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邪祟的恐嚇

“你,你怎麽哭了?”寧小雪稚嫩的聲音難得帶上了驚慌。

小黑喵焦急地從大石頭上跳下來,不知所措地圍繞著漂浮在半空中的小惡靈喵喵叫,尾巴尖也耷拉下來,低低地貼著地麵。

幽小夜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聽寧小雪叫了自己好幾次才反應過來,茫然伸出小圓手,在自己眼角旁蹭了蹭,摸到一片濕潤的痕跡。

原來他……真的哭了嗎?

小惡靈慌忙用小圓手擦拭掉眼角的淚珠,語氣帶著一點含糊的鼻音:“我沒事……我們今天早點去找先生吧?”

“倒也不是不行,不過我們過去那麽早幹什麽呀?”

在寧小雪的認知中,自己是一隻貓,愚蠢的人類一摸到自己就會覺得很開心,但現在……寧崇根本就不能觸摸它柔軟的皮毛,它就算過去了也隻能原地發呆。

“反正我們也沒什麽事,就去先生那坐一坐,一起聊聊天也好。”幽小夜隨口敷衍著,沒好意思說出自己就是想陪陪大邪祟,讓他不再那麽孤單這樣的煽情話出來。

一靈一喵朝著大邪祟的家而去,今天的幽小夜漂浮得格外快,裙邊飛速起伏,甚至和寧小雪的前進速度都不相上下。

與此同時,位於城市某個比較僻靜的街道內,十分怪異的門牌矗立在某棟老舊的辦公樓外,卻並未引起任何普通人的注意。

門牌是白底黑字,字體遒勁有力,上書人間異常管理局幾個大字。

此刻門外人來人往如織,這些人穿著各異,有道袍,有僧袍,也有古代服飾,再奇怪些的就是染了各種怪顏色的頭發,按理說染些奇奇怪怪的發色,肯定會顯得殺馬特,但這些殺馬特卻硬生生用自己的顏值撐住了發色,英俊漂亮得十分倔強。

天師門這一次派來參加會議的是沈清的一位師叔,這位師叔修為一般,但很擅長與人交流談判,每每到了這種場合,需要天師門到場的會議大多是由他參加。

而一旁,天師門的兄弟門派,鄰城的佛家聖地,妙法寺白胡須的老主持手持念珠,端莊地站在人群中,顯得格外清淨出塵。

但奇怪的是,有個和老住持穿著同款僧袍的挑染著一縷金發的高個青年正站在德高望重,很受其他修行人尊重的主持身旁,沒好氣地對著主持抱怨:“你們凡人開會為什麽要帶上我,我堂堂一隻神鳥,是他們這些凡人想見就能見的嗎?”

老住持被他揪著衣領也不惱怒,依舊淡然站著:“這次局裏特地囑咐讓我將你帶上,是看重你。”

青年聞言抬高下巴:“我可是這人間唯一一隻鳳凰,他們高看我也是應該的。”

鳳凰此言一出,周邊的其他妖紛紛向他投來探究的視線。

要知道今天到場的妖們雖然都是大妖,但也少有如此珍稀的品種,不由得想看看這位鳳凰到底生得何等樣貌。

鳳凰享受著被眾人注視的感覺,略微抬高下巴,接受眾人的注目禮。

偶有妖湊上來同他搭話,他也是一概不理會,十分傲氣。

不多時,異管局的局長向春裏從樓房內迎出來,見到老住持,忙湊上來打招呼,見那十分驕傲不正眼瞧人的鳳凰同主持站在一處,打扮並非人類:“這是您廟裏那隻修了佛緣的鳳凰?”

老住持頷首,麵不改色:“正是。”

向春裏頓了頓:“……挺好,挺好。”

而後又對著門口烏泱泱的人妖招呼道:“大家先一起進屋吧,進了會議廳,咱們喝點兒茶水吃吃水果慢慢說今天這事。”

向春裏是個胖乎乎的矮個中年人,笑起來時格外和藹可親,同時,他是第一個在異管局局長這個位置上做了超過三年的普通人。

麵對著這樣一位一看就有手段的局長,人與妖們紛紛按他所說進入會議廳。

異管局從外頭看平平無奇甚至有些老舊,內裏的裝飾卻十分現代化,地板拖得光可鑒人,會議廳內更是大得離譜。

來到會議廳,自然也沒什麽人妖真去吃那些擺放在桌前的水果與零食,一個個都看向站在台上的向春裏,等待著他開口說事。

這還是異管局第一次召開如此盛大的會議,幾乎將所有能夠請來的各門各派的負責人都叫了來,連一些居無定所的大妖也被通知到。

費了大勁將這麽多人聚集在一起,自然不可能隻是為了讓大家來品嚐異管局的水果甜不甜。

果然,等到眾人剛坐好,向春裏便直截了當地說明了這次召集眾人前來的用意。

“想必這幾年裏,各位負責人都接到過異管局讓各位的門派幫忙監視一隻邪祟的委托吧,近些年來,這隻邪祟的足跡遍布大江南北,但每次都是在一個地方隻待上幾日就離開,而這回卻不同,他已經在淮城停留了數日不止,至今沒有半點要離開的意思,所以我們異管局有理由懷疑,這隻蟄伏多年的邪祟終於要動手了,我們需要各位的幫助,抵禦邪祟,保全人間界。”向春裏一向笑眯眯的麵容上滿是嚴肅,朝台下眾人呼籲道。

