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五章
第五章
貴妃的長寧宮。
大曆皇宮方方正正,沿著一條中軸線,前朝後宮以聖上寢宮永雙殿為界線一分為二,皇後住的永樂宮就沿著聖上寢殿位置往後,屬於後宮中的中心軸,看似貴重。
但距離聖上寢殿最近的,還要屬貴妃的長寧宮了。
長寧宮占東側整個寢殿,西側旁有個梅園,閑暇無聊時,貴妃好去梅園散散步,東側後麵是皇子苑,也方便貴妃想兒子了,叫兒子到跟前看看人。
從而可見,聖上對貴妃的偏寵。
“母妃你叫我陪黎南珠幹嘛?”十二皇子捏了塊點心送嘴裏,剛宴席上他都沒吃痛快,“我一想到之後要陪他玩,我就沒胃口。”
“他是個哥兒,我跟他哪能玩到一處。”
寧貴妃抽絲剝繭分析說:“你父皇看重黎家,對黎南珠也是諸多疼愛,你沒看皇後在宴席上,舍得推了七皇子出麵陪黎南珠玩。”
“這倒是,七哥平時最用功,都懶得搭理我跟我玩,竟然還陪黎南珠玩,玩什麽,七哥要繡花嗎哈哈哈哈。”
寧貴妃:“……”
“你是豬腦子啊。”寧貴妃實在是氣的沒脾氣,玉一樣的手指點了下兒子,說:“無利不起早,她們搶著做,既然是陪黎南珠玩,也不是什麽大事,你過去看看也沒壞處。”
十二皇子見母妃真生氣了,乖乖應是了,隻是出了長寧宮,嘴裏還跟小太監叨叨:“你說我七哥咋想的?害得我也得陪人,我堂堂一皇子,還要陪個小郡王……”
小太監點頭哄主子,隻是心想,那也不是一般人,那可是黎家小郡王啊,凡是跟黎家沾了邊的,哪一位不是響當當的大人物呢。
酉時四刻,宮門落鑰。
黎南珠上了車,回王府路上,因為宴席飲了酒,這會有點上臉,靠在軟墊上想今天有沒有漏掉什麽。
奶茶給小年送了。
給聖上拜了個晚年。
他在京裏沒府邸,暫時借住在他哥王府上,剛借著宴會也跟元和帝做了匯報,算是過了一次手續,沒人拿規製說話了。
他就是短住。
不過他說完,皇後笑容有些細微變化,再結合一直拉七皇子同他玩,皇後肯定猜出聖上想撮合他和年年。
“也不礙事,皇後娘娘怎麽說,也是小年的親奶奶。”
那就沒什麽大事了。黎南珠盤完,就不想了,跟外頭擒嬌說:“我睡一會。”
“知道了主子。”擒嬌應聲,讓車夫趕車緩慢些。
黎小郡王的車馬趕得慢,後頭晚一些的六皇子車隊給趕上來了,不緊不慢跟在黎郡王車馬後頭,六皇子察覺慢了,問怎麽回事。
“主子,前頭是黎郡王的車馬。”太監低頭道。
六皇子掀了簾子看了眼前頭,傍晚暮色,車馬輪胎一看就不是京裏的,眼神晦暗不明,許久之後才道:“不急,慢慢走吧。”
“喏。”
黎王府的管家倒是認出後麵隊伍,不過對方先慢了,顯然是讓他們先行,他一時有些拿不住主意,到了郡王車架旁想問問郡王。
“主子睡了,這等小事,對方讓了,我們就先走吧。”擒嬌自然道。不過還是讓車馬趕的稍微快一些。
到了王府,黎南珠酒意上來,人熱,臉頰紅撲撲的,渾身也沒什麽力氣,扶著信四下來,不過腦子還算清醒,問:“剛車馬外頭說什麽呢?”
