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嚴父和慈母

給寧小雪上了一小時的幼兒園課程, 幽小夜讓寧小雪自己再複習複習,而後便躺回樹洞裏休息。

躺著躺著, 小惡靈便睡著了, 一直到天黑時分才醒來。

天穹中月明星稀,幽小夜倒頭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隨後驚詫地看到自己身旁正在用貓咪形態打坐的寧小雪。

他兩隻爪爪搭在一起放置在肚皮前,後腿盤起, 貓尾垂在身後, 身上散發出淡色的光暈。

同電視劇裏運功修煉時的場景很像。

隻是這樣的姿勢在帥哥美女做來賞心悅目, 一隻小黑喵做起來就格外得讓人想摸,幽小夜很努力地克製住自己想擼貓的心情。

同時,小惡靈心中還有點兒欣慰, 頗有種自家孩子長大懂事了的感覺。

盯著小黑喵的打坐姿勢一會兒, 小惡靈思緒回到自己的修煉進度上。

他的修煉進度現在還是零,因為他不認識繁體字, 看不懂大邪祟的學神筆記。

說起來大邪祟為什麽不直接教他修煉功法, 而是要教他識字。

難道是覺得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又或者……大邪祟也不知道自己會在何時離開, 怕自己走後“文盲”幽小夜會因為不識字兒無法繼續修煉。

大邪祟很快會死的念頭就像是纏繞在幽小夜頭頂上的金箍,每次想到這裏時, 幽小夜的心就像是被浸泡進無底的冰海裏, 一寸一寸向下沉。

幽小夜努力地回想著一些快樂的事情, 想把忽然浮上水麵的恐慌重新按下去。

不知多久後, 寧小雪結束了修煉,他用爪爪拍拍幽小夜:“我剛修煉了你看到了吧?到時候寧崇要是問起來你可要好好和他說一說,給我作證。”

幽小夜聽著這幼稚的話語, 黑乎乎的小嘴巴終於有了笑意:“好。”

一靈一喵來到了寧崇家中。

果不其然, 寧崇第一件事就是詢問寧小雪今天可有好好修煉。

他的詢問正撞小黑喵想要炫耀的心口, 寧小雪張口就來,將自己學的聲母和韻母都念了一遍,而後又倒豆子般把自己今天修煉多久的事情也說了。

寧崇微訝,奇怪寧小雪今天怎麽會如此老實。

而後在看見小惡靈嘴角藏不住的笑容時反應過來,是幽小夜替自己敲打過寧小雪了。

隻是不知道這小惡靈到底是用了什麽法子,能讓桀驁的寧小雪變得如此老實。

“辛苦了。”寧崇對小惡靈點頭致意。

幽小夜收到來自大邪祟的感謝,忙道:“應該的。”

看著寧崇與幽小夜旁若無貓地交流,寧小雪忽然間有種自己成了一個貓形電燈泡的感覺,被忽視的感覺讓他瞬間炸毛,好比一個渴望家長關注的熊孩子:“你們兩個在說什麽鬼話,難道我不是最值得誇的貓咪嗎?今天我可是上課還修煉了!”

已經看出寧小雪是小孩心性的幽小夜不慌不忙,小圓手在他腦袋上呼嚕了一把:“我們小雪今天做的很棒,明天也要繼續加油啊。”

寧小雪被誇讚後尾巴翹得老高,傲嬌道:“那得看我心情。”

可以說是非常好哄的小貓咪了。

看著小惡靈熟練地處理小黑喵的情緒,寧崇眼眸中不禁染上一絲笑意。

幽小夜開始幹今天的飯。

明明空氣中的負麵情緒還是一如既往的香甜氣味,吃起來的味道也相差無幾,但幽小夜就是覺得負麵情緒好像沒有從前那麽好吃了。

那種感覺就跟吃完了紅油鍋後又去吃清湯鍋差不多,總感覺沒滋沒味的。

他覺得自己這個念頭可真夠怪的,明明他也沒有吃過所謂的“紅油鍋”,為什麽忽然就覺得“清湯鍋”沒有滋味了起來呢?

雖然這麽想著,小惡靈還是風卷殘雲般幹了飯,很努力地多吃了一些負麵情緒。

被他專心致誌地對付的那一小塊區域裏的負麵情緒被吃得幹幹淨淨,雖然很快,客廳內籠罩著的負麵情緒便再次飄散開,但幽小夜能感覺到,負麵情緒的濃度是在降低著的。

他的努力幹飯讓“大邪祟重獲笑容帥裂蒼穹計劃”終於初見成效!