台下有大妖奇怪道:“不就是一隻邪祟嗎?怎麽弄得跟世界要毀滅似的。”

他解決過的邪祟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很是不解人類局長這種誇大其詞的行為。

其餘妖也紛紛附和他。

不等向春裏解答,便有其他被委托過監視邪祟任務的門派負責人站出來說話,向大家訴說著這隻邪祟的實力有多麽的深不可測和恐怖,不要說生靈,就連靠近他的植物,也會因為他的強大而枯萎死去。

眾妖聽了門派負責人的說法,心中不禁對這邪祟忌憚幾分,神態已經不似先前的輕鬆,身體微微前傾,做出專注的姿態來。

隻有妙法寺的鳳凰依舊不屑。

他雖然是妖,但日日在佛前聽經講座,受盡佛法浸染,一般的邪祟連他身都近不得,更別提受他一記三昧火的灼燒。

而那邊,見自己想要的效果已經達到,向春裏便開始眾門派和負責人傳達自己的真正目的。

“基於此,通過和上麵商議決定,局裏打算邀請各位在淮城停留一段時間,以備不時之需,當然,諸位的門派要是有其他人過來我們局也是很歡迎的。對於願意過來的修行者,局裏一並發放出差津貼,住房補助,車費報銷,免費遊玩淮城景點等福利,參加巡邏組的成員的子女可以獲得正光學院的入學名額,在學院享受精英教學,修為精益求精。”

一大串的福利報完,大妖與負責人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心中各有盤算。

其餘的福利倒是還好,但子女可以入學正光學院一項實在是過於誘人。

正光學院是當下名頭最響亮的,和官方聯名的學院,從那所學院出來的妖或者是修行者畢業後直接免試進入體製內,端上鐵飯碗,一輩子不愁。

眼見著台下人和妖紛紛露出向往神色,向春裏就知道自己這大餅是畫成了,鬆了口氣坐在講桌前正準備喝口水潤潤嗓子。

卻在這時,看到一道金紅色的身影忽從在人群中站起來,格外醒目。

鳳凰傲然站在人群中,麵露不屑:“不就是一隻邪祟麽,值得這麽多人一起防備他?你們在這等著,我去去就回。”

鳳凰說完,也不顧眾人或驚詫或喜悅的眼神,使用著人身在會議廳中展開金紅色的雙翅,作勢朝開著的窗外飛。

向春裏一口水當時就喝不下去了,慌忙朝著話筒喊道:“等等!”

鳳凰停在半空中,雙目銳利:“你區區一個人類局長,竟敢瞧不起我?”

向春裏被他看得額角滲出汗珠,慌忙解釋道:“不,不是,我是想說那邊窗戶是關著的,飛過去會撞上。”

鳳凰:“……”

他默默在空中調整了一下方向,朝著另一邊的窗戶飛去,他有力的雙翅在空中扇動著,在會議廳內刮起大風,將打印好的資料吹得漫天狂舞,一些在意自己形象的人妖則是捂住了自己的腦袋,防止發型被風吹亂,有異管局的科員動作稍微慢了些,假發被狂風吹上了天,露出一個光禿禿的地中海腦殼。

惹得一眾負責人與大妖狂笑不止。

等到人和妖不厚道地笑完,有人主動討論起鳳凰能不能打敗邪祟這件事情來。

“這鳳凰畢竟是神鳥,又在寺廟受盡佛法浸染,說不定真能行呢?”

“方才隻是扇動翅膀就帶起了狂風,這位鳳凰兄弟修為不淺啊。”

一些沒有見識過大邪祟厲害的大妖們見識到鳳凰的不俗實力,下意識偏向自己的同類能夠打贏邪祟,紛紛幫著鳳凰說起話來。

鳳凰飛行的速度極快,幾乎隻是瞬息間,就從異管局飛到了寧崇居住的鬼樓前。他扇動著雙翅居高臨下看著這棟彌漫著森森黑氣的鬼樓。

同時,鬼樓內,寧崇感受到有一股靈力來勢洶洶地逼近,倏地睜開雙眸。

是異管局的人?終於忍不住要對他出手了?