“主子,路上回來,六皇子車馬在咱們隊伍後,讓了我們一些,我就讓趕快了點,沒給讓。”擒嬌回話。
管家在旁麵上有些忐忑,心想郡王身邊丫頭能拿主意嗎,剛應該勸說勸說的,再怎麽說也是皇子——
“沒事,他要是真有急事就創我車了,他皇子我還是郡王,再說了,六皇子賢能大度,豔名遠揚,肯定不會跟我計較的。”
扶人的信四:……
“……主子,那是美名遠揚。”什麽豔名。
黎南珠紅著一張臉,理直氣壯說:“我,昭州文盲!”
昭州文盲有理了。
信四知道郡王腦子有點反應慢,哄人說:“行行行,你文盲你了不起,腳下慢,跨步。”
祝靈來接,見主子哼哼唧唧模樣就知道喝的上臉,早已準備了熱水和醒酒湯,搭了把手扶著主子先歇著。
管家留在原地是瞠目結舌。
擒嬌說:“黎管家您是府裏老人,得王爺信重,知道您一心為郡王,不過您今日瞧見了,郡王性子不一般,不是我托大教您什麽,往後這樣事有的是,到時候還要麻煩您了。”
“……”黎管家久久回神,大概摸了點意思,點了點頭。
以後府裏不冷清了,肯定是雞飛狗跳熱熱鬧鬧。
台麵上有王爺麵子,郡王頂著,底下難纏、找事的小鬼嘛,自然由他這個管家出麵,守了這麽多年空王府,現在有個施展手段台子,黎管家想完是精神奕奕恨不得擼袖子大戰。
宮裏,東宮偏殿長鶴宮。
太子薨後,聖上哀慟,對著先太子遺留在世唯一血脈偏愛有加,不願皇孫搬離出去,於是皇孫一直居住在偏殿。
長鶴宮匾額還是元和帝親書,配上皇孫名字,皆是長壽之意。蓋因當時先太子懷皇孫時,中了毒,量不大,皇孫生下來就胎體孱弱,當時都怕養不活了。
種種計較,精心照料,且沒想到,太子先去了。
“皇孫,該用膳了。”大嬤嬤上前說道。
曆延年坐在書案前,目光望著桌上的食盒,一動不動。
食盒漆顏色鮮豔,雕的不是宮裏慣用的吉祥如意花紋,而是寥寥幾筆幼態的貓狗戲耍圖,一看就是宮外的東西。
大嬤嬤是伺候先太子的老人了,當年聖意,送皇孫到昭州,大嬤嬤護著同去,自然知道黎郡王在皇孫心裏不一般。
此時便笑說:“這是黎郡王特意送過來的,說是郡王愛喝的奶茶,還仔細交代了,煮開了,可以放點芋頭、紅豆、木薯球。”
曆延年嗯了聲。
大嬤嬤笑意濃了,說:“黎郡王在意皇孫,宮裏獻聖上的土儀,就屬皇孫這兒獨有這份了。”
“皇孫要是想嚐嚐,老奴安排下去?”
曆延年摸了下食盒上的圖案,神色無恙,說:“嬤嬤,該去用膳了。”
“欸好。”大嬤嬤應答,見皇孫起身往出走,便也跟了上去。皇孫明明是想用的,怎麽就不願意了呢?
等曆延年用完善,洗漱後該就寢。
那隻本來放在書案上的食盒,又出現在曆延年的寢殿內,不倫不類的擺在床邊挨著最近的桌子上,是睡醒能見,入睡能見。
大嬤嬤才反應過來,皇孫該不會是舍不得吧。
吃食這東西,吃完了就沒有了。
可黎郡王如今在京都,要是吃完了,正好找了借口同黎郡王親近再要也是可的,這道理皇孫怎麽可能看不明白,卻寧願不碰,視若珍寶一個食盒。
大嬤嬤心中長歎一口,替皇孫心疼,卻無能為力。
翌日黎王府。
黎南珠睡到自然醒,這覺沉又香,並且沒做夢,就是京都幹燥,還冷,屋裏點了火爐,睡得他又幹又燥的。
“幾點了?”