因為現在同大邪祟住得近,一靈一喵倒也沒那麽急著回樹洞休息。

三人便坐著打了會牌,寧小雪還是那麽愛搶地主,而後被“嚴父慈母”聯手一通教訓,身上貼滿了密密麻麻的紙片,成了一隻紙片貓。

等到寧小雪身上再也貼不下紙片,牌局也就結束了。

臨出門前,小惡靈舉起小圓手對著大邪祟揮了揮:“明天見啦,先生。”

寧崇聽到這話,恍惚間失了神。

從前小惡靈對他道別說的都是再見,再見是禮貌用語,終究還是道別的意思更多。

但“明天見”卻不同,它更親密,更熟稔。

寧崇前所未有地清晰感受到……自己現在是被人牽掛著的。

有人約定了和他明天見。

這種感覺,寧崇很久很久之前亦曾有過。

那時他還在清泉山。

每回他奉師命下山除惡妖歸來時,師兄弟們總會笑著向他打招呼問候。

“師兄回來啦。”

“師兄……”

“師弟……”

數百張微笑著的臉從寧崇腦海中一一閃過,他記得他們每一個人的聲音樣貌,記得他們的名字喜好,卻也知道他們不會再回來。

好在現在,又有了牽掛著他的人。

望著一靈一喵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茂盛的樹林中,寧崇緩緩收回視線。

……

天師門,今天原定要帶隊巡邏的沈清向異管局請了一天假。

她換下了道袍,穿上常見的衣服,又在腦袋上扣下一個棒球帽後出了門。

她來到了李翠玉家所在的筒子樓。

逼仄的街道上一如往常,站著不少帶孩子的老人,沈清將帽簷拉低了幾分,遮住眼睛,而後從隨身的帆布袋子裏取出一疊厚厚的問卷,問卷是她從一些網址上打印下來的。

“爺爺奶奶們好,我是附近大學的學生,你們能幫我填份問卷嗎,有小禮品送的。”

看著她從帆布袋裏拿出來的琳琅滿目的小禮品,老人們帶著的孩子瞬間開始躁動起來,哭鬧著表達出想要的意願。

老人們見狀也沒推拒,從沈清手中接過報表。

識字的老人自己便填寫了起來,但也有不識字的老人,沈清便說她可以代寫。

問了幾個問題後,沈清問:“最近最讓您覺得世事無常的一件事是什麽?”

老人想了想:“那不就是十一號樓那家的事情了,那家的媳婦是我牌友,以前我們經常約著一起打牌的,自從她兒子前段時間被車撞死之後,叫她打牌她也不來了,我之前在超市撞見她一次,她那憔悴的啊……”

聽聞此言,一旁的老人也紛紛湊過來搭話。

“可不是嘛,那家的兒子聽說可能幹了,初中畢業一個月掙一萬多,還大多數都打回家給他媽花,真是懂事得不得了。”

“這麽乖的孩子沒了,難怪他媽媽那麽傷心了,整個人都浮腫了好多。”

老人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起這事,生死大事本就是老人們最在意的問題,這會兒一說就停不下來了,沈清也不打斷,在旁認真地聽著,逐字逐句分析老人們話語裏透露出的信息。

忽地,有個一直沉默著的奶奶開了口:“我看不是這樣吧?我孫女之前和他家那大兒子上的同個小學,應該是小學一年級吧?反正我就記得那會兒學校要求家長接送孩子上下學,我有回去接我孫女晚了,還看她家那大兒子一個人坐在教室裏等……當時我琢磨著這孩子我是認識的,就湊過去問了問他媽怎麽還不過來,孩子和我說的是他媽每天都來得晚,他再等等就好了。”

“說不定是工作忙呢?”

……

沈清將所有和沈星相關的事情都記了下來,等到這邊結束後,馬不停蹄找其他人繼續詢問。

一天下來,沈清已經把外界對李翠玉一家的評價了解得七七八八。

其中可信度最高的兩條信息就是李翠玉打牌和沈星小學每天都等爸媽接送等到很晚。

她後來還特地問過李翠玉的牌友,問李翠玉平時打牌都打多大的。

得到的答案是一天一二百。

雖然打牌這件事都是有輸有贏,但沒有工作的李翠玉竟然能冒著一天輸一二百塊的風險打牌,而且花的還是沈星賺來的辛苦錢,可見李翠玉自己口中的愛孩子的母親形象究竟摻了多少水分。

沈清的神色越來越冷,她恨不得提劍闖進李翠玉家,逼問她事情的真相,但那樣即便逼問出結果,恐怕也算不得證據。

沈清深深吸了一口氣,隨後撥通宋為安的電話。

宋為安秒接,幾乎是專屬於沈清的鈴聲響起的瞬間他就接通了電話。

“師姐,你找我有什麽事嗎?你打過來的錢我親戚說他已經收到了。”

“我想讓你那位親戚幫我再查一查我弟弟生前的事情,最好是能問問他接觸過的人……有沒有了解他真正的家庭處境的。”

宋為安反應很快:“師姐是懷疑李翠玉對沈星不好?”

宋為安自幼對人與人之間的感情不敏感,幾乎可以說是察覺不到,無論別人在他麵前痛苦或者是高興,他都不會有任何情緒。

故而昨天李翠玉的表現,他並未察覺出什麽。

但隻要沈清想做的事情,宋為安總會幫她達到。

“好……我知道了,不過一個個尋找和沈星有過接觸的人這件事比較麻煩,可能時間會長一些,畢竟務工人員的流動率挺大的,今年在這個城市明年可能就在另一個城市了,聯係上他們也需要時間。”

“好,我可以等,但我希望收集到的信息盡量全麵一些,我想盡可能多得了解到真實情況。”

沈清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

到時候查出李翠玉一家做過任何傷害沈星的事情,沈清都要讓他們以牙還牙,以眼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