寧崇知道他這些年來一直被異管局監視,也想過要同異管局的掌權者好好聊一聊,讓他們不必忌憚自己。

但即便他數次強調自己沒有其他意思,異管局也仍舊監視著他的行蹤。

寧崇從那時起就知道,從他成為邪祟的那一天起,就意味著他再也無法取得人類的信任。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他現在就是人類之外的“異”。

望著窗外渾身金紅,如同沐浴在火焰中般的鳥人,寧崇並不如何放在心中,隻信手從抽屜中抽了張黃表紙,使它懸浮在半空中,隨後施法劃破蒼白的食指指尖,一滴殷紅的鮮血在指尖凝結,格外觸目驚心,他將指尖停留在黃表紙上,幾乎是沒怎麽停頓的,一口氣在黃表紙上描繪完一個格外複雜的符文。

符文完成後,寧崇指尖點在符籙上,輕喝一聲:“去!”

下一刻,方形的黃表紙如同生出雙眼般無風自動,朝著窗外的鳥人飛去。

鳳凰一見到黃表紙,冷哼一聲:“區區一張符籙就想對付我,未免也太瞧不起我了。”

說罷他口吐金紅火焰,對著飄在半空中的符籙一陣狂噴,自信滿滿地閉上嘴,正欲開口挑釁樓裏的邪祟,卻見那張黃表紙竟然毫發無傷地飄在原地,甚至還在空中轉了個圈,向鳳凰展示自己是真的完好無缺。

鳳凰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被一張符籙嘲諷,當即更不爽了,口中默念一串長長的咒文,召喚出三昧火來,勢必要將這符籙燒成灰燼。

他口中吐出更加精純灼熱的火焰,但那張符籙依舊是那副賤兮兮的模樣,躲都懶得躲地站在原地,任由三昧火將自己包圍。

甚至還在三昧火的沐浴下搖擺起來,扭成一條水蛇,不遺餘力地嘲諷著鳳凰。

鳳凰見三昧火沒有效果本就很不爽,這會兒又被嘲諷一通,當即伸手就要抓符籙,但被符籙一個輕靈轉身躲開。

片刻後,在鳳凰驚恐的眼神中,符籙忽地延伸開來,從手掌大小變成了床單大,以無比靈活的走位與速度將鳳凰包裹在其中,然後纏繞縮緊,將鳳凰從人形變成了一隻隻有頭頂有一撮小紅毛的小黃雞。

鬼樓內的寧崇似有所感,輕聲道:“去。”

符籙便捆著鳳凰從他來時的路線一路折返,甚至連從窗戶裏飛出這個舉動也完美複刻,隨後將紅毛小黃雞丟進向春裏打開的保溫杯裏,這才慢騰騰將自己舒展開,重新變成一張方形的符籙,在眾人驚詫又驚恐的目光中揚長而去。

“剛……剛才那是什麽?”

“好像是一張符籙?用血畫的?”

“我專研符籙多年,上麵的圖案卻從未見過,而且剛才……它是在向我們耀武揚威吧?”

“好像是?”

“難不成那符籙成精了?”

會議廳內的眾人麵色都不太好看,議論紛紛,討論著那張怪異的符咒,唯有稍眼尖些的人,才注意到了那符籙似乎丟了什麽東西在講桌上,紛紛伸長了脖子去看。

就坐在講桌前的向春裏自然看得最清晰,他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小心翼翼地將保溫杯傾倒過來。

片刻後,水杯裏掉出來一隻濕漉漉的狼狽小黃雞,正昏迷著,唯有頭頂一撮小紅毛聳立。

向春裏見這隻小雞是被那符籙丟進來的,就知道它並非凡品,當即將它高高舉起,展示給會議廳眾人看,朗聲道:“這是諸位的嗎?大家認一認,來我這把它領回去。”

不等向春裏問第二遍,老住持伸手撫額,站起身來:“是我的。”

而有嗅覺靈敏的大妖也反應過來。

“這是剛才那隻鳳凰的味道!”

“什麽!這才過去幾分鍾,那鳳凰看著也挺厲害的,居然這麽一會兒就被那邪祟打成雞了?”

“嘶……”

空氣中不斷傳來負責人與大妖們倒吸涼氣的聲音,對那隻邪祟無形的恐懼如有實質般,重重地壓在每個參會人員的心頭,將他們壓得喘不過氣來。

……

符籙飄回到寧崇麵前,乖巧地落在他蒼白指尖。

這符籙是他用自己的指尖血畫的,故而他可以操縱著這符籙做一些平常符籙不會有的功能,例如挑釁行為之類。

若是平常,寧崇自然不屑做這些無趣的事,但考慮到這次來的是異管局的人,若是不幹脆利落解決加以威懾,隻怕之後還會來不少雜魚擾清靜。

他倒是無所謂,但誤傷到弱小的惡靈就不好了。