祝靈聽見聲進來,從懷裏掏出懷表說:“主子,九點四十六。”
怡寶堂的西洋鍾沒帶來。
“那我在墨跡會。”黎南珠覺得還早,縮在被窩裏,隻露出一張臉,想自己吃什麽,“不喝粥,昨個喝了一肚子,涼拌個蘿卜絲,多放點醋,來點辣椒油,再給我上個油餅。”
點了份油餅夾菜,黎南珠沒別的想吃了。
“其他的看著來吧。”
祝靈應是,去廚房交代李師傅了。郡王來京裏,身邊慣常用的物件,伺候的人都帶著,李師傅還是知道郡王胃口的。
果然廚房李師傅一聽說完,當即笑嗬嗬明了。
郡王這是火大燥熱,想敗敗火,吃點爽口的。
等早午飯端上桌已經快十一點了。黎南珠洗漱穿戴整齊,懶懶散散的窩在椅子上,腰背靠著軟墊,一把沒骨頭的樣子,桌上放著炸的金黃酥脆的油餅,一水的清爽菜色。
黎南珠要的拌蘿卜絲,還有一道鮮嫩嫩的芝麻菠菜。
這會才二月初,凍了一冬的地還是梆硬的,天又冷,根本種不了菜,桌上有肉沒什麽,蔬菜上,北方蘿卜白菜冬日倒是常見,這菠菜可嫩,稀罕的了。
黎南珠一看就喜歡,連著吃了兩口,特別清爽。
“怎麽有菠菜?”
黎南珠雖是紈絝,但不是不知民間四季五穀的人。
“黎大人早起上朝,說是順路,親自送來的。”
可把黎南珠感動壞了,啊嗚一大口菜。
“我的大侄子啊!親大侄子!”
黎暮珂地位下降,黎暮澤擠在前頭咯。
說誰誰到,黎南珠這邊剛吃完早午飯,管家來報,說黎大人到了。黎南珠熱情起身,說:“我大侄子來,不必通傳了,都自己人。”
又給他送什麽好東西來了?
黎暮澤身著朝服,空手而來。黎南珠一看,午休時間跑他這兒,肯定沒用午飯,先讓廚房上吃的,“有急事?”
“關於我的?”
黎南珠反省,“不該啊,我最近幾天挺乖的,沒惹事。”
“不是什麽大事。”黎暮澤同阿叔一道坐下,怕嚇著阿叔,語氣和藹說:“今日早朝,禦史參了阿叔你兩本。”
黎南珠:???
“那確實是沒什麽大事。”哈哈哈哈。
黎南珠裝完了,又有點好奇八卦,“參我什麽?參我昨個多喝了幾杯?還是沒給皇後跪禮?還是說七皇子年紀大?還是說我禽獸惦記嘉郡王十二歲小柿子?是個**-魔?”
不應該啊。
一貫泰然處之的黎暮澤黎大人:……
“那倒沒有這麽嚴重。”黎暮澤一時覺得禦史那兩本確實玩笑了些,不等阿叔問,說完了,“一本參阿叔住黎王府,逾越規製。一本參阿叔太平正街驕縱,沒避讓六皇子。”
王府規製這事,黎南珠早擺平了,這會聽聞還得意洋洋自己有先見之明,十分機智,再聽到後頭,不由拉著他的嫩臉,學他大哥模樣,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說:“我就知道賢能大度這個豔名是裝的,倒是名副其實,是個老六。”
昨個主動給他避讓,今天就參他。
“那老六是不是還裝無辜,給我求情來著?”
黎暮澤:“……是。”什麽豔名?
“六皇子說阿叔是郡王,於情理都不必避讓他。”
黎南珠聽完,驚訝六皇子手段花,感歎道:“這人不僅老六,還是個綠茶,裝著一手,顯著他了,受了這麽大委屈,那聖上不得給他個郡王?”
“聖上聖明,沒給。”
黎南珠快樂。
“那誰讓老六不如我可愛呢嘿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