這個底線被打破了。
秦蓁沒有再想,就要當眾揭穿謝晦的修為,指出他隱藏修為參加煉氣期修士的海選。這樣哪怕六道聯盟要護著他,在這麽多人麵前,也要掂量一下自己的麵子,不會做得太過分。
台上的謝晦正看著她。
他似乎是看出她要做什麽了,但是他隻是微笑著看著,神態看起來放鬆極了,一點也沒有即將被揭露的恐慌。
謝晦異常的態度,使得秦蓁猶豫了那麽一秒。
也就是這一瞬間,爆炸聲從不遠處傳來,緊接著就是房屋倒塌的聲音,和乾元宗弟子恐慌的大喊聲:“不好了!藏寶閣被盜了!”
這一聲,猶如石破天驚,原本安靜等著比賽開始的修士們頓時喧鬧起來,擠著就要離開比武台。
“停!”
一道威嚴的聲音響徹在了整個乾元宗的上空。
這一個字仿佛蘊含著無數的能量,竟讓在場所有人都不受控製地停下腳步,不能再動彈分毫。
更有剛剛進入煉氣期的小修士猛地咳出鮮血,雙眼布滿血絲,卻隻能保持著咳嗽的樣子扭曲地被定在了原地。
秦蓁也隻不過是煉氣期七層的修為,在這樣威勢下連手指都不能動彈。可手腕上那隻黑蛇玉鐲卻像是十分不滿現在的境況,“嘶嘶”吐著蛇信,似是在示威。
說話的人是沈其峰,他作為乾元宗宗主,自然應該在這種情況下出來穩住場麵。
他此時正踏在半空中,目光從場下所有人身上一一掃過,在秦蓁身上稍停了片刻,又繼續看了下去。
“讓諸位見笑了,隻是事出緊急,現在隻能這樣封鎖現場,等我們找出賊人,就會放開禁製,沈某在這裏給諸位賠罪了。”
作為邢州最大的修仙宗門,卻在舉辦“天才之戰”的時候被盜了藏寶閣,這樣的恥辱簡直相當於把臉伸出去,讓所有人都扇一遍。
“現在請諸位先去各殿裏休息一下,我們的弟子已經在追查了,希望諸位能配合。”
隨著沈其峰話音的落下,被定住的修士們又不受控製地分開向指定的殿宇走去。
秦蓁擔心葉宥生,但自己卻沒有能力反抗,隻能被控製著朝前方走去,而那黑蛇玉鐲卻在此時將她的手腕纏得更緊了。
隨著痛意越來越清晰,秦蓁卻感覺到自己戴著黑蛇玉鐲的右手能小幅度活動了。
她顧不得那黑蛇還在撕咬著她的傷口,忍著痛就從指間凝聚起靈氣,匯聚成鏡子的樣子,將所照應的畫麵浮現在她的腦海中——
葉宥生在她的側後方不遠的地方,看行進路線應該是要跟她去同一個殿內。但那個身份成謎的謝晦,還在葉宥生身邊。
但在沈其峰的禁製下,他應該也沒有辦法傷害葉宥生。
秦蓁暫時放下心,但仍操控著靈力觀察著葉宥生那邊的情況。
現在她能冷靜下來想一想乾元宗被盜的事情了。
如果說上次妖狐攻城還可以是乾元宗自導自演,反正他們可以推給妖道那邊。可這次的事情就不一樣了,就算最後能找出真凶,又或是推人出來頂罪,乾元宗丟掉的臉麵都是撿不回來的。
乾元宗是邢州第一修仙宗門沒錯,有六道聯盟認可的領頭地位也沒錯。
但這不是亙古不變的。
如果說沒有六道聯盟之前的修仙界,修士們是在與天鬥,克心魔。那麽如今的修仙界,更多就是各大宗門和家族之間的博弈。今天能站在上麵的是某個宗門,那麽會就咬上一口。
就像禦火門,如今他們的掌門洪鍾可以因為共同的利益跟沈其峰合作,打壓天一宗。但隻要有可能,那洪鍾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拉乾元宗下馬的機會。
秦蓁以前不是沒有想過挑撥他們的關係,讓他們自己去內鬥。可她給不出足夠的利益,又身懷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寶”,隻能成為被聯合打壓的對象。
所以,秦蓁優先懷疑了邢州其他大宗門。
沈其峰也是這樣想的,他控製住這些比賽的修士,隻是為了不讓場麵更加混亂,其實根本就沒有打算從這些金丹期都沒有的小輩中搜查。
就算他們來自各個宗門,可能中間也有被授意參與這場盜寶案的人,但終究隻是不足一提的棋子。
真正重要的,是在他們身後將他們擺上棋局的人。
沈其峰隻需要找到誰是那一個先執棋子的人,就也能將自己手中的棋子擺上棋